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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守义进入畜道历劫以来,对于之前人世的事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因为他是非想非非想之处偶然同那方正碧一起来到有形之界,又误入六道到牧家口,重新投胎为人之时,因为对方正碧的感应之力,又投胎进入了牧家。如今方正碧不仅在方正山镇着那蛇怪,还通过镇灵大仙分了应力帮奴岚收了前世业力,守住元神。守义应着这因果循环,修行之心并没有多少改变,出生之后,仍生得与前世为人时一模一样的相貌,只是家世已经远不及以前了,此时,离牧惟仁那时,已经整整过了三十多代,有祖谱为证:
仁义显圣德,忠孝彰国运。方正一脉流,曜石同辉映。明地起宏图,幽居才不尽。家学启贤良,顺道得天命。
到了牧田,已经是第三十六代,此时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他两个哥哥年纪大点,仍按族谱起名,大哥牧顺文,二哥牧顺武,往后走,大家都不兴按族谱起名了,所以,名字里已经没有顺字。这人,与前世守义一样,打小对修行之事,有种天然爱好,仍然是家里的老三,靠着聪明的才智,读书很不错,读了大学,毕业之后,就去广州打工,时常补贴家用,很是孝顺。
在工作了两年之后,父亲突然打电话给他,说有急事,要他辞工快快回家。
他回家的时候,父亲牧良抗正在后山上忙着,村书记危安谷就在下面指着山坡不停地说话。牧田的房子后面是一座杂草丛生,没有出路的高高的山坡,山涧里有一水塘,夏日冬天,都冰冷异常;山背面,已经不是本村了,只有一条小道,穿山而过,去那方正山。因为杂草太高,他打小从没有去过山上,整个山坡上,能找着墓碑的,可能有四五十座,危书记发了话:“有碑的赶快报上,没碑的,找出来,也要报上,再过两月,就开始推山了。”
危安谷,虽然站在山脚边的马路上,却衣冠楚楚,精神焕发,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就一土包工头,牧田每次见他,都是穿着土黄的皱褶夹克,鞋帮子上粘满泥星还挂着草根,自从当了村支书,形象就变了个样,不仅头发往后,铮铮发亮,还双目有神,脸也干净了,以前也是高鼻阔脸,粗眉杏眼,不过没有气势,现在昂首挺胸,还真有些官气!身上不是一套棕色西装,就是一套褐色西服,笔直的西裤,贼亮的皮鞋,来的时候,话是讲得客气,骨子里却有着命令的味道,意思是,你不搞,推土机一堆,不算数了,损失的可是你们族里的这些拆迁户啊!
这倒是实话,你爱找不找,反正我是通知了,也尽了力了。
一座坟,有名有主,迁走,就是两千块。五十座,就是十万啊,两百呢?牧田的老爸,牧良抗心里滴沽着。
那还不赶紧找?牧良抗不想让外人知道有多少坟,因为这是他能算计的挣钱之道,总之,都是祖宗呗。那祖祖辈辈埋在山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清出来,总有一大把吧。
这山上有个故事,牧良抗还没出生的时候,他未曾见面的姐姐,刚满月,正赶上日本鬼子扫荡,抓壮丁,这一村一村的过来,大家都怕啊,于是牧田的爷爷,这位族谱上排在贤字辈的长孙,牧贤贵,每日派人站在村口张望,看到动静不对,就带着全族上下,躲进村子最里头后山的一个坑道里,也就是牧田房子后面的山坡上,这坑,凹字形,狭长似有百十米,外面小,里面大,可容几百人,两个人深,一下去,上面不留点攀爬之物,那还真上不来,因为口小,又杂草丛生,平时大人不来,不时便有小孩玩水,然后上山掉到坑里,大人听到哭声,闻讯过来拉人。
这坑就是离路有点近,说话大点声,路上的人都能听见,鬼子经过村口的大牌坊进来,沿着山路,一人背着一枪,两边侦察,其实也就两人!吓得村里几百号人,大大小小往山里躲,也没地方去,躲进这坑里,不敢出声。鬼子们又没来过,自然是不知道山里有凹坑,再说人太少,到了一些不太熟悉的地方,被人暗算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找归找,也只在路两边找,看到人家,踹踹门而已,却捞不到一个人。
他们一路从村口,找到这水塘边的坑下面,也没看出什么究竟,两人咕咕噜噜也不知说啥,就是不走,一聊半小时,可怜这牧贤贵刚满月的女儿,牧良抗的大姐,仅仅活在长辈们的记忆里的小孩儿,因为妈妈不在身边,没得奶吃,哭了起来。本来贤贵也早料到可能会有哭声,所以,虽然躲在坑底,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刚一张嘴,就赶紧用手捂住,可恨的日本鬼子,两人在那聊啥呢?硬是不走,全族人的性命可都在这小家伙手上啊!一想到这,贤贵这手,越捂越紧,直到这可怜的女儿没了气息,鬼子才慢慢悠悠的走出村口,大家赶紧爬出来救啊,可是已经迟了。良抗的母亲痛惜这刚满月的女儿,在山坡上,抓着地,打着爸,玩命的哭了起来,回到家里,整整七天没有起床,任那乳水涨得里头生疼,触碰不得,也不再说一句话,叫贤贵恨得,把这女儿埋在后山的坑里,发誓要报仇,可惜两三年后,日本鬼子就投降了,一直没有机会。
