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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只想鲜明地表达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起心照不宣的密切联系。
比起经济改革、政府裁员、银行减息、香港回归,女人的穿衣打扮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话题。然而女人生性敏感、细腻、好奇、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由此社会的变化和女人的变化就有了某种天然而微妙的联系。想想这20年来,女人如何从头到脚经营她们自己,就会发现我们的生活在悄悄地改变
发型:披肩发月亮头淬发
所有的变化还得从“头”说道。最早风靡全国的一定是披肩长发。走在80年代中期的城市街头,你会发现以前绑成辫子的秀发松开了,自由自在地垂在脑后,飘飘洒洒、无拘无束,俨然一面无言的青春旗帜。从大劫难中苏醒过来的人们,热烈地呼吸着纷飞长发拂来的清新生气。当然长发故事里一定有纯情,有缠绵,还有些许伤感,这是琼瑶小说告诉我们的。她书里的玉女心成了一代青年的梦中情人:长发垂肩,自若星辰,多愁善感,冰清玉洁。一点点任性,一点点执迷,遇到矛盾甚至有点六神无主,全然没有林道静的沉着、李铁梅的刚强。女人们没有必要强撑着做铁姑娘了,她们可以借助一袭长发尽情展示她们的女人味,这里的女人味包括对男人的期待。她们蓄意保留的不仅仅是长发,而是一个挚烈的愿望。记得大学时有位女同学,美貌卓群,她说一定要找—个白云帆式(琼瑶小说里的主人公)的男人,成熟、稳健、有才华、有个性并且富有,当然这个女孩儿也留长发,长发延伸着女人的梦想,千丝万缕,难解难分。而梦与现实竟也如此的纠缠不清。女作家张洁终于承认:寻找男子汉成了女人永远的困惑。困扰女人的长发梦才慢慢飘散。而梦的始作俑者琼瑶女士并没有披肩发,自称永远浪漫的她很现实地嫁了个年长她很多的出版商。
当人们对纯情故事开始厌倦的时候,已经是八九十年代交接之际,女人们剪悼了庸人自扰的长头发,三结式、月亮式短发成了新的时尚。所谓三节式是在鬓角、耳畔和脖项三处剪出三个梯度,层次分明,干练爽利。月亮头就是在两颊剪出一个弯弯的弧度,形若新月,脑后再精心吹出饱满的蘑菇状,妩媚而规矩,含蓄而节制。这个时候也是社会由改革之初的兴奋躁动走向沉着、有序的过渡期,应该抛开一切幻想轻装前行了。长发和心思再也不会无端滋长,女人们把梦折叠起来藏在心底,和这个世界一起脚踏实地。期待是无用的,梦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后来“巩俐式”遮住额头的清爽短发,成为年轻成功女性的形象代表。走进发廓,善解人意的发型师看着女人自信亮丽的表情,一定会建议:剪个“巩俐头”吧。时至今日,短发还在流行,只听见理发师闪亮的剪子咔嚓、咔嚓,雷厉风行,层次和弧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零碎和参差,自然而富有朝气。脑后的几绻青丝别有用心地翘起来,显得桀骜不逊。一撮棕色头发不经意地搭在额前,三份落寞,七分诡秘。
这是一个多元共生的时代,当前卫女性的头发在和男人比谁更短的时候,男人们还在惊叹:怎么找不到长发飘飘的女孩啦?他们心态的落伍简直让女人们瞠目结舌。女人们真正要在头发上大动千戈了,注意,新世纪新女性正昴扬向我们走来。
着装:喇叭裤健美裤吊带裙
喇叭裤应该是“开放”一词最好的形象注解。但新事物往往拂睨着人们的习惯,于是就有人抵制。刚开始只是一些不良少年才穿这样的裤子,老一辈人会讲,流里流气。等到某一天,他们在自己女儿的衣柜里发现了这种流里流气的裤子时,他们已无力回天,只好摇摇头说:哎,时代不同了。从纯审美的角度看,喇叭裤是最讨巧的。从伏贴的平腰开始,两侧的裤线笔直而下,略微放大的裤脚遮住脚面,鞋跟藏在了裤管里,两条腿走动起来,修长优美而又充满活力。不拖叠,也不拘束,它没有外显的张扬,也没有退让的平庸。它不挑剔腿形和年纪,对所有的人都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新生活开始了,女人们渴望新鲜而美丽的东西,没有人再对你的着装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爱美的本性曾被长久地窒息,像刚出笼的鸟儿,迎向炫目的阳光。