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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萧秋华,君王复利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他陷入了往事中。两个人相处如山间泉水,甘甜、静谧,一个说一个听,却都听得欢喜。君王复利为了能见到萧秋华,先接近他的哥哥萧景,混熟悉后,频繁出入萧家,终于纸包不住火,引来北冕城议论纷纷,当时萧秋华已经有婚约,却还是跟君王复利做出了丢萧家颜面之事,萧启星坚持不同意退婚,君王复利也怕他父王知道这件事,便草草迎娶了萧家的二女儿,萧索加。萧秋华从来没有抱怨过君王复利,她是这样一位聪慧、善解人意的女子。但君王复利就不同了,君王复利直到萧启星去世,都不肯原谅他当年的固执和拆散,还有萧景,君王复利记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恨他当初对这段感情的视而不见。
索加王后嫁给君王复利这一年才刚满十五岁,她也不知道君王复利与他姐姐有这样一段情,萧家借口萧秋华病重,将婚期拖后一年,萧索加进宫那一年,她姐姐便也借养病之由去了城南外祖父程家,此时萧秋华已经怀孕了,萧启星觉得此事丢了萧家的脸面,一直都隐瞒着。索加王后嫁给君王复利的第一年,生下了缘遥,萧秋华在生缘遡时血崩而亡,君王复利便将这个出世了一个月的嫡长子一起抱到了万华殿,对外宣称是双生子。他将对萧秋华的一腔爱倾注在缘遡身上,望子成龙的他对缘遡格外看重,要求严厉,绝不允许缘遥行差踏差一步,可就是这样一个儿子,却在陪伴了他五年后,便离他而去了。君王复利的眼睛泛着泪花,看向辛彦之的目光,变得苍老,他似乎看到了嫡长子缘溯……
再定睛一看,辛彦之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君王复利认得她,正是缘遥的嫡王妃,辛家玄女辛洛,君王复利准备转身离开,一柄银刀贴身而过。
“护驾。”剑洪嘹亮的嗓音在武安王府上空跌起,虎贲军全都围到了君王复利身边,剑洪在旁边严厉地呵斥着虎贲中郎将邓汉炎。
邓汉炎低着头,他不敢看剑洪大将军的眼睛,更不敢看君王复利。他看着那柄银刀从铃儿的衣袖中飞出,若不是被一身灰衣的男子用石子弹了一下,这柄银刀有可能伤到君王复利……
“大胆……”君王复利没有半分胆怯,他反而上前了两步,他看到银刀飞来的方向,狰狞的面目吓到了铃儿。铃儿只见过君王复利两次,一次是她因吕继才进宫时,还有一次是国婚宴乐当日,远远地站在殿外,他慈祥和蔼地看着她,一直都在微笑。而今日,他终于又变回之前那个复利,满脸皱纹,眼露凶光,眼神像一把刀子,扎到铃儿脸上,吓得她全身都在哆嗦。
君王复利慢慢走过来,走向辛彦之,辛彦之藏在袖袍之下的手也在打哆嗦,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变回那个自己:西夷国的辛彦之,被君王复利的吼声吓得七零八落。擦过他的肩膀,君王复利走向铃儿。
“辛家玄女……”君王复利来到铃儿身边。
铃儿并没有向他行礼,她知道,今天应该是她的死期了。她迎着君王复利的眼睛。“大王还记得守护西南边境的河宗蒙吗?”
提到河宗蒙的名字,君王复利已经咬牙切齿。“通敌国的谋逆之徒,家臣还改不了奴性吗?方才银刀是你……”
“父王,儿臣看到了刺客。”缘熠急忙上前跪在地上,想分散一下他父王的注意力,若是他父王对铃儿有了杀心,任谁也劝不了。
“不是王妃娘娘,是穿灰衣的男子。”缘熠手一挥,准确地指向了穿灰衣的男子,男子也没有想逃的打算,被虎贲军上前团团围住。缘熠回头看了一眼铃儿,她站在原地,眼睛里的恐惧已经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失望。因为失望,眼睛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她的嘴唇还是在哆嗦。就像在南郊,她拉着他的袖子,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缘熠的心痛了一下,夹杂着心酸,让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大胆缘熠,还不快给寡人让开,这不关你的事。”君王复利一抬脚踹到了缘熠身上,这一刻,他将对他母妃恃宠而骄心生出的嫌恶一并算到了他身上。提起的拳头抖了一下,又松开了,他一分心,就没有那么多的内力来会聚他的魔杀剑了。
缘熠的心恍惚了一下,在众人面前,他父王毫无情面地踢开了他。他听到他父王对他说,让开,不关你的事。这口气,俨然他就是一个外人。在他父王心中,终究只有缘遥一个嫡子,缘弘一个儿子,就连最基本的父爱也不平等。
“五,五殿下!”铃儿看着缘熠。
“都当寡人眼瞎了吗,银刀明明是从后方扔出的。寡人亲自审,说,是不是辛洛指使你的?”
