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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对质安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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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贤娘娘来到宝墨殿时,御医刚给缘熠包扎好伤口,看着地上被血液染成红色的布条,庄贤娘娘身子一晃,差点儿晕倒,就在上个月,她才刚刚送走了自己的次子缘炜。

    “母妃。”

    “熠儿。”庄贤娘娘将缘熠转了个身,抬头看缘熠时,她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泪。

    缘熠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滚落到脸上的泪水。“母妃,儿臣无事,母妃这是怎么了?”缘熠赶紧笑了两声,试图用脸上的笑意来止住他母妃的眼泪。“儿臣真的没事,男子汉受点伤又有何妨。”

    “母妃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岂是给别人来伤的。”庄贤娘娘的声音哽咽着。“如此重伤,是何人所为?”庄贤娘娘在意的是缘熠的安危,后宫人多嘴杂,稍有不慎,失了性命都不自知。

    “遇到几个匪人,一时大意,受了点小伤。”今日金渡镇的行刺,他自己一时也没了方向,要杀铃儿的人实在太多,有人竟然在大寺殿前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若不是缘遥替她挡了那一箭,此刻铃儿怕是凶多吉少。

    “休想蒙骗母妃,夏训已经说了,又是辛洛这个红颜祸水的女人。”庄贤娘娘在宝泽殿气得直跺脚,这个红颜祸水的女人留不得,怕是会误了缘熠的前程,若今日之事传到君王复利耳朵里,毁掉的是缘熠的前程。

    “不关辛洛的事,夏训你又多嘴。”缘熠瞪了一眼夏训,夏训委屈地撇嘴低下头。

    “熠儿,你又想被推到了北冕城堡的风口上吗?在你父王眼里,你整日不学无术,现在与缘遥的王妃走近,你是想成为有失体统的北冕国王子吗?”庄贤娘娘越说越气愤,眉毛竖起。

    “母妃言重了,儿臣又没有私德不洁,何来有失体统之说?是恰巧遇到了。”缘熠还在为铃儿开脱,他清楚地知道,他母妃容不下缘遥的嫡王妃,这么多刺杀之中,想都不用想,一定有他母妃。他母妃膨胀的雄心让他的全身像灌了铅一样重。这十几年,他用随意的态度,随意对待着周围的一切,却依旧压不碎他母妃一颗权欲之心。

    “本宫倒是想瞧瞧,这个辛家之女,能在北冕城搅出怎样的风云?这才几日,就把奉国寺搅得鸡犬不宁了。”专门鸡蛋里挑骨头的庄贤娘娘不肯让自己的儿子有一点点危险,以她的毒辣,她从来不相信有巧合这一说。

    “母妃,看看就好,听说今日缘遥哥哥也受了重伤,父王那里怕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了。”缘熠将他的亲眼所见变成了道听途说,他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这一脸不谙世事的笑让庄贤娘娘觉得有力量,仿佛在说,所有的事他都知。

    庄贤娘娘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庄贤娘娘气愤的捶了一下桌子。“你也是,自是要离得远远的。从今日起,你好好待在宝泽殿反省,不得踏出宝泽殿一步。”庄贤娘娘深居后宫二十年,思虑周全。她不可能让自己的亲儿子趟进刺杀缘遥的这股浑水中,日后传到大王那里,缘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庄贤娘娘前脚离开,缘熠就撑着身子下来。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脑袋里还是空空的,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副熟悉的眼神,他确定,这张脸他曾经在安国公府上见过。他伸手打开自己身后的匣子,找出在中城大街上捡到的那封信:杀缘遥。初看这封信时,他嘴角有一丝冷笑,是对京中百官的嘲讽,再看这封信时,他满脸阴郁,是否铃儿会跟缘遥一样的命运。

    “明日去查一下,是什么人?”缘熠将信丢给夏训。

    机灵的夏训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悄悄把信装好,他能理解他这位主子现在的心情,从奉国寺回来后,缘熠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夏训拉着缘熠的衣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五殿下啊,咱以后能不能不去奉国寺了,那镜云阁住的是嫡王妃,成何体统?”

