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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沈聿白微微凝眉,“纸笺在哪儿?”
秦桢沉吟了下,回想那日的场景,摇摇头:“忘了。”
可能是扔了,也可能是被放到了哪个?角落封住。
沈聿白也只?是问问而已?,随手塞入的纸张也不是什么值得引起人注意的事情,后续也没有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微微颔首,迈步和她并肩走出枫亭院。
等候在外的闻夕和鹤一等人不远不近地跟上两?人的步伐。
皖廷轩内很静,静得只?余下脚步声。
大门推开响起的声音在黑夜中异常的清晰,清晰地落入他们的耳畔,与他们重述着这处院落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走出皖廷轩,两?人又朝着秦桢的居所?走去。
临近中秋时?节,悬挂高空的月儿将?近圆润,几近饱满的模样,皎白月儿四下半片云层都没有,毫不保留地将?光亮洒落而下,照亮前行的路,也斜斜地撒向相隔一人而行的两?人。
沈聿白和秦桢之间的距离可以再容下一身形宽大的男子,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很好。
她眸中的笑意是他许久已?经没有见过的轻松,夹杂着些许不着痕迹的雀跃,似极了多年前的元宵佳夜,她跑上前观赏满天烟花时?回眸朝他招手的神?情。
漫天的月色,都抵不过她的笑靥如花的眸色。
刹那间,沈聿白只?想这一刻慢点,再慢点。
始终跟在身后的闻夕和鹤一对视了须臾,两?人都是贴身跟在他们身边多年的,见证了两?人这么多年的种种过往,这是时?隔六年之后,第一次见他们俩如此?平和地并肩而行。
就好像六年间的事情已?经是过往云烟,消散于天际之中,不会再被提及。
百来?步的距离,不消一刻钟就已?经到了。
秦桢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沈聿白,再次道:“往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会倾尽全力——”
“我已?经想到了。”
被截断话语的秦桢对上那双饱含着她看不懂的温柔笑意眼眸,不解地挑了挑眉梢。
沈聿白眸光灼灼地望着她,笑道:“希望你永远都不受外界侵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喜欢你的人,有你喜欢的人,携手相伴余生。”
秦桢微愣,不自觉地捏紧手中微湿的帕子,凝望着眼前的人怔怔道:“我是说?,需要我帮助的事情。”
沈聿白‘嗯’了声,清澈如许的眼眸深处满是她的身影,“我需要你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而他,只?需独自喜欢她,他的喜欢与她并无干系。
他不会放弃,可也希望秦桢过着想要的生活。
若是有朝一日她的生活中出现比他更加合适,比他更喜欢她,也令她喜欢的人,他会离去,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第67章
中?秋前夕,秦桢去了趟国公府。
长安街随处可见的圆饼灯笼早已挂起,连接长安街和其他小巷的高桥也已布满了?灯火,码头?下的搬运工一趟一趟地搬着烟火,往来人影要比平日间要多上几分,热闹非凡。
穿过长安街再踏过多处小巷街道,方才到的国公府。
把守国公府大门的持刀侍卫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熟悉车舆的影子,命人通传的同时也取来马凳,等着车舆停下时,引着秦桢下舆,道:“江夫人来了?院中?,夫人正在和江夫人闲话。”
秦桢闻言,下舆的脚步停滞须臾,抬眸掠向静悄悄的前院。
沈家和江家算不上熟稔,她在沈家的那些年中?也只有在宴会上见过江夫人几面,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
眼前掠过不久前江夫人乘舆离去时势在必得的神色,清澈澄亮的眼眸暗了?暗,下一瞬,紧赶慢赶而来的田嬷嬷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走过去,“嬷嬷。”
田嬷嬷笑?眸扬起,‘嗳’了?声:“姑娘怎么不遣闻夕提前来说一声,好让后厨给姑娘备些喜欢的吃食。”
踏入前院鹅卵石径路,秦桢笑?了?笑?,道:“明日就是中?秋佳节,想着来和姨母坐坐。”
“姑娘来得不是时候,江夫人才来院中?没多久。”田嬷嬷道,说着她侧眸睨了?眼若有所?思的秦桢,也没有隐瞒她,“江夫人这次是带着江大人的庚帖来,大有要议亲之意。”
跟在身后的闻夕眉梢微拧,忍不住问:“江夫人亲自带着庚帖上门?”
