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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坠下马,所有人吓得大跳,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连一旁的副将也目瞪口呆。
曾辉煌一时的承恩侯府,大曌顶级簪缨世家之主就这么不期然地死了,跟折断树枝般容易。
赤风军震惊地望向高墙,面色皆犹豫起来。
裴荇居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你们看到了,这便是造反的下场。皇上仁德,今日缴械投降者可从宽处置,不然,承恩侯之果便是你们今日的下场!”
空气安静了片刻,突然有人哐当地撂下兵器。这突兀而响亮的声音顿时摧毁了众人意志,紧接着,陆陆续续地有人撂下兵器,有的甚至大哭起来。
嘈杂喧嚣中,裴荇居的目光静静落在死不瞑目的承恩侯身上,思绪拉向了遥远的回忆......
“你不是想学厉害的功夫吗?爹教你的这招叫做连影箭。”
“好厉害啊,我就学这个!”
“来,你试试,两脚稳扎于地,扣弦要准,左臂肘与腕放松......你小子学会后可不能随便拿来唬人,咱们裴家的男儿只能唬战场上的敌人。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爹。”
凉风吹来,旌旗簌簌招展,打断了裴荇居的思绪。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目光没入漆黑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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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府。
此时,信国公已经换了一身玄色盔甲,手里拿着十六年前上战场的长枪。枪上红缨随风飘摆,预示着今晚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他站在台阶上,目不转睛盯着皇宫的方向。一切已布署好,只待皇宫的消息传来, 他便立刻率领赤风军攻占京城。
只是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眼皮一直跳。
须臾,他忍不住抬手摁了摁。
“国公爷!”一名中将跑过来。
信国公手一顿,就听这名中将哭丧着脸说:“败了!都败了!”
“谁败了?说清楚!”
“午门败了!”中将哭起来:“国公,承恩侯和朱将军以及三万赤风军被堵截在太和门前,他们投降了!”
一听,信国公面色大变。
“不可能!”他喃喃:“我明明计划好的,不可能!”
他倏地扭头问:“为何被堵截在太和门?杨智呢?”
“今晚根本就是计谋,杨统领早就被裴荇居抓起来了,开门的人不是杨统领而是裴荇居。”
信国公死寂地盯了他一会,眸色沉得滴水。
猛地,他想起什么立即看向回廊处。那里,梁意欣正朝这边走来。
她脸上再不复此前的担忧和慌张,端着手步履款款,表情平静而麻木。
“是不是你?”
信国公走过去:“是你向宫里通风报信,杨智被捉,害得我功亏一篑!”
梁意欣没说话,眼底依旧平静无波。
“吃里扒外的畜生!”
信国公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今晚梁意欣就是故意跟他演戏,从他口中套出机密后便悄悄传给李瑾煜。他还当她真的依赖自己这个父亲,谁承想......
他怒不可遏地掐住梁意欣的脖颈:“我是你父亲,我可是你的父亲!”
“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害我!你该死!”
他手掌收紧。
梁意欣呼吸困难,却固执地不肯露怯。渐渐地,她感到腹部难受起来,睁大眼睛挣扎。
“父亲.....您与其在这责备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全梁家......”
信国公像听到什么笑话:“你说什么?”
“父亲,若你不想梁家也跟着万劫不复,女儿劝你投降吧。主动进宫认罪,皇上答应过我,若父亲一人担下罪责,可免梁家族人不受牵连。”
“不受牵连?哈哈哈.......”信国公大笑起来,笑得荒唐而狼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信国公聪明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来!”
“投降?我不会投降。我还有赤风军十万兵马在城外,只待我一声令下,便要踏平京城。”
他手上继续用力,眸色凶狠:“我走上这条路,梁家谁也别想独活!”
梁意欣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很快,她临近窒息,脚下再无力站立软软地滑落。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激烈的打斗传来。
“不好啦!国公,裴大人闯进来了!”