    “体统留给你,快放手。”缘熠瞪了他一眼。

    夏训撅起嘴巴摇摇头。“这奉国寺不太平,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殿下每次都单枪匹马的还带着小人,一点儿优势也不占,若是打起来,殿下要记得帮小人收尸啊。”见说不动缘熠,夏训又开始了他拿手的卖惨。他垂头丧气,今日他差点儿就被庄贤娘娘把脑袋砍了,若是再被庄贤娘娘知道了,他的小命都不保了。庄贤娘娘因为缘熠出宫的事,将夏训叫去宝墨殿不少于三次,庄贤娘娘在宝墨殿气得直跺脚。“缘熠性子散漫,稍微漂亮的姑娘就能让她心乱如麻了,如此下去怕是会误了缘熠的前程。”想起庄贤娘娘,夏训脚跟发软。

    “还真是有骨气,这么快就找好收尸的人了。还不快放开。”缘熠早已经见怪不怪,夏训嘴上说着不愿意,却总能默默地帮他担好后方之事,他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

    “殿下又要去哪里?”夏训见卖惨没用,急得在地上直跺脚。

    “安国公府。”缘熠一脸平静。

    “啊哟,祖宗啊,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去什么安国公府?”夏训的胆子早已经被庄贤娘娘吓破了,抱着缘熠的腿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你快放开,这次是真的有要事。”

    “五殿下,你有什么事,就交给小人吧,小人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绝对不让殿下费一丝神。”

    “那你去问下外祖父,为何要派人杀我?”缘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夏训抱住缘熠的手一下子放开了。“殿下,你说什么?”声音高过缘熠,神情比缘熠还要激动。

    “去吧,要问出来,问不出来就不要回宫了。”缘熠重新坐回床上,他知道夏训一定不会拦他。

    “这是大事,必须要去,小人陪殿下一起去。”夏训一脸气愤地扶着缘熠。

    缘熠来到安国公府时,杨轩也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他走进正屋向缘熠行礼。

    “五殿下。”杨轩狐疑地抬头打量着缘熠一眼,就在一个时辰前,京城四处都在寻找他,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安国公府?“听闻宝泽殿今日找不到殿下,见到殿下安好,下臣就放心了。”

    “外祖父。”缘熠用一副冷冰冰的眼神看向杨轩,虽然杨轩上了年纪,但脸上没有长辈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今日这张脸,尤其显得焦躁,缘熠让夏训把门关上。“深夜来到府上,扰了外祖父清净。”

    “殿下多虑了。”杨轩往后看了看退出去的夏训,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缘熠这个时间来国公府是有什么事吗?一向都在脸上挂满笑意的五殿下,此时表情冰冷,嘴唇苍白。

    “今日在金渡镇,我与辛洛王妃遇刺,是外祖父所为吗?”缘熠还没等杨轩想清楚,就开门见山地问。

    这一问,问得杨轩有些目瞪口呆,方才在红楼,他还被一个陌生人因为今日的事威胁了,他心中嘀咕着,莫非缘熠知道了什么?杨轩笑了两声。“五殿下,就不要理朝堂之事了,好好玩耍便可。”杨轩不太在意未决的太子之位,对自己的外孙,杨轩是不满意的。他的不满意几乎是写到脸上的,缘熠玩物丧志,亦没有胆量,成大事之人,先要有胆。

    缘熠本想继续装傻,但这件事与辛洛有关,他就没办法坐视不理了。“外祖父心急了,凡事都有两面性,现在刀尖砍伤了王妃辛洛,那刀背会打向哪里,外祖父有仔细考虑过吗?”