“是啊。”田嬷嬷摇头?道,“也不知江夫人是如何做想的。”
田嬷嬷在京中?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或是听闻过哪家夫人亲自上门递庚帖,多是会寻京中?某些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带着庚帖前去相看人家,请来的老夫人地位越高,也就越表明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身为内阁首辅夫人,江夫人也是京中?世家作媒时会着意请去的作媒,如今她亲自带着江怀澈的庚帖前来,说得上重视,可端从礼节上来说又甚是怪异。
走在前头?的秦桢听着两人的低语,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感想,她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也始终想不通江夫人为何将注意力?落在了?她的身上。
京中?女子千千万,适合江怀澈的,或是心悦江怀澈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为何独独看中?了?她。
还未踏入前厅,耳畔传来乔氏不疾不徐的轻声。
“今日也不免拂了?你的好意,我?看着桢桢长大,姑且也算得上半个母亲,她嫁谁不嫁给谁,我?只听她的想法?,贵公子是京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也得看桢桢是否心悦于他,如果?两人之间没有感情硬被凑到一起,谁知道这又到底是不是美事一桩。”
闻言,秦桢脚步倏然顿住。
一墙之隔内的江夫人也愣怔须臾,也没想到乔氏会道出这番话来,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桢双亲离世,在她看来秦桢应是听从乔氏的话才是。
她呷了?口茶水,眼眸中?掠过一抹笑?,“这是自然,我?今日来也只是想将江家的诚意带到,我?是真的喜欢秦桢的性子,也很想让她当我?的儿媳妇,又怕被他人定?去,不免得心急了?些。”
乔氏扫了?眼不曾被翻开的庚帖,指尖搭上帖子的边缘往江夫人的方向推了?推,不紧不慢地道:“若是真的到了?能够递庚帖那日,江夫人再来也不迟。”
那日江家离去后,乔氏也着意命人打探过江怀澈。
平心而论,江怀澈除了?已经?成亲过这一点之外并无其他的缺点,待人接物颇有风骨,也从未在烟柳之地流连过,端得上是世家中?的翘楚,更别提他已逝的夫人与他并无感情也无子嗣。
只是乔氏还是觉得继室难当,珠玉在前,后来人但凡行之半缕差错,都?会被人拿来做对比,更何况秦桢和江怀澈之间无情谊,若是往后出了?问题,他又是否会护住秦桢。
江夫人眸光定?格在庚帖上多时,侧眸示意嬷嬷将庚帖收好,来前她就已经?料想到递出的庚帖或许会被拒绝,现下她的心情也说不得多坏。
她想过乔氏会护着秦桢,但是没想到乔氏会如此在乎秦桢的想法?,这样一来,若是秦桢入了?江家,往后江家要是有什么事情,国公府也定?然会相助一二。
“您说得是。”江夫人嘴角微微扬起,“定?然是要两人有情谊才行。”
乔氏笑?而不语。
不多时,江夫人也起了?身,寻了?个由头?离去。
走出前厅院门睨见秦桢的身影时,她先是愣了?下,继而淡淡一笑?打了?声招呼,领着嬷嬷和丫鬟离去。
目送几道身影离去后,秦桢方才走进前厅。
乔氏也听到了?外头?的声响,回眸睨了?眼拾阶而来的秦桢,“都?听见了??”
秦桢颔首‘嗯’了?道,着实摸不清江家的想法?。
“江家有我?应对着,你若是不喜欢江怀澈,谁来了?都?行不通。”乔氏端起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慢条斯理地拂去茶水中?的浮沫,饮了?小口,眼眸含笑?地睨着她,“不说他们了?,你今日怎么突然过来。”
秦桢眉眼微动:“明日就是中?秋团圆夜,想着来陪您说说话。”
此前乔氏有让她团圆夜当夜前来国公府一同度过,可毕竟是中?秋团圆夜,她已经?不是国公府之人,又怎能叨扰了?别人的团圆,且沈聿白想来也会在家中?,她能不来便?不来。
那夜后,她和沈聿白有段时间没有再见,对他的忙碌也有所?耳闻,可就算再忙,中?秋团圆夜这日他定?然是会在府中?度过。
乔氏一听就明白了?,“明日不来了??”