信国公一惊,忙转头看去。
就见一人银色盔甲手执长枪凛凛而来,他手臂扬起,顿时刺穿那报信的人。血从那人身上溅开,模糊了夜色。
信国公用力眨了下眼睛。
眼前这个身影鬼使神差地与十六年前的那人重合。
“你......”
他像见到鬼似的,下意识地松开梁意欣,倒退一步。
“你是谁?”他大骇地盯着来人。
适才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裴璋,心底腾起几丝恐惧和紧张。这会儿仔细再看,站在面前的不是裴璋,而是多日不见的裴荇居。
“你到底是谁?”他再次问,视线扫过他身后涌进来的军队,心头震惊。
裴荇居站在庭院中央,四周的火把将他的脸映得鬼魅。
他分明在笑,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露出阴鸷的寒意,原本清冷的气质不再,取而代之是令人胆寒的疯狂。
“我是谁,国公不是猜到了吗?”裴荇居缓缓上前。
“你——”信国公死死盯着他,不敢置信地问:“你是罪臣裴璋的儿子?”
话落,靠在廊下喘息的梁意欣大惊,愣愣地看向裴荇居。
裴璋的儿子?
十六年前死在昌国战场上镇国将军的儿子吗?
她缓缓流下泪来,原来他是裴璋的儿子,原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这边,信国公一句“罪臣”顿时惹怒了裴荇居。他面色骤然一变,眼底迸发乖张戾气,长枪一扫,直逼信国公。
信国公慌忙跟他对上。
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捉弄世人。曾经,信国公在营中跟裴璋较量过,彼时裴璋的身手无人能敌。如今他对上裴璋的儿子,短短数招便知枪法凌厉,气势如虹。
“是我小看你了,”信国公抵御裴荇居的一枪:“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裴荇居腾空而起,旋身挥出一枪,枪头顿时如铁钳般刺入信国头盔中。
信国公面色一紧,下一刻他的头盔被挑飞,连他的发髻也一片凌乱。他披头散发踉跄地退几步,脚下的青石板被生生踩碎。
“你没想到的何止这些?”裴荇居唇角轻扬,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十六年前,你是裴璋的手下败将,十六年后,你仍旧是裴璋儿子的手下败将。”
“啊!”信国公大吼一声,扬起长枪奋力向前。他眸色森冷,状态疯癫。
“你杀不了我。”他说:“只要我一声令下,城外十万赤风营就能踏破京城。”
“是么?”裴荇居冷笑:“我忘了告诉你,你的赤风军也是裴家军的手下败将。”
信国公瞳孔一震:“什么?”
就在他愣怔瞬间,裴荇居猛然出击,长枪斜刺,连风也变得凌厉。几乎刹那间,信国公身上的盔甲撕成四分五裂,只露出里头的中衣。
信国公狼狈得像一头垂老的狮子,他怒吼,挣扎,然而动作却始终显得笨拙而有气无力。
直至最后,尖锐的枪头深深刺入他左肩胛,他闷哼一声,停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他仍旧不可思议地问:“裴家军?哪里来的裴家军?”
裴荇居如一个猖獗的胜利者,居高临下站在信国公面前,眼神冷厉而桀骜。
“你恐怕想不到,当年被你驱赶到坞城的裴家军,多年后仍旧没散,反而越挫越勇。”
“十万赤风军?”裴荇居轻蔑:“你的赤风军也配跟裴家军对抗?我父亲是骁勇善战的英雄,他训练的裴家军以一敌十。现在,你埋伏在城外的十万赤风军已经被我五万裴家军打得落荒而逃。”
“我不信!”信国公眯眼:“你手上为何有裴家军?别忘了,你是罪臣之子,皇上怎么准许?”
“你信国公一生狂妄自负,将朝堂玩弄于鼓掌,却不知今日之局早在旁人的掌控之中。”
“你......何意?”
