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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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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时候,海棠花下。

    珞尘骨碌起身,拍去身上花瓣,撅着小嘴在前面走着,她走得极快,似乎要甩掉后面跟着的人。

    骗子遥!流氓遥!她一边咒骂一边踢脚下石块。

    景遥箭步冲到前面,“不想去看佛国使节么?就在前方昭和殿内。你听,多么悦耳动人的琴声!”

    珞尘也被悠扬旋律吸引,不由自主向昭和殿走去。殿外锦衣卫把守森严,不得空隙。珞尘急得跺脚,这么多看守,如何靠近大殿啊?

    “女贼首,你求求我,本公子就带你进去。”景遥得意忘形。

    “老叫花子,谁刚才哭着乞求本小姐原谅来?”珞尘“哼”的一声,扬脸嗔怪。

    两人正斗嘴,忽然殿外把守的锦衣卫尽数撤走,急速涌入殿内。偌大环廊,空无一人。

    奇了怪了,定是有事发生。景遥心存蹊跷,预感大事不妙。

    三人凑近殿外,趴在窗檐下,向殿内望去。只见一地血光,杯盘狼藉,触目惊心,哀嚎不绝。珞尘一眼发现,满地尸首中,爹爹双目紧闭,血流满面,栽倒不起。

    “糟糕!宫变!”

    景遥惊呼大事不妙,正欲问珞尘,哪位是忠勇侯,他好冲进去救出尹爹爹。哪知回首看到更为震惊的画面。

    珞尘头皮发麻,被眼前景象震撼,只觉天昏地暗。血色布满整个视野,看不清周围一切。她伸手抓挠,却触不到物。她张口喊叫,却发不出声。两耳闭塞,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她五感尽失,仿佛蜷缩进胞宫,只剩心跳还在一下一下抖动。

    水月洞天,滴水石穿。似有平台,阴寒彻骨。天地轮转,四下明亮耀眼,混沌逐渐消失。

    “娘撑不住了,奈何桥上再会。”

    你是谁?为何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石头上?你的家人在哪里?你怎么哭了?

    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

    珞尘双目失神,意识全无,周身散发红黄光芒,仙气和魔息一并从体内迸出。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世间万物与她无关。

    紫芙不知状况,急着要去抱珞尘,被景遥一把拉住,“不要动她!”

    景遥并不清楚眼前的状况,神魔气息相斥,两不融合,这是天地公理。但那姑娘却同时散发神魔两种气息,相生相辅,浑然一体。

    这怎么可能?

    两道气息交互缠绕,火花相碰迸溅,由此产生强烈反应。巨大力量冲击四围,如海啸翻腾,引起昭和殿剧烈震动,青石地板裂纹丛生。

    “快!你我合力化解神魔气息。”景遥招呼紫芙,“无论哪种气息,一旦伤及凡人,她都会受到反噬。”

    紫芙恍然大悟,来不及思索景公子为何会知晓反噬,也未曾想到他竟然是魔族身份。

    景遥双手捻指,立定闭息,红色光华顺着手腕灌入体内。如此醇厚魔息,少说也有千年修行。

    紫芙盘坐于地,闭上双眼,将外界仙气吸入体内,散发出点点黄色光华。

    宫殿摇摇欲坠,尘土四处飞扬,屋顶琉璃瓦崩裂,沿着倾斜房檐掉落。

    二人倾力相助下,仙魔气息逐渐淡薄,净化殆尽。珞尘脸色发青,全身紧绷,卸力倒下。景遥上前抱起珞尘,转身急急隐没。

    景公子果然非凡世俗人,紫芙不容多想,连忙化雾跟上。两道光影消失于天际。

    天崩地裂近在咫尺,然剧烈震荡之后,节奏逐渐放缓,似有偃旗息鼓之势,终恢复平静。

    京都城外,风声鹤唳。一股劲风吹过,两侧树木风中摇曳,孤鸟拍动翅膀,疯狂飞向虚空。

    珞尘缩在景遥怀中,任凭耳边强健心跳,亦全然不知。她双目紧闭,冷汗涟涟,鼻息粗重。景遥小心整理衣襟,遮盖珞尘面颊。他足尖点地,借风而行,飞跃百里。

    紫芙紧跟其后,露出疑惑之色。为何有家不回,要远离城都,直奔城外。

    听雨客栈位于大熹护城河外围,距离都城八九十里。前植芭蕉,后引清池。池中荷叶漫漫,托起粉白莲花。若是有雨,前后雨声交汇,别有意趣。

    景遥按下云头,捋捋珞尘杂乱青丝,脱下內监服饰,换上平常装束。一切整装待发,方才轻叩店门。

    叩门久久,无人应答。景遥轻轻一推,店门开启,店内狼藉满地。地面湿漉,碎片四散,似刚被洗劫过一般。

    巡视四周,发现案几下面,挤满密密查查的脑袋。掌柜的抱着算盘从柜台下面探出头来,豆大眼珠盯着景遥。

    “客栈何故凌乱至此?”

    “方才地动,客官不知?”

    原来方圆百里地动山摇。百姓见地动来临,都躲在案几底下避祸。景遥只顾着珞尘,未曾想到影响如此之大。

    “天有异象,必有灾乱。”

    正中案下客信誓旦旦,此乃皇庭内乱,震怒天帝,降下灾祸。

    西角案下客看法不同,大熹风调雨顺,皇帝治理有方,何来内乱。必是妖孽横行。

    北边案下客清清喉咙,非也非也,地动乃自然地理,东海沿岸常年震动,居民习以为常。

    掌柜的不以为然:“天塌不下来。”

    他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于案下钻出全身,眯着眼睛问道:“县丞有令,打尖住宿须登记。请问客官同二位姑娘是何关系?”

    冤家?朋友?景遥突然被问,平日如簧巧舌竟不知从何说起。他眨巴眼睛无言以对。

    掌柜的见他吱唔不言,呵斥道:“你可是拐子?!小二,报官!”

    紫芙忙上前解释,方澄清误会,她求掌柜的开间客房。掌柜的清了清嗓子,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景遥,意思是我盯着你呢。景遥突然感到心虚,仿佛做错事被人抓包。他红着脸催促掌柜的分了两间客房。

    客房简洁,大床背靠墙头,床上悬挂百蝶穿花床幔。景遥轻轻把珞尘放在床上,褪去被汗浸透的外衣。又吩咐紫芙端来热水,浸湿巾帕,抹去她额间冷汗。珞尘呼吸翕动,眉头微蹙。他小心掖好被衾,端坐床边守候。

    忠勇侯府暂时回不去,探子必是设下陷阱,守株待兔。城外驻扎的五万铁骑大军,天亮之前即可进城。届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那些殉国的将军的家眷,恐怕无一幸免。忠勇侯怕是凶多吉少。他须寻个空隙出去打探一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女贼首的将来,只能仰仗他。

    正思索间,忽然清风拂起,纯白曼陀罗花瓣纷扬而落。墨衣银发,翩翩身影,闪现眼前。紫芙忙上前作揖。

    景遥眉头紧锁,他来干什么?

    冥主慕修寒走近床边,看了景遥一眼。景遥不情愿地挪出位置。冥主切珞尘手腕心脉,指尖聚集紫色光华,输送灵力给她,珞尘脸色渐渐红润,面容恢复平和。

    “怎么回事?”

    “你只会讲这一句话吗?倒是先告诉我女贼首有没有事!还有她体内怎会有两种气息?”

    “我没有问你,你不必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