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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华听说道静被捕后早产了一个男孩,在柳明的照顾下还活着,心里很不平静。他晨起后,习惯地在屋地上踱来踱去。形势太复杂了,生活变化太大了。他既感到意中,又感到意外。他早就料到,因为她对肃托不满,对托派同情,划不清界限,会出事的。可是当他接到上级的指示,真的要逮捕道静时,他又感到惶惑紧张。他心里明白,她不是坏人,对党是忠心耿耿的。可是,对她丧失立场,不听他的规劝、自以为是,他又感到她罪有应得矛盾,忿懑,艾怨一齐涌上这位地委书记的心头。他眼前一会儿闪过道静倔强的、充满自信的、向他投来轻蔑的目光;一会儿又闪过她那温存、平易的美丽面庞。当他想到一个婴儿正在她怀里哇哇啼哭时,一瞬间他眼里充满了泪水。他轻轻在心里喊了一声:"儿子--我的儿子"立即走到桌前,双手抱头伏在桌边。
"江书记,已经买好了红糖、大米,我这就给林同志送去吧?"一个声音轻轻传来。
江华抬起头来,看是自己的警卫员小吴,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点点头说:
"这就动身去吧。有人问,就说是地委机关送给她的,不要说是我"
"您不给她写封信么?她可给您生了个大儿子啊!"
江华脸色陡变,阴沉、可怕,脸上的肌肉痉挛。半晌才哑着嗓子说:
"走吧,少说废话!我不能写信。你不必见她,什么话也不许说--注意,这是划清界限。"
小吴咕嘟着嘴巴,摇晃着脑袋转身走了。刚走出两步,又转回来说:
"江书记,我看看您的儿子行么?--他不会也有政治问题吧"
"住嘴!"江华恼怒了,挥挥手,"怎么这么多废话!快走吧,明天下午一定赶回来。"
"这里离林同志呆的地方一百多里,来回快三百里路,我两条11号怎么回得来呀?"小吴瞪圆眼睛望着江华,仍然不走。
江华站起身,忍住快要落下来的泪水,用力推着小吴:
"快走,快走!她需要这些吃的,快送去吧。"
小吴刚走,卢嘉川军容整齐地走了进来。
"老江,向你祝贺!刚才听说小林给你生了个儿子。"
"你别乱弹琴!"江华站在桌边,用老红军爱说的语言,绷着脸顶撞卢嘉川,"人都被捕了,还祝贺什么儿子"
"是呀,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小林跟你共同生活了这些年,你对她应当是了解的,怎么可以叫她被捕呢?我感到十分惊讶。她会有什么问题呢?怎么可以逮捕这样的好同志呢?难道,你只顾什么党性、原则,连人性--革命的人道主义都抛在一边了?"
尽管卢嘉川向江华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江华却绷着脸,蹙着眉,一言不发。
卢嘉川的脸色也变了,庄重严肃,眼睛发红,浓眉挑了上去,用手敲击着桌边,好像打着拍子,一板一眼地说:
"老江,我们是多年的战友,今天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要把我心里的话向你都倾倒出来。你坐下,听我说。"
"我要开会去,有话以后再说。"江华站起身来。
"那个扩军会,我已经通知改在下午开了。咱们现在先谈谈。"卢嘉川一把将江华按坐在木椅上。
江华无可奈何地坐下,双手按着头部,一副烦恼神色。
卢嘉川不看他的脸色,眼望墙角侃侃地说:
"老江,你是老党员了,北大南下示威的时候,你是总指挥。那时候,你思想敏捷、活跃,带动起大批北大学生,勇敢地和国民党的不抵抗主义作斗争,大家爱戴你、尊敬你"
一列火车在江华耳边轰隆隆地震响。他作为北大南下示威的总指挥,正意气风发地指挥着一场特殊的战斗。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三省很快沦亡。上海、北平、天津、太原全国各省市的爱国学生立即展开了广泛的抗日救亡运动。南京政府竟毫不理会,十一月二十五日,他们打电报给驻在"国联"(注:国联--当时的国联,相当于现在的联合国。)的施肇基,叫他向"国联"提出划锦州为"中立区",由国际共管;而以中国军队退入山海关内作为交换条件。这个卖国计划,更加激怒了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青年学生。于是,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北京大学更一马当先举起了示威的大旗,在北平车站卧轨索车。经过几天几夜的艰苦的奋斗,终于奔向南京向国民党政府去示威。
在轰隆震响的车厢里,三个新学生会的领导人--江华、卢嘉川、罗大方和反动学生会以及学校当局的阻拦作了许多斗争,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他们都在拂晓前的冷风中打起盹来。忽然,卢嘉川和罗大方被推醒,只见江华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笑着说:
"咱们到了南京,主动通知卫戍司令部,叫他们给我们北大学生的南下示威,来个'保护',好不好?"