裴荇居缓缓走近,握着长枪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越加深入信国公的骨肉中。
信国公疼得冒汗,耳边却听见他低声道:“其实,你也不想造反吧?我清楚,你出于被逼无奈。”
信国公瞳孔一张。
又听他说:“沈明昌根本就没醒。今日之局,从头到尾都是我设的。”
忽地,信国公一口血喷出来。
他桀桀狂笑,因着血呛到喉咙,又咳嗽了阵。
良久,他问:“段......段鸿远....一直在你手上?”
“是,为的也是等今天。”裴荇居毫不避讳地说。
“呵!”信国公冷笑:“你藏匿逆贼段鸿远,就不怕皇上知道?”
他盯着裴荇居,一字一句地说:“你是罪臣之子,这些年隐瞒身份,就不怕皇上治你欺君罔上?”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裴荇居眸色一沉,手上攥着枪杆用力一转,疼得信国公闷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皇上早已清楚,哦,对了......”他慢吞吞说:“今日的局,皇上也参与其中。”
数日前,裴荇居入宫与皇上谈了一宿,谈的便是这些话。他送上了段鸿远的消息,也附上了这些年查到的证据。
裴荇居的身份,早在那一刻就已经令皇上知晓。
“哈哈哈哈........”信国公又大笑起来,笑得凄楚绝望:“枉我聪明一世,却被人算计至此。”
“可是,那又如何?你以为皇上会为你裴家平反吗?不可能的!”信国公得逞地说:“李瑾煜好不容易坐稳龙椅,不可能为了你裴家的案子让朝廷动荡。哈哈哈哈.........”
裴荇居静默地掩下长睫,唇角扬起一抹讥诮。
提起这事,裴荇居不由得想起两个月前去探望恩师时,顾老先生跟他说的话。
“孩子,你想好了报仇雪恨之后,要如何澄清裴家冤情吗?”
“裴家的案子已经过去十数年,牵涉的人早已根深朝堂。若要翻案,整个朝堂必定天翻地覆,皇上未必愿意为你冒险。”
“况且,当年定案的是先帝,翻案则意味着有驳先帝脸面。皇上仁孝,为维护先帝尊严断不会依你,说不准还会葬送你一生仕途。”
“可是恩师,”裴荇居跪下去:“徒儿一生只为这件事,若不能达成,活着只会痛苦。”
“唉!你毕生之愿我又岂会不知?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恩师给你指一条路,是生是死你自己斟酌罢。”
“恩师请说。”
顾老先生提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裴家军。”
“当年你父亲战死,信国公想接手裴家军,但裴家军并不听命于信国公。信国公怕这支军队危害自己的利益,便上书让这支军队守边关坞城。”
“坞城偏僻,凶山恶水,百姓生活艰食不果腹。让一支杀敌的雄兵镇守坞城,其心可诛。信国公以为把这样一头雄狮放在边陲之地老死,可他没想到的是,狮生而为猛兽,本性就凶悍,又岂会因为环境险恶而丧失斗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支军队自力更生仍然留存。五年前,朝廷一直头疼没有人能率领这支雄兵。正好,这是你的机会,你是裴璋的儿子,可名正言顺继承这支军队。皇上雄心壮志一心想开拓疆土,有了这支雄兵,便是他将来平定辽北的坚实力量。利弊权衡孰轻孰重,就看皇上怎么掂量了。”
长风吹过,带起厚重的尘土。回忆褪去,眼前只剩仇人。
“我裴家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倒是你....”裴荇居眸子乍现狠厉:“当年裴家数十口的血债,我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说完,他用力拔出长枪,信国公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盔甲上。
长枪一挽,欲再刺。这时,廊下的梁意欣喊起来:“裴大人手下留情!”
“裴大人,”梁意欣始终不忍看见这一幕,她恳求道:“还请裴大人把他交给皇上。”
裴荇居停下来,敛去眼底的戾气,吩咐:“来人!把信国公押送入宫!”