    “朝堂之事可不是耍嘴皮子,刀背砍过来,自然会有接刀之人,殿下断不能与大殿下的王妃有纠葛,这可是不合祖制之事。”杨轩一下子明白了,缘熠深夜出宫,又提起辛洛王妃遇刺,他在意的是王妃辛洛。今日的缘熠也让安国公另眼相 ,在他的印象中,缘熠只是个孩童,他才是后宫中谨言慎行的那个人。

    缘熠走后,安国公愈发生气,跟管家耳语了几句后,管家一脸严肃地离开了。杨轩又想起方才在红楼,有舞伎在跳舞,老人进来时,舞伎主动起身退下了,一个时辰前,也是在这间房间,这个老人刚见了信安君。

    “你是什么人?”杨轩紧张的脸色都变了,他身子扭动了两下,有些坐不住了,一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杨轩在吐了一口气后,气息又恢复平稳。

    “在刀口舔血生活无名之辈。”老人说着,将手上的刀放在桌子上,随手就抓了盘子里的肉送到了口里。

    “耍刀的家伙,何德何能吃这么讲究的饭菜。”杨轩一脸刻薄。

    “话说得这么刻薄,看来饭都不能好好吃了,感觉再吃会噎到。”老人收起皮肤松弛的手。“国公大人不仅对奉国寺有野心,对嫡王子和自己的外孙也同样心狠手辣。”

    “到底是什么人,是嫡王子派你们来的?”杨轩大喝了一声,如今杨家权倾朝野,杨轩集大权于一身,朝堂上下无人不尊,无人不敬,区区几句话,根本吓不倒他,财大气粗杨轩在气势上压了老人一头。

    “国公大人,都是杀手,只要有刀,谁都敢捅,好言相劝时就收手吧。”老人说完,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大概大王看到这些时,这么讲究的饭菜,国公大人应该也吃不上了。”老人把杨轩刺杀奉国寺和这些年找寻缘遥王子的信件都拿到桌子上。“这么多,该如何处理是好,大人?”

    “狂妄之徒。”杨轩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酒杯拍到了桌子上。

    “国公大人,危险之物即使放着不动都能咬人,更何况,小人也没理由帮大人啊。”老人不徐不急地说着,字字句句都是有份量的威胁。

    “此事作罢,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生意人起家的杨轩最识时务,知进退。

    “大人不必担心,小人刀快嘴严。”老人一抬手,把信都扔到火上烧了。

    杨轩坐在正屋里,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在帮嫡王子缘遥。

    “把书房里所有的书信都烧掉。”杨轩吩咐道,他起身走出了正屋。

    缘熠带着夏训慢慢地晃在永安大街上,宵禁之后,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殿下,国公大人有承认吗?”夏训迫不及待地问着缘熠。

    “有人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会承认吗?”缘熠冷笑了一声,出宫前他就已经料到。

    “当然不会。”夏训一脸不服气地回答道。

    “外祖父跟你一样。”面对他的质问,他外祖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满是轻蔑之意。他外祖父能稳稳地坐在那个高位上,不是他能力有多强,相反,他一直都觉得他外祖父办事不行但很适合搅局,跟谁关系都不错,既是外戚,又是贵族,既能代表贵族,偶尔还能代表下王室,尖锐、冰冷的官场之道被他轻巧地就握在手心里了。他虽然奢恣无厌,可是他忠啊,从来不在君王面前抹王族的脸面,打王权的主意,只要大德不亏、大节不亏,残害王族这些事,父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有可能真的不是国公大人,殿下可是国公大人的亲外孙。”作为外人的夏训还是相信千百年来的血缘亲情,只是他还不懂,王室之中,任何关系都是君臣关系。

    “在权力面前,亲情一文不值。权力的利刃之所以会越用越锋利,是因为使用之人心狠手辣,开膛时从来不迟疑。”刚及冠之年,缘熠早已看透了君权。

    “殿下你在说什么?”夏训一脸不解地看着缘熠。

    缘熠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他想起了铃儿一转头时的微笑,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今晚是一轮圆月,对着月亮,缘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