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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晋为被她这番话弄得无奈:“我记得你生物好像是满分。”
她抿了抿唇,眼角竟然有一点红。
她胆子小,从小活的循规蹈矩,看到有人打架都会绕远路走的那种。
最近这段时间倒是什么场面都让她见识过了。
周晋为看了周宴礼一眼,后者别开头,嘴唇抿得很紧,侧脸线条仍旧坚毅,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有种看不见的情绪在里头。
——
他们去附近的小诊所包扎了一下,伤口不深,但还是缝了几针,没打麻药。
江会会不敢看,坐在外面等着,手一直在抖。
周宴礼瞧见了,以为她是冻的。遂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她:“穿上吧,晚上气温低。”
她也没穿,只是抱着他的外套,眼泪一直在流:“周晋为他……应该会没事吧。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不会是疼晕了吧?”
周宴礼往里看了一眼,人没晕,还好好的坐在那儿。只是眉头微皱。
疼是肯定会疼的,毕竟是直接用针去缝合伤口,还不打麻药。
他倒是能忍,连哼都没哼一声。
周宴礼靠墙站着。
不过他要是真的哼了,自己兴许还会瞧不起他。
缝合个伤口而已,有什么好哼的。
差不多十多分钟后,周晋为从里面出来,伤口贴了张伤口敷料贴。
医生另外给他开了消炎药,嘱咐这几天别让伤口碰到水。
周晋为点点头,道了声谢。
凌晨两点的街道,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诊所还亮着灯。
让这座本就冷清的城市显得越发萧瑟。一阵接着一阵的寒风让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卷儿,最后又落下,继续归于沉寂。
江会会的视线一直放在周晋为被划伤的手背上,眼里带着很明显的担忧。
周晋为语气轻松:“没事,半个月就能过来拆线了。”
江会会哭过,眼睛还有点红。周晋为看了眼手上的围巾,已经染上血了。
在经过路边的垃圾桶时,他正要扔进去,被江会会拦下。
“为什么要扔掉。”她不解。
他说:“脏了。”
江会会把围巾接过来:“洗干净就行。”
周晋为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也没继续开口。
平日里话最多的周宴礼今天也变得格外沉默。于是回家的路上,三人都异常沉默。
感应灯的楼道,逼仄窄小,楼与楼之间紧密相贴,几乎不留多少缝隙。
因为照不到阳光的缘故,路面永远都是湿的。
走路还得小心避开那些水坑。
两边的店面都关了门,这里的人明显没有彻夜开着灯牌的习惯,为了省下每月几百的电费。
十几米才有的一个路灯,光亮忽略不计。
这也就导致了,能被成功避开的水坑也就那几个。
周晋为的洁癖还是让他在这种时候皱紧了眉,看神色,踩到污水坑比不打麻药缝合伤口还让他难以忍受。
周宴礼在这片昏暗之中瞧不清神色,这一路上他都很安静。
换在平时,他早骂骂咧咧上了。
江会会哪怕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中途几次都想开口,最后又都忍了下来。
算了,这种时候好像也不适合说什么。
回到家后,她很快就睡了。时间太晚,都快凌晨三点,按照她平时的作息,没作业的时候十点前就休息了。
客厅里,灯还开着。
周晋为怕吵醒江会会,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
周宴礼不知道从哪买的一包烟,在外面抽了一根,等烟味散净了才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周晋为刚倒了一杯水,在医生给他开的那些药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一盒拆开。
周宴礼一言不发,进来后就靠墙站着,眸色低沉地注视这一切发生。
直到周晋为用水送服了药:“有话和我说?”
“昂。”周宴礼下巴抬了抬。
他从在网吧看到周晋为的手被划伤,到现在,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
在别人身上可能正常,在他身上就格外反常了。
周晋为放下水杯,安静等着。
周宴礼有些别扭地看向一旁,即使旁边什么也没有,反正他就是不看周晋为。
“对不起。”
周晋为罕见地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这个反应在周宴礼看来就是另一层意思了,他不爽道:“差不多得了,还想让我道两次歉?”
周晋为居然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哑口无言。片刻后,他笑了笑:“真没听清。”
周宴礼懒得继续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接着,周晋为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将手机解锁,消息是站在他对面的周宴礼发来的。
——对不起,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我有错在先。我的错我认。
周晋为同样也用手机回他。
——以后还打架吗?
他眉头皱了皱,敲下几个字,发送。
——酌情。
周晋为摇了摇头。
两人像是有病一样,间隔距离不过两米,却还用手机交流。
显然,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时放下手机,眼神有些无语。
还是周晋为走到冰箱那儿,主动开口问他:“喝酒吗?”
周宴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喝吧。”
答的挺勉强。
因为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周晋为只拿了两罐低度数的啤酒,递给他一瓶。
周宴礼眉头微皱,瞥了眼桌上那堆药:“你能喝吗?”
“没事。”他单手开了拉环,慵懒随意地靠着身后那张桌子,站着,“吃的药没事。”
难怪他刚才翻了那么久,原来是在找什么药吃完之后可以喝酒。
今天刚搬的家,很多东西都没弄好。本来周晋为是给了他一把钥匙的,那地儿地段好环境好,反正比这里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周宴礼说不用,他早就找好了地儿。
就是这里。
那户人家兴许是看他们年纪小,坐地起价。周晋为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舌,当场就签了合同。
周宴礼觉得吧,他爸这人唯一没变的就是藏在平和外表下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他身上没有,这点倒是没遗传上。
房门虽然关着,但考虑到屋子里隔音差,怕吵醒江会会,所以两个人都非常自觉的将说话音量调小。
相顾无言了一段时间之后,反倒是周晋为先开的口:“你爸不管你?”
指的是他打架这事儿。
“嗯,不管,我是保姆带大的。”周宴礼喝了口酒,估计是觉得难喝,眉头皱了皱,片刻后又松展开,“保姆懂什么,她自己都是拿钱办事,生怕得罪雇主丢了工作。所以在家我都是说一不二,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小事。”
偏偏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来摆平。
“我小的时候,大概这么小。”他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他坐着,他比划的高度也才到他下巴那儿,“被几个同龄的孩子按在地上打,挨揍的原因我忘了,反正被揍得挺狠。后来这事儿是怎么处理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那些人的父母领着他们来我病房下跪道歉的时候,他们身上的伤不比我的轻,那之后他们全部了无音讯,可以说是在我已知的范围彻底查无此人。”
周晋为看着他,抓提易拉罐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瓶身被捏瘪。
他眼神平静的像在讲别人的事:“是,我爸是很牛逼,权势滔天,没人敢得罪他。我犯了天大的事儿他也能给我悄无声息地抹平了。我被人欺负,他百倍帮我讨回来。可我挨打的时候他没办法出现在我身边。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孤儿,谁家亲儿子三年才能见亲爹三次。”
周晋为感觉自己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想喝口酒,却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他低下头,喉咙一阵阵发紧。
“你父亲,不配当个父亲。”
沉默很久后,他还是暗哑着声音开了口。
听二十年前的周晋为点评起二十年后的自己,周宴礼突然有点想笑:“是吧,我也觉得他不合格。”
“你恨他吗?”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恨,他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周晋为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亲情对他而言,又凌驾于所有感情之上。
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