“不必!”信国公厉声道:“老夫自己走!”
他艰难地站直身体,往大门走去。
庭院空旷,裴荇居孤寂的身影没入夜色中。他仰面苍穹阖眼,只觉得今夜的空气无比舒畅。
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
有人问:“裴大人,皇后娘娘该怎么安置?”
裴荇居回过神,这才慢吞吞地转头去看廊下的梁意欣。
梁意欣也正在看着他,满面含泪。
“送去宫中吧,”他说:“皇上还在等着。”
“是。”
裴荇居抬脚欲走。
“裴荇居。”梁意欣喊住他。
“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裴荇居转身,却没看她。
梁意欣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却能说什么呢?
说她梁家对不起他,还是问四年前他记不得她了吗?
可一切都没了意义,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他们已经渐行渐远。
“没别的事,”梁意欣低声道:“劳烦裴大人送我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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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乱了一夜,庄绾也着急地等了一夜。
听立夏说,昨夜实在凶险。除了午门的赤风军,京城外还压着十万兵马,若午门失败,今日醒来就该变天了。
庄绾听得后怕。
她未经历过战争,也不曾体会过动荡,但昨日那番激烈与焦灼即便是躲在府邸也能听得清楚。
据说信国公被抓,赤风军已投降,午门死了许多人。连夜冲洗,今日一早还有一股冲天的血腥味。
“承恩侯死了,一大早阖府被抄,家眷如数下牢。”立夏道。
庄绾听得唏嘘,问:“那裴荇居呢?他在何处?”
“大人一直在宫里,兴许要晚些才能回府了。”
“他可有受伤?”庄绾问。
立夏笑她:“姑娘都问好几遍了,吕侍卫不是派人来报平安了吗?大人安好无恙。”
庄绾放心了些。
“姑娘昨夜一宿没睡了,所幸事态平息,姑娘还是去睡一觉吧。”
庄绾摇头,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哪里睡得着。想起什么,她问:“我现在可否出门?”
“外头已经安全,赤风军连夜被遣回衢州,京城各处都有禁军巡逻着。”立夏问:“姑娘要去何处?”
“我想出去看看?”
昨夜险象环生,也不知秋檀和铺子们的伙计怎么样了,她想去看看。
出了门,她径直往西凤街而去。
街上早已被清理干净,许多人跟她一样小心翼翼地出来查看情况。比起往常,街边的摊贩少了些,许多铺子也还未开门。透过杂乱的街道和巡逻的禁军,依稀能看得出昨夜很是惨烈。
到了铺子门口,刚下得马车,也不知听谁喊了声刑部官老爷,庄绾下意识转头。
巷子口经过一群着官服的人。
庄绾怔了片刻,似有所感般拔腿往巷子口跑。
“唉,姑娘去哪?”立夏也跟着她跑。
庄绾提着裙摆跑得气喘吁吁,到了巷子口停住。就见街道旁围观了许多人,而前头正过去一群刑部官员,他们骑在马上,似乎正在办差。
当瞧见最前头熟悉的身影时,庄绾忍不住喊:“裴荇居?”
原本已经隔了好长一段距离,隔着人群,隔着半条街,但裴荇居还是听到了。
他转头,见庄绾一身素衣站在巷子口对他挥手,他勒马停下来。
沈祎察觉,转头看去,见两人隔空对望。
他撇嘴:“想去就去吧,我回官署等你。”
裴荇居将东西交给他,兀自调转马头走回去。
庄绾见着他很高兴:“裴荇居,你在这哎......”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荇居弯下腰一把拉上马背。
他夹紧马腹,“策”一声,马蹄顿时撒开跑起来。
庄绾有些懵,大早上的他要带她去哪?
