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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是个才能平庸却又官瘾十足的人，在机关里泡了十几年愣是没泡着一个赏识他的领导，履历表职务一栏总是科员科员的。卜凡当科员当的腻烦透了，每当机关里有比他资历浅的或他认为根本不如已的科员被提拨了，他就嘴气歪了眼气蓝了，回家非得把自已灌醉不可。
卜凡有一点还是值得人佩服的，那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只要挨着了估摸有权势的领导，他就毫不犹豫地毛遂自荐（或者叫诉苦），当然总是碰壁。他却丝毫没被挫折击垮，且官志弥坚。一走进他的办公室，扑面而来的是裱在墙上几个气魄逼人的狂草大字——有志者官竟成，据说乃一书法名士手迹。每有新领导上任，视察到他办公室，总是要指点着那几个字笑言，你这个卜凡同志啊，真不凡，其志可嘉！每每此时此刻，卜凡心里就象灌了蜜似的，身轻头飘，隐约地感觉到一顶璨灿的小帽儿正从某处向他头上飞来。然而又是漫长的期待，某种美好的感觉在时光中慢慢淘失，一切又重归从前。
就在卜凡快要彻底自抛自弃的时候，一个大运不可阻挡地向他撞来。上面的文件精神来了，说要选拨一批党外干部。卜凡的单位头儿们一拨弄，除了卜凡外几乎没找着党外人士，可总得响应号召，做做姿态吧，于是经研究一致同意提拨卜凡，任命卜凡为某股第三副股长。卜凡终于跻身领导行列了，夙愿已了，可以长舒一口气了，更重要的是，此一举填补了家族史上无官的重大空白。从此，卜凡气宇轩昂了起来，在一些场合架大了，势也抖了，说起话来气粗了，还拿捏起了腔调儿。有同事不小心讲了些卜凡不冷不凉的话，卜凡就轻漫地回击道，谁叫咱是领导呢，领导嘛——
卜凡就这么一直快活地当着领导，只是在不经意间觉得一丝失落，好似和没实权、官小了有关的。卜凡就尽量不去夸张那些念头，自已苦熬了这么些年，才熬来了这么个宝贝小顶戴，夫复何求。卜凡小心地侍候着上面的领导们，生怕弄出个什么变故来。
然而那场风暴却注定要来的。
为适应时势发展的要求，一场全方位的人事、机构改革在卜凡的单位拉开了序幕。卜凡的单位官满为患，因此改革的一项中心任务就是砍帽子。卜凡的帽子挣得容易，份量轻，自然难逃被砍之厄运。
帽子终于得而复失。卜凡也就结束了领导生涯。宣布的那天，卜凡两眼黑黑地在日记本上重重写道：卜凡，公元1999、1、1——2000、4、1，曾任副股长，历时一年零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