“嗯。”秦桢点了?点头?,眸光掠过桌案上放置的团圆饼,道:“今日来也是一样的。”
乔氏听闻微微叹息,知晓她心中?的想法?,可还是不由得心疼地看着她。
过往三?载,她都?是独自一人度过的团圆夜。
今朝好不容易得以见人,还是要一人度过。
乔氏于心不忍,“那我?明日去寻你。”
眸光对上,秦桢眸中?的笑?愈发的灿烂,心知姨母是不忍自己一个人度过团圆夜,挪了?个位置上前挽住她的手,语气中?都?沾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我?明夜和闻夕一同上街走走,四?下都?是人,怎会是孤身一人呢。”
更何况过往三?年她都?这么过来了?,再来一年也不见得是多么难捱的事情。
她自己一人的团圆,又怎能算不上团圆。
去岁的团圆夜她还和闻夕一同去了?趟瑶山,瑶山漫天的灯火让她顿时对这个地方心生了?不同的兴致,今岁会雕刻瑶山之景也是那时起的意。
乔氏拗不过她,只能叮嘱闻夕明日定?要备好团圆饼,于院中?行祭月之礼。
闻夕都?一一记下了?。
又和乔氏说了?半响的贴己话,端到临近傍晚时分秦桢才离去。
不过车舆没有驶出多远,忽而停了?下来。
停住的车舆碾过偌大的石子,荡起了?静坐在舆中?的秦桢,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窗棂方才稳住了?身形,掀开帐幔掠了?眼,是周琬的贴身丫鬟璧玉。
她好似是小跑而来的,气喘吁吁地福了?道身,“姑娘,我?家姑娘问您要不要一同去街上逛逛,还有蒋姑娘和杨姑娘一道。”璧玉说罢顿了?半瞬,又道:“沈大人今夜和世子爷今夜有要事在身,不会出现在街中?。”
秦桢还未言语,余光觑见挂在王府印迹的马车驶来。
马车还未停稳周琬就已经?从窗棂探出头?来,朝着她招了?招手,“她俩明日一早就要离京了?,今日正好一同出去热闹热闹。”
望着她嫣然一笑?的神情,秦桢忽而想起未出阁前,她也是这般急冲冲地来到国公府,牵着自己的手推入舆中?,带着自己一道去街中?闲逛一番。
秦桢嘴角中?的笑?都?柔了?几分,“好。”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们是没有遇见沈聿白,而是遇见带着江柠四?下闲逛的江怀澈。
隔着汹涌的人流,站在长阶之上准备去往下一处的江柠睨见了?秦桢的身影,禁不住回眸瞥了?眼自家兄长,挥手唤着秦桢:“桢姐姐。”
檐下等候蒋橙和杨羽婕的秦桢听闻,循声抬眸望去,恰好撞进江怀澈无可奈何的淡笑?眼眸之中?,视线对上不过须臾,他眸中?的淡笑?浓了?几分。
一侧的周琬探头?睨了?眼,眉梢微微挑起,江怀澈和江柠两人她自是认得的,“你何时和江家两兄妹认识?”
秦桢对着江柠颔首示意,看着她穿过人群而来的身影,道:“前些日子姨母生辰礼上见过。”
周琬了?然地点了?点头?,眸光扫了?眼笑?意盈盈的江柠,觑见她时不时地抬眸看向江怀澈又看向秦桢,下颌扬起些许,若有所?思地道:“江家这是想给你和江怀澈作媒的意思啊。”
那日恰巧逢女儿身子不舒服,她就没有前去贺寿,没想到中?间还会有这档子事。
秦桢也没想着瞒着她,三?两句话将江家的想法?和她说了?道。
越往下听周琬的眉心蹙得愈发深,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她就敛下了?眉中?的不悦,挂上淡淡的笑?容,“江夫人心急是必然的,我?和江怀澈曾经?有过接触,他也不是随意任人拿捏之人,他的夫人离世之后至今未娶,我?要是江夫人我?也心急。”
不说是儿孙满堂,就只说身边的贴己人,还是需要有一个。
“更何况若要深究起来,你端得上是国公府的表姑娘,抛开沈聿白不谈,仅仅是表姑娘这道身份也足以让人踏破门槛,如果?说多年前国公府仅是京中?世家靠前的,但随着沈聿白仕途一路高歌猛进,国公府早已经?成了?世家之首,没有人不想和国公府搭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