卢嘉川还没有出声,罗大方惊疑地说:"怎么?我们向国民政府去示威,却要求他们'保护',这是什么意思?"
"有文有武,有软有硬,这就是策略嘛。"江华的声音镇定,有力。卢嘉川立即附合说:"什么事都是有反有正,有利也有弊。老江的意见灵活,很有利于我们的斗争。这样吧,一到南京,你们俩身强力壮,就领着学生立即示威游行;我带着许宁到卫戍司令部去找司令谷正伦,向他要求保护学生的爱国行动。"
"这很危险,很可能会抓捕起你们"江华忧虑着。
"没有什么,如果我们被捕了,有你们做后盾呢。"卢嘉川坚定地要求这个任务。
卢嘉川到南京卫戍司令部去见谷正伦,果然被逮捕了。不多久,游行示威的北大学生也被逮捕了很多,都被押送到孝陵卫监狱里。
江华、罗大方见卢嘉川许久没有音信,估计一定被捕了。又见许多北大学生也纷纷被打被抓,他们急了,立即联合南京其他大学的游行学生,冲向孝陵卫,要去找回、抢回被捕的同学。
黄昏时分,南京上空寒冷惨淡。江华高大的身躯带头冲向孝陵卫。怒吼的学生群,奋勇地包围了这座监狱。
"放出北大被捕同学来!"
"反对政府出卖东三省!"
"打倒刽子手谷正伦!"
声音高亢,悲壮,有如山洪暴发,江水奔腾。
"冲啊!冲进这座人间地狱!"
"冲啊!冲进去救出北大同学来!"
蹲在铁栅栏内的卢嘉川、许宁,听见外面悲壮的呐喊,流下激动的泪水,忽然身边的一位难友惊喊一声:
"看,反动派架起机枪,准备屠杀学生啦!"
卢嘉川陡然一惊,向房上一望,机关枪果真架了起来,对准高墙外的学生。再向铁窗外一望,沉重的沙包被搬动着,有的士兵上着刺刀,有的拉开了枪栓,急急地作着战斗、肉搏的准备。
监狱外面的学生越喊声音越近,越高亢;监狱里面准备屠杀学生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准确。
卢嘉川冷静地沉思:千钧一发的时候到了!学生如果继续向里冲,反动统治者肯定会用机关枪扫射手无寸铁的学生,造成流血事件--不,不能叫这些无辜的学生为我们牺牲!于是,一个意念在卢嘉川的心中果断地形成了。
江华领着大批学生在狱门外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们的统治者啊,你们有的是枪弹,我们有的是热血!"、"不放出北大同学誓死不退却!"这时,一张字条悄悄传到江华的手里。
"反动派已架上机枪准备屠杀学生。你说过'斗争要讲策略',必须带领学生即刻离开监狱,另行斗争。卢"
江华看了卢嘉川亲笔写的字条,沉思一下,审视了反动派虎视眈眈的情景,立即接受卢嘉川的建议,带领学生离开了孝陵卫。
事后,江华感谢卢嘉川的判断、提醒,这才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卢嘉川也感到江华的虚心和机智。但是,此刻当老卢又提起南下示威的事件时,江华却感到不是滋味了。他翻着眼皮,嘴角含着一丝苦笑:
"此一时彼一时也。老卢,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想用过去来讽刺我的今天?大可不必!有什么话直说吧,何必绕弯子。"
"老江,你误会了。我丝毫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提南下示威,一是说明你过去的虚心,能够听得进意见,当机立断,力挽狂澜。也说明我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和深厚的友谊。你问我现在有什么意见么?有!就是你现在不肯多做调查研究,不虚心体察下情,只听少数人的顺耳之言;只凭自己的主观,缺乏全面考虑的远见,所以有些问题处理得不好--尤其关于肃托,你竟然肃到你自己爱人的头上,把她扣起来,叫她早产。这不太有点儿残酷、太不近人情了么?我很后悔,这些话我对你说得太晚了"
"老卢,请住口!"江华近来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想发火,"你难道不懂'大义灭亲'这句成语?林道静跟托派搞到一起,是上级下令要抓她的,我有什么办法,--别说是爱人,就是祖宗八辈,党怎么吩咐,我就得怎么办嘛。"
"老江,别发火!我们共产党人最讲实事求是。你是怎么看小林的?她可能是什么托派么?你应当为她辩护,为她向上级反映真实情况才对。上级还不是听下面的反映,才决定抓谁放谁的。一句话,你自己就对她失去了信任!"