但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裴荇居的心情是愉悦的,以至于竟是不顾围观百姓的目光与她这般亲密。
骏马径直穿过街道,所过之处,人群散开。路上还遇到了禁军,许是里头有熟悉的人,那人对裴荇居吹了个暧昧的哨子,但裴荇居全然没理,兀自揽着庄绾,骑马往城外而去。
两人像一阵甜蜜的风,吹过初夏的街道。
适才吹哨子的礼部尚书,望着年轻男女欢快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胡子,笑呵呵:“还是年轻好哇!年轻人恣意奔放!”
“陈统领,咱们走吧。”他转头对禁军统领道:“咱们得把这趟差事办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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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裴荇居带着庄绾出城,沿着山岚小道奔驰。
庄绾坐在他怀中,手紧紧箍着他的臂膀,问:“裴荇居,我们去哪里?”
裴荇居伏在她耳畔:“不知道。”
“不知道?”庄绾诧异扭头。
却不期然对上他明亮欢喜的眼睛。
她恍了恍神,却在恍神的瞬间被他噙住唇瓣。
身下的马还在狂奔,山间小路起伏陡峭,两人也跟着晃晃荡荡。庄绾生怕摔下马去,她死死地抱着裴荇居的手臂,仰着脖颈承受他的热情。
清风呼啸而过,他们骑在马上亲吻,天地间仿佛只剩两人。
刺激而又紧张。
“裴荇居。”过了会,庄绾试图推他:“别在这,万一摔下去不好。”
她可不想搞这么狂野,万一摔下马会很疼的。
裴荇居却像是着了迷,又或许他处于极度的欢喜中,像是要用尽全力分享这份喜悦般,急切地与她勾缠。
“不会摔,有我。”他说。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在他继续追逐庄绾的唇时,前头遇到一个小坑,骏马纵身一跃,两人猝不及防被甩下去。
所幸裴荇居反应快,把庄绾紧紧箍在怀中,然后抱着她顺势在地上翻滚。
好死不死,两人滚的地方是面斜坡。这一滚,径直滚到了山脚的柳树下。
庄绾:“......”
裴荇居压在她身上,面色也有些窘。
“疼吗?”他轻声问。
庄绾被他护着,倒是不疼。她摇头:“你呢,可伤着了?”
“没有。”裴荇居唇角浅浅扬起来,继而缓缓笑开。
庄绾望着他,也笑了。
“我很高兴。”过了会,裴荇居说。
“我今天看见你在巷子口喊我,看见你站在人群中招手,我很高兴。”他又道。
庄绾清楚,他高兴的是什么。
“我也为你高兴。”她说。
他终于了却夙愿。
“庄绾,我特别高兴。”他又重复说。
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以至于像个孩子似的词穷。
“嗯。”庄绾点头。
下一刻,裴荇居的脸压下来。
庄绾愣怔了下,随即温热的、轻柔的、满是眷恋和欢喜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她像感受一场美妙的春雨般,沉浸于他的爱意。
亲吻间,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几滚,一会是庄绾在下边,一会是裴荇居在下边。
皆动情不已。
最后,庄绾被亲气喘吁吁,眼角春水融融。她衣衫微敞,露出纤细的锁骨,连衣带也松了。
而裴荇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手缓缓从她小衣中退出来,伏在她胸口努力平复。过了许久,再抬眼,眼底的欲望仍旧浓得吓人。
“绾绾,”他说:“我想快点娶你。”
庄绾也受不了,睁眼望着空旷明净的蓝天白云,难耐地“嗯”了声。
裴荇居又低头,在她锁骨处咬了一口,低声道:“不过在成婚前,我想送你件礼物。”
“什么?”庄绾眼睫微颤,香腮绯红如绽放的桃花。
裴荇居望着她姣好的容颜,眸子掠过她眼角的泪痣,暗了暗。
心想,这颗泪痣实在适合她。至少在这样的时候,她越加妩媚动人,越加地......让他难以把持了。
他没说什么礼物,而是望了她一会,又低下头,将脸埋进她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