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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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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静静地,我来了。亲爱的,我来赴一场亘古不变的星梦。

    你知道,我多么心急如焚!来不及盛装打扮,着我的黑色长裙。纤纤脚裸本要结一绺土黄的亚麻,挂满我叮当作响的各色河石。

    你知道,我满心欢喜!整整一世的轮回,我几乎忘了你的模样!我多么忐忑不安!

    你知道,太阳神就要榨干河床,白昼灼伤我每一寸肌肤,红玫瑰过早凋零,我龟裂的唇渴望你慷慨的倾注。

    然而,我静静地来了。星光斑斓,我心赤足踟蹰在花园的石径,你的召唤让储满浆汁的芒草疯长,让柔弱的紫野菊氤氲盛放。它们侍候在旁,说:来吧公主,我们为你引路。

    2

    你的奴仆把我请上你的宝座。百年榕树甘愿为你张开浓密的冠盖,盘根错节的龙须甘愿为你丈量被泽的恩惠,明净的河流甘愿为你低就铺设光滑的玉阶,茵茵绿草甘愿为你延展无边的思恋。晚风丝缎般缠绵流转,偶尔弹醒几根沉睡的弦。夜垂下眼帘作甜蜜的冥想。

    亲爱的,你的爱覆盖了世界,穿越了光阴一世,为寻觅我这贬谪凡尘的女子。

    亲爱的,你的宝座余温犹在。你隐去了身形,不让我激动过狂。

    亲爱的,为了见你一面,我甘愿漫长的等待,等我的心一点点滋养青翠,等我的肌肤润泽含露,等我对镜揽一个宁和美好的姿容,等我酿杯甘冽的清酒,好和你同饮!你要我完全融入你。

    亲爱的,命运的迢迢,终于让我呼吸着你,此时此地。

    3

    睡吧,睡吧!

    我听到你盅惑的唇语,便在你龙须垂垂的宝座上瞌眼。这个秋千般的宝座纹丝不动。风,再不敢惊扰我。

    蓝宝石的夜,星星若隐若现。你上个时辰还坐在这须根上荡秋千。斗转星移,无穷迷幻在你星眼里嬗变。

    许久,鸟儿啾啾,蟋蟀争鸣,树叶婆娑摇响,河鱼窜出水面。一切还倒影着你的欢乐。

    你在言传身授自由的奥秘。

    你早知道,我多想睡去,于是便让我睡。

    4

    我是躺在你怀了吗?

    水草丰足,黑油油地挤满了河畔。雾笼罩花园。

    午夜的湿气浮垂着,从青白的草根涌上柔嫩草尖。

    树在涨潮,每片榕叶都在颤动。多汁的海来自脉动的地底,你的宝座跳动着一颗博大的心。

    我的小指轻轻弹起,又落。

    鱼腥草和紫浮莲在水底搅缠纠结,把根伸向淤泥。蟹子潜伏在洞。鱼在吹水泡。蟋蟀保持高频,不停歇地合演二重奏。

    我,没入大地,又仿佛浸在你的河里。

    你给我的梦,湿漉漉的。

    亲爱的,你来过了吗?莫非,我们已举杯共饮。

    5

    你的华盖遮掩了遁去的俊影,我便醒了。

    榕叶里隐着几颗银白晶亮的星子,一定是你的眼睛。

    亲爱的,你坠落在枝丫上庇护着我,你在广袤的夜空脉脉注视着我,万年不变。

    河风拂过水面,带来宿命的忧伤。

    星子在泪光中闪,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扇面,有时它们扩成一个圆,却像烟花,很快幻灭。那是荡秋千的你,飞扬万变的神采。

    亲爱的,你说,我是水的女儿,天亮就要启程。

    星子隐没,蟋蟀早声嘶力竭。

    你的奴仆催促:你已盛满清凉,即将迎往太阳。

    我说:我已盛满爱,便要随时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