要展示美、创造美,一切都目不暇接,又有点迫不及待。这样的心情下,健美裤开始风靡一时,不分年龄和身份,成为最最普及的时尚。这种芭蕾舞里的男演员和西方戏剧里的王子骑土才穿的裤子,是力与美的象征,什么时候移植到女人腿上已无从考证。和三寸金莲只能在裙据下若隐若现的古代妇女相比,现代女性仿佛在清算历史老帐。遮掩隐蔽是男人对女人有预谋的压制。露出纤纤玉脚还不足以泄恨,除了伊甸园里用树叶遮起来的禁忌,女人们的叛逆正由下而上地开展起来。在健美裤的遇视下,腿部线条纤毫毕现,老老实实,真心真意,来不得半点的弄虚作假。女人们再也不会忍耐和期待了。她们开始向世界出击,搅动男人们想入非非的目光,让他们的心“扑扑”直跳“性感”从一个从前不敢说出口的词变成了一个褒义词。
当退休的老太大也穿上一条稍微宽松的踩脚健美裤时,已经证明这种时尚完成了它的革命任务,吊带裙在夏季应运而生。和西方女人的低胸晚装不同,吊带裙只露出东方佳丽的纤巧香肩和秀美脖项,恰到好处。肩头的吊带或由同质布料,或由纱丽花边,或由水晶珠子做成,带子设计的精巧程度决定了裙子的价格。老派的会告诉你,别穿吊带裙上班,影响男同事的工作效率,于是在外面罩一件薄纱小短衫,朦朦胧胧,欲说还休的婉转,比直接显露的“杀伤力”还大。有人把办公室里的性骚扰怪罪到吊带裙身上,就像世纪之切,法官在审强奸案时质问受害者,谁叫你当时穿着牛仔裤,这完全是男权社会的强盗逻辑。依此类推,抢劫犯可以说谁叫他那么有钱。到底谁骚扰谁己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人们已向自由、健全的生活迈出了第一步,她们的行动就是义无反顾的,如果说我们的文化对女人束缚比男人更多的话,那么穿什么衣服,如何穿就是属于女人的微小的、真正的自由。也许只有女人才明白,穿露脐衫的女孩并没有什么淫荡的动机,她只想鲜明地表达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起心照不宣的密切联系。
鞋子:上海鞋高跟鞋方头鞋
比起发型和服装,鞋子的变化有点默默无闻。拥有一双—上海制造的皮鞋,是80年代初的一种时尚。在商品流通不太顺畅的过去,上海的南京路上挤满了因公出差的外地人,他们带着朋友嘱托来这里挑选上海皮鞋。这种鞋子样式古板,质地结实,风里来雨里去不用担心它会张口漏水,是忠实本分的朋友。不会渲染你的心情,也没有什么新意,但安全可靠,像保守的旧时女人。实际上,女人们热衷于上海皮鞋,是经济贫乏年代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它的好处没有对比,也没有竞争。渐渐地,市场上的皮鞋款式丰富起来,当然这是经济活跃的表现。那种尖头细高跟的鞋子成了女人们的新宠。纤巧的形状毫不留情地挑剔着女士们肥瘦不等的脚。当你走在街上看到某个步伐怪异的女人,一定得见怪不怪,那是穿得走了样的高跟鞋在作崇。当然更普遍的效果还是因鞋跟高度的衬垫,女人们的步态更家婀娜生动了。
当社会上在为各种学说思潮争得焦头烂额之际,女人鞋子上面的花饰也繁复起来。记得曾一度流行的漆皮皮鞋,用金属片、珠子做成的花饰遍布鞋的全身,包括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鞋跟。过分的俗艳和脂粉气,是对以前单调贫乏的反弹,像钟摆从一极到另一极,徘徊着,神情犹豫而张皇。
当然现在的高跟鞋除了美观,还兼顾了力学原理,鞋跟加粗减轻了脚板的压力。尤其厚底方头鞋流行后,很多男人抱怨没有女人味儿了,可是只有女入心里最清楚,如果迁就男人们调制出来的女人味儿,那会以自己脚部的疼痛为代价,现在已经不是谁去迁就谁的年代啦。厚底鞋源自戏剧舞台,它和面具一样,是为了强调戏剧效果,显示戏剧和生活的疏离。女人们硬是要把两者糅合在一起,她们说戏如人生嘛。于是厚底鞋出现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如今是厚底更厚,方头更方,有的简直像鳄余的血盆大口。厚底代表坚定,方头代表开阔,反正女人们越来越有主见,越来越有性格,她们开始在自己定义自己的美丽了。
就感应新生活的细节而言,男人们的反应被动而迟钝,他们的西服领带沿袭一个多世纪了,还没有洗心革面的趋势。而女人们永远是新生活的实践者,在时尚潮流的风起云涌中,她们敏锐的心永远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