铃儿平静地等着最后这一刻的到来。曾经在北冕城堡,在国婚宴乐当日,她也带了这把银刀,若当日不是遇到了林怀柔,也许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了,她苟活了几日,就是为了有机会能亲手杀了复利。
“我堂堂西夷汉子,根本不认识什么辛不辛洛,今日是替万万千千的西夷人来取你的狗命的。”灰衣男子没有跪,被邓汉炎用剑砸到膝盖上,才勉强将他摁到地上。
铃儿抬头看着灰衣男子,萍水相逢,素未谋面的男子,为何要担下这行刺之名?她转头时,身旁的青衣男子不见了。方才,是他拉住了她。
“王妃娘娘,现在不是时候,有剑洪将军在,你杀不了他。”
“你是谁?”铃儿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四十多岁的样子,蓄着胡子,修剪地齐整而干净,一身青色布衣穿在身上,显得他平易近人。
“来自西南,志同道合之人。”
“放手,我的事,不用你管。”铃儿火气上来,谁都拦不住。
“小人只问一件事,在奉国寺时,王妃娘娘有一块龙龟玉石,是哪里得来的?”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去奉国寺?”铃儿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正是小人,有眼无珠,第一日在奉国寺,差点儿失手行刺了娘娘。”
平生,铃儿对坦诚之人总会少些防备之心,更何况,今日她也会在这个世上消失,关于她的一切,她都会带到地下。“我父亲给的。”
“父王,辛洛是儿臣的王妃,但不会有违逆之心。”这是辛彦之的声音,从他的声音里能听出里面的坚决和果断。
君王复利怒视着缘遥,藏在衣袖下的一双手一直在哆嗦,在缘遥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对萧秋华的感情,固执,倔强。可成为君王,不仅不需要感情,更不能感情用事。缘遥回江波殿,一次次亲手毁了所有人的希望,从最开始的悔婚,到现在在众人面前替辛洛求情,如此执迷不悟,他已没有根基撑起北冕国。他的两条眉毛变成了一条线,白色的眉毛已根根倒立起来,他的内力已习惯性提到了手上。
“好大的胆子,数次忤逆寡人的命令,你是想反吗?这王位你来做可好?负了寡人对你的期许,也负了你的子民,你哪有一点儿嫡王子的样子?”
“大王洪福齐天。”众人纷纷向君王复利行跪拜礼。
“父王!”不等辛彦之行礼,君王复利已一掌击到他右腿膝盖位,他膝盖一弯,一条腿跪倒在地上。
作为北冕国的君王,君王复昨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威严,为了稳固千秋基业,更为了北冕国的基业,他不畏手染鲜血,扫除一批又一批对陛下之位有觊觎之心的人。现如今,他的儿子,公然挑衅他的权威。因为辛洛,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他数次挑战他作为主君和父亲的权威。君王复利想到了天宿厅和星宿,一直以来,是天宿厅的紫薇座命在支撑着江波殿,君王复利想借这个机会,来彻底算一算他与天宿厅的账。嫡王妃,缘遥说不换不行,可借行刺之名,换了正合适,这也是削弱星宿和天宿厅的良机。
“辛洛是儿臣的王妃,儿臣对父王绝无半分私心,也求父王放过辛洛,儿臣愿以性命换辛洛之命。”
跪在地上,辛彦之看到了铃儿眼睛里的恐惧,辛彦之的胆子也大了,他的语气变重了,已经没有刚才的和缓。铃儿的眼泪,让辛彦之的心也被抓紧了,他心头颤了一下。
“那寡人就让她消失。”君王复利一字一字像石头一样掷在地上。武安王府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是被捏在君王复利手上的,他稍一用力,即可取你性命。无论是君权还是父权,他不接受任何人反驳他,也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讨价还价,这种讨价还价的代价是昂贵的,唯有毁了辛洛才能解他心头之气。
“大王,求大王开恩。”剑洪也跪到地上,接着,所有人都替辛洛求情。
“连你也要反了吗?”
“好,好,是觉得寡人老了吗?”
缘遥从他父王起伏的胸口和握起的拳头知道他父王已经动怒了,接下来,也许又是必须用流血来解决的事了。这个场景让缘遥觉得熟悉——他全身颤抖,眉毛不停地抖动。他父王在他面前有着永远杀不完的人。
缘遥看着那道白光像银针一样,散向辛洛。辛彦之也看到君王复利提起的手臂,他想起阿郭的话“魔杀剑本无剑”。在危险之际,他转身扑向铃儿
“铃儿!”辛洛听到缘熠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时,缘熠的身体向她倒来。
对缘遥来说,这两个人都不能失,辛彦之是他手上的王牌,他承不了魔杀剑,若是失了他,他手上的牌就打光了。
“辛洛!”辛洛听到缘遥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时,缘遥的身体向她倒来。
缘熠的后背被魔杀剑划过,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立刻染湿了他的衣服,他摸了摸伤口,痛到骨头,但是他没死,当鲜红地血液溅到缘熠手背上时,他才看到倒在他面前的江波殿的永一师父。方才,是永一师父用内力将他推了一下。
“永一师父。”辛彦之赶紧上前扶起缘遥。一直以来,他以为缘遥对铃儿是提防加排斥,所以才迟迟不同房,可方才,他替她挡了魔杀剑。
君王复利皱起的眉头就像他缩在一起的心,他第一次用魔杀剑时,杀了他的叔父平春君,第二次魔杀剑却落在缘熠的身上。君王复利觉得似乎魔杀剑被下了咒符,难道这就是缘遥练习魔杀剑走火入魔的原因吗?他转身愤而离开了。
“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