接下来十年,贤贵又生了五个子女,第二胎仍然是个女儿,九岁的时候在水塘里淹死了,就再也没生女儿了,相继生下的四个儿子,大的叫牧良抗,老二叫牧良日,老三叫牧良解,最小的叫牧良放,整一抗日解放的小团队,牧良抗生下这最小的儿子时已经改革开放了,就是牧田。
这次听说要征收,牧良抗把儿子从外面叫回来,正赶上村里清理山坟,对儿子说:“你去把这有名有姓的,统统统计出来,叫你小叔一起,和族里人对号入座,报到村上去,我这几天,就把这没碑的,一处处找来,有名的,我会叫上他家后人,没名的,我去找找,看是谁的,再报。”这时,牧田家的房子还没拆呢,他听老爸吩咐完,回去吃了饭,找着他小叔一起,重新又上山来,一个一个统计出来,两天时间,都写上名字,叫上他们后人一一对了,对于这种事情,牧田还是很自然的,因为他知道他父亲是族里的长孙,什么事情,都是由他牵头,什么事情他都要拿个主意,还当着队长,总之,是族里名副其实的老大。
这种遗传基因就这样传到了牧田的骨头里。他再忙,再有工作要做,对于父亲安排的这种跟族里有关的事情,从来不拒绝,牧田老家,其实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四季分明,峰峦叠嶂,只是离西海市区比较远,一条大江由村口外面的山边,自南向北流去,江边一条山脉,不知延到哪里,山下一条小道,到了村口,分成两路,一边往江边伸去,一边通过牌坊进到村里,这个村子的地形,三面环山,仅一条羊肠小道从牧田的房子往村口的牌坊,然后往城里延去,夏天热得一点风都吹不进来,因为大部分都是牧家的族里人,一直都叫牧家口,这口字,意思就是整个村只有一个出口的意思。
小时候,到了晚上,小孩们抬出竹铺来到牧田房子旁边的水塘上,老老少少围在池塘边,靠着那水汽带去一点热量,一直睡到天亮,牧田小时候就是在妈妈的一扇一扇中长大的。这条小道,千百年来也未曾变过,世世代代牧家都是从这里把种出来的粮食送到城里换自己想要的生活用品。
据说,牧田后面的山上有一座坟,埋着一个状元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死了,埋在这山里的某个角落。
据说,有个姓危的,现在危书记的同族,因为祖上太穷,一家人跑到西海讨生活,几十年后,成了盐商大户,生了个女儿,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官商和亲,嫁给了这个状元的儿子,也和他埋在一处。
牧家因为在京城做官,喜酒就在危家办的,他俩成亲的时候,据说整个村子姓牧和姓危的人都去了,许多人都是头一次离开这个村子,走了整整一天,才进了城,危家打开宅门,让全村人住了三天,也热闹了三天。成亲之后,不过两三年光景,男的就死了,死时二十来岁;女的后来也郁郁而终,死的时候仅仅二十三岁,没有儿女。
在京城做官的父亲因为伤心,就把儿子埋在老家的村子里,后来女人死的时候,危家送来合葬在一处,听说,埋下来之后,连降了半个月的大雨,只到有一天,村口来了一个白须道长,红光满面,手持拂掸,握着一块外圆内方的曜石,这石头如铜钱般形状,一巴掌大,半铁半石,半黑半紫。白须道长告诉族人,只要把曜石放进他们墓里,就能保危牧两族,世代和睦,人丁兴旺,大家闻言,带着道长上山去看墓地,刚到山口,那曜石化作一道光,自己钻进墓地,白须道长在山下念念有词,正当人们惊奇之时,抬头一看,不见了道长的踪影。于是,大家合力,在村口竖起一个牌坊,门头写着“曜石云碧”,两旁柱子写着,“世外桃源处,危牧一家亲”,又在祠堂里供了牌位。
这牌坊和祠堂一传就是六百年!
村里虽然有这么个传说,不过,方正山上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恶咒,就是那方正庙的咒符,挂在神龛上整整六百年了,那块咒布换了又挂,挂了又换,不知传承了多少代。现在说来,这咒符就是一个没有应验的传说,说是山上另有一奇石,外圆内方,如那道长放在埋里的一样,镇压着这方正山的蛇怪,等到山川裂开之时,蛇怪就会出来吸人灵魂,而且是来牧家口,专夺村里小孩的魂魄,只到百人,修成魔形,才肯罢休!
两个传说,牧田打小就听过,这第二个,看来似乎不可能,怎么可能山川裂开呢?那咒符却一直挂在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这第一个传说,还是靠谱些,不过,这坟在哪呢?
牧田帮父亲找坟的时候,心里就想起了这事,他问小叔牧良放,小叔说:“我和你一样,从小听说,却从没见到过。”
牧良抗那可是真的本事,在不到四百米的山坡上,他硬是找到了二百多座坟,居然和族里的大部分人都对上了号,后面还有二十座对不上的,一合计,就想四兄弟每人认五个,往村上报,可是这抗日解放团除了牧田他爸,其他人都不要,可见征收户有钱的时候,也挺大方的,这每人不是多一万块钱吗?拿了钱谁还会去移呢,白捡的都不要,父亲全部认下来,那是不好意思,自己认了八座,只为图个吉利。
一个是大姐,其实当然是没有的事,另外一个还是姐姐,其实这也没坟,小时候他记得很清楚,贤贵把女儿打捞上来,给她在邻村办了阴婚,埋在了别处。还有的,就要在族谱上去查了,反正最后是找上了,都是自家亲戚,淹死的,病死的,当兵死的,都算,都有地方,这也奇怪,村上也不追究,可能这钱反正不是村上出吧,又或者村上本来就有这笔钱,危书记也没问,低头一看,大笔一挥,给牧良抗发了,还有十二座,给其他牧家危家的人了,反正心里有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