江华不出声了,卢嘉川的话确实击在他的心坎上。小林--他也认为不可能是托派。可是,这是上级的决定,他不能违抗。她是自己的妻子,更不能辩解。当然,也是因为听了常里平的各种反映,他对她失去了信任,他把这种反映,又忠实地反映到上级肃托部门去,因而造成林道静的被捕。
沉默了一阵,卢嘉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剪报,他把用红铅笔勾勒出标题的纸头,拿在江华的眼前晃了晃:
"老江,先看看我这好不容易从延安找来的两份解放周刊,也许对我们了解托派问题的真相有点儿帮助。你先看这份--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二十日的时评陈独秀先生向何处去;然后再看看距这篇时评两个月后的另一篇。可有意思哩!"
江华从卢嘉川手里接过剪报看起来。重要处,卢嘉川用红铅笔画着杠杠的地方,他竟轻声读出声来:
"当陈独秀先生恢复了自由以后,大家都在为陈独秀先生庆幸,希望他在数年的牢狱生活后,虚心地检查自己的政治错误,重振起老战士的精神,再参加到革命的行列中来。"下面还加有不知卢嘉川从何处得到的小注材料--
"党中央曾提议陈独秀检讨错误后,仍然可以回到党里来。林伯渠、叶剑英同志曾见过陈独秀,共同研讨抗日问题,陈是愿意抗日的。"
江华抬起头,睁大眼睛,惊异地盯着卢嘉川,说:
"这小注材料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竟然写在纸上,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是胆子大小问题,是事实有或没有的问题。后来陈独秀不肯检讨错误,党中央没有叫他回来是对的。但他并没有当汉奸特务,而且一直主张抗日,这也是事实。好了,别着急,请看另一篇文章,也许你就高兴了。"卢嘉川微笑着说完,指着另一张剪报叫江华看。
文章是康生写的,题目是铲除日寇暗探民族公敌的托洛茨基匪徒。卢嘉川还在下面加了个括号--(此文说,陈独秀是领取日寇津贴的民族公敌是事实么?)且在关键处又画了红杠杠,江华又先读了画有杠杠的文字:
"九一八"事变,上海的日本侦探机关,经过亲日派唐有壬介绍,与陈独秀、彭述之、罗汉等组织的托匪中央进行了共同合作的谈判。当时唐有壬代表日本侦探机关,陈独秀、罗汉代表托匪的组织。谈判的结果是:托洛茨基匪徒,"不阻碍日本侵略中国",而日本给陈独秀托匪每月三百元的津贴,待有成效后再增加之。这一卖国的谈判确定了,日本津贴由陈独秀托匪中央的组织部长罗汉领取了,于是中国的托匪和托洛茨基匪首,在日寇的指示下,在各方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大唱其帮助日本侵略中国的双簧戏。
江华看到这里,又跳到另一处画红杠的地方,迅速地读下去:
去年(指一九三七年)六、七月间,上海日本报纸登载托洛茨基亲自派了一个美国的托洛茨基分子到上海来担任东方托洛茨基组织的指导员这个美国的托匪格拉斯,联合着陈独秀、彭述之、罗汉在上海、北方建立托匪日探的组织。
康生的这篇文章很长,登在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八日和二月八日两期延安的解放周刊第二十九、第三十期上。江华认真地一气把它们读完后,当他抬头向卢嘉川望去时,只见他也在读书。是一本抗日根据地油印本的苏联小说不走正路的安得伦。
"怎么,你还有心思读小说?"江华颓丧地对卢嘉川叹了口气。
"喂,我的老江书记,您读完了这两篇截然不同的文章有何高见?"卢嘉川仍然不改他那洒脱自如的神态,微笑着说。
"康生同志是中央领导同志之一,难道他能够写文章信口雌黄么?"江华反问了一句。
"那么说,你认为陈独秀这个托匪头子已经领了日本津贴,在帮助日寇侵略中国了?所以,我们就该肃托了。"
江华扭头望着窗外明灿灿的日光,心事重重地沉默着。
"老江,我不怕你去给我告密。一九三三年我在南京蹲监狱的时候,曾和一个托派关在一起。他坚决反对国民党的不抵抗主义,主张抗日,主张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他只是认为托洛茨基在对中国的革命问题上,比斯大林更切合中国的实际,因此参加了托派组织。国民党对他威胁利诱,他不屈服,终于把这个人处死了。临刑时他还高喊,'中国共产党马列万岁!'所以我对托派问题有我自己的看法:托派里面确实有特务、奸细、出卖民族利益的人,比如张慕陶这个托派,在西安事变时,就反对释放蒋介石,煽风点火,一味要挑起内战。但是参加托派组织的人并不都是坏蛋。我认为多半还是个信仰问题。中国的托派来源于留学苏联的留学生中所建立的反对斯大林、同意托洛茨基政治主张的组织。这些人回国后,在中国建立了托派组织,后来又和被开除出党的陈独秀建立了联系。他们对中国问题有一套不同于我党的政策、策略的东西。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是反对国民党、主张抗日的。至于陈独秀,康生说他一九三七年六七月间就领取了日本侦探的津贴,主张'不阻碍日本侵略中国'。实际上,一九三七年六七月间,陈独秀还被关在国民党的监狱里没有放出来,他能有分身术去和日本代表谈判卖国?当他出狱后,发表了不少主张抗日的文章,并且和我党一些领导人见过面、接触过。他是坚决主张抗日的,怎么会同时又是个接受日本津贴的民族公敌?你想想,有的领导同志,发表一些前后矛盾、漏洞极多的言论、文章,而且造成很坏的影响,难道不值得我们深思么?老江,这些话我考虑许久了,想对你说,但觉得不是时候,也没有把握。今天小林也遭到这种厄运,我实在忍不住了--"卢嘉川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似乎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
听完这似乎海外奇谈的一席话,江华的脸色通红,猛地站起身来,似叱责又似规劝地对卢嘉川说:
"我不会出卖你!因为我不认为你也参加了托匪组织。你也许只是个认识问题。不过,要不是你作战英勇,不断消灭着日伪敌寇,我和别的人一样,也会怀疑你的。我真不知道,你从哪里获得这么多有关托派和陈独秀的材料?"说着,江华摇摇头,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木椅上。
不顾江华带着威胁的语言,卢嘉川仍然说出一些叫江华惊愕的话。他说,一九三七年陈独秀出狱后,胡适等人想拉他参加国防参议会,陈独秀断然拒绝说,蒋介石的双手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他的手里,我和蒋介石不共戴天。陈独秀出狱后,有许多托派拉他去参加托派组织,都被他拒绝。他坚决说,不和托派的人再来往
江华突然把手掌向桌上一擂,怒声喊道:
"你来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卢嘉川,难道你想拉我去和托派建立联系么?你太放肆、也太大胆了!你还是个共产党员么?"
卢嘉川稳稳地站起身来,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眨也不眨地望着江华,又是微微一笑:
"老江,恼火什么!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共产党人最重调查研究,最尊重事实。因为肃托运动,在我们十三分区搞得很凶,我们不熟悉的人先不说,像曹鸿远、柳明、罗大方,还有小林,这些我们都了解、都熟悉的人,都变成托派分子了,我很痛心。为了了解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才搞起肃托来的,我就托人向各方面找材料;我也读了一些有关托洛茨基和陈独秀的文章,用这些印证我们抓起来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了反革命的。不管怎么说,我看有不少搞肃托的领导者,不但不懂得什么是中国的托派,有的恐怕连这个名词都没有听说过。至于被怀疑被审查的人呢,因为救国抗日来到了根据地,知识分子嘛,又多半是从大城市来的,社会关系复杂些,敏感些,有的人爱发个小牢骚,有的人在日记本子上乱涂点儿怪话,于是便被看成了有问题。肃托一来,就打成了托派。再加上那些审查人的特派员们,问不出口供就上刑,受不住刑的人便乱咬一气--某个被审者咬谁,谁就立刻成了托派,一顶帽子便戴到了谁的头上这样滚雪球,越滚越大、越多,连地委书记的爱人,一个久经考验的县委书记林道静,都被人咬住了,扣了起来。老江,这种情况,难道不值得你深思,不值得你仔仔细细地做点调查研究,把这种错误做法早点纠正过来么?"
说到动情处,卢嘉川的眼睛潮湿了,江华用手撑着头,脸色渐渐地由红转白。
沉默。屋里长时间的沉默。
"老江,我有个建议:你赶快去看看小林--她刚生了孩子,身体很坏勇敢点,去吧!"卢嘉川转了话题,声音低沉,似乎在哀求。
"你的奇谈怪论可真多!叫我去看一个被捕、被审查的人?你这个人要把我往哪儿指引啊!"江华抬起头来,眼里闪着泪花,似乎也在哀求。
"好吧,"卢嘉川站起身来往外走,"你不去,我代表你去--我要去看看患难中的朋友。"
"什么?"江华一下子跳到卢嘉川面前,伸出一双大手拦阻他,"你去干什么?我不许你去,这像什么话!"江华的心被刺痛了。他知道卢嘉川和林道静之间的感情。但当她被捕了,成了革命的对象后,他仍然不顾一切地要去看她,这既使江华意外,也使江华恼火。
卢嘉川继续往外走。走到屋门外,回头对愣怔的江华点点头,微微一笑,说:
"老江,信仰不是迷信。党应当是最富有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