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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块大石头砸下,始终无法砸中。最后,上面忽然掉下来一片着火的衣物,可惜地裂之中并无易燃之物,何况刚下过一场雨,着火的布片什么都点不着。
顶上那人似乎也发觉了自己的愚蠢,停顿片刻,撕扯衣物重新系了一条绳子,终于亲自从上面缒下。
他是白头巾,武功平庸,一开始恐怕有点不敢下来。但他现在要追击的不过是一个行动困难的重伤之人,犯险一次争取首功,想必也是很划算的。
季舒流右手撑地,背靠地裂侧壁站起身,他的膝盖剧痛虚软,完全站不稳,全靠背后的岩石支撑。
但他依然用颤抖的手拔出了他的雁回剑。
他感觉自己的心裂成了两个,一软一硬。软的那个隐隐担忧自己真的没法活着上去了,昨夜匆匆一别就是今生最后一次与秦颂风相见,不知要连累他如何伤心;硬的那个却专心致志,只剩下一个念头——
就算难逃一死,死前也要把眼前的敌人全部杀光!
※二※
孙呈秀绕过混乱的人群,悄悄潜入守卫森严的“铁桶”之内。
她匆匆对秦颂风讲出季舒流的险境。一路走来,她发现在后山搜寻季舒流的上官伍手下一共只有十余人,其中三个戴着黑头巾,她独自不敢硬拼,如果和秦颂风合力却不难对付。
可如果两人都离开了,谁来守护萧玖?如果找其他人帮忙,谁又是可信的?
床上的萧玖忽地睁开眼睛喊“水”,沙哑得令人惊心。孙呈秀把水杯凑到她嘴边,她几口喝尽,盯着孙呈秀道:“这里不要紧,你们一起去找季兄。”
孙呈秀一愣,但萧玖的神情不容质疑:“走,速去速回。”
孙呈秀低头道:“好。”
秦颂风和孙呈秀不再迟疑,直奔后山。二人一路疾行,只稍微隐藏行迹,很快到达后山地界。
他们听见远处传来一群人的欢呼,有人说宋钢坐着船回来了,听声音的方向,是在岛的南岸。
岸上的人七嘴八舌地告诉宋钢“上官肆畏罪自杀”和“上官肆死因不明”,两伙人几乎打起来。宋钢却始终不曾言语。
那边的动静太大,还在搜寻季舒流之人或许担心被宋钢抓个正着,全都闻风而逃。
与此同时,孙呈秀也接近了季舒流所在的那道地裂。
她伸手一指,秦颂风看过去,恰好看见地裂旁边一棵小树上系着一段粗大的绳子和一段衣服撕出的布条。绳子在靠近地裂的位置中断,断口整齐,似乎是刚刚被人割断的,布条却一段系着一段,一直延伸到地裂之内。
已经有人下去过,而且不止一个?
便在此刻,地裂里传出一声沉闷的惨呼,回荡于山间。随后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孙呈秀倒吸一口凉气,脚步原地僵了一瞬,秦颂风从她身侧一阵风似的掠过,转眼间就飞身抢到那棵树的旁边,往底下扫视一眼,抓住布条,翻身跃下。
他轻功卓绝,顺着布条迅速下落,才落下不到一半,只见一道耀眼的剑光自下而上笼罩而来,裹挟着巨浪拍岸之势,带起一阵水汽浓郁的阴风,他的脚仿佛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剑风中寒凉的杀机。
※三※
秦颂风没有硬接,他左手一拉,整个人腾空而起,轻声道:“舒流。”
下方的剑影登时收回,季舒流退后两步,倚靠背后的岩石,仰头看着他。
秦颂风放开左手,轻轻落地,眼神在地裂之内扫过,然后打了个寒战。
此地有孙呈秀提过的被当做人梯的三具僵硬尸体;有一个黑头巾少年、一个白头巾青年的尸体叠在一起,咽喉都已被割断,地上的血泊尚未干涸;最后,还有一个新死的中年人,仰面躺在地上,心脏被穿透了,血兀自汩汩从他的心口冒出来。
季舒流全身都是杀人时溅上的血,就连脸上也糊着不少,已经看不出平时清俊的轮廓,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珠依然是秦颂风所熟悉的模样。他背后的衣服裂开了,因为是相对站立,看不清里面伤得多重,一杆铁箭从他左上臂后方□□去,穿透了手臂,箭尖又斜着扎进胸前,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依然在向外渗血。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秦颂风,没有说话。剑还握在他右手里,手腕不住发颤,令人难以想象刚才那势不可挡的一剑是这只手使出来的。
秦颂风走过去把他剑上的血擦干净,插回鞘内,弯腰仔细看了一眼他身上插着的铁箭,觉得仓促间难以拔出,皱眉道:“先回去再说。”
季舒流忽地伸出右手搂住他,把脸伏在他肩上。
秦颂风顺势微微下蹲,左臂卡在季舒流大腿后侧,将人抱住,随即拔地而起,手中握着垂下来的布条,左右摇晃,依次在地裂的两边侧壁借力上行,很快跃回地面。
他们和孙呈秀会合,迅速赶回铁桶。
不过离开片时,铁桶外围却多了点什么,两个受伤的天罚派男弟子被锁在树上,神情都阴郁异常。
三名天罚派女弟子手持刀剑在附近巡视,见到秦颂风等人,上前告诉他们,那两个是上官伍的人。原来刚才宋钢一下船便说他手上有上官伍谋害萧玖的实证,急匆匆去抓捕上官伍了。被锁住的这两人狗急跳墙,想要硬闯进来挟持萧玖威逼宋钢,幸亏她们及时发现,将二人生擒。
秦颂风隐隐觉得奇怪。这两人一看便是好手,眼前的三名女子不像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上官伍之前的计谋那般滴水不漏,只怕苏门杀手见了都要引为知己,这一次为何轻易失败?
但萧玖确实毫发无伤地躺在床上。难道上官伍之前机关算尽,已经技穷?
秦颂风叮嘱孙呈秀警惕些,抱着季舒流进入另一间卧室之内。
季舒流这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搂着秦颂风脖子的右手一刻也不肯放松。直到秦颂风弯腰把他放到床上,他好像也没有松开的意思,胳膊反而搂得更紧。
秦颂风只好拍了拍他,蹲下身从他胳膊下面钻出来:“你怎么还不说话,真吓着了?”
季舒流眨眨眼,微微仰头看着秦颂风。
秦颂风没空深究他究竟吓着不曾,出门取回一些干净的水,在屋里忙来忙去,季舒流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眼睛转来转去。准备好了一切,秦颂风走过来把季舒流按倒,仔细查看铁箭的走势,皱眉道:“我找呈秀进来按着你……”
季舒流接连摇了几次头。
秦颂风已经直起身要走,见状停步,不放心地追问:“真不用?”
季舒流点了一下头。
秦颂风觉得他不是那种胡乱逞强的人,便没再坚持,拉起他调转个方向,脸朝里塞进床面和墙壁形成的角落中。
他先抓着季舒流手臂,将箭尖从胸侧一点点拔出。来不及止住的血溅了满床,季舒流果然很听话,丝毫没有挣动,连身体不自主的抽搐也尽力控制得很轻微,确实不需要别人按住。
箭尖脱离皮肉,秦颂风立刻清洗胸侧伤口,束缚止血,布条缠好后,他感觉越发不对,季舒流在自己面前通常不会过分充英雄,疼到这种地步还一声不出委实有些奇怪。他用手背拍一下季舒流的背,低声问:“你还行么?”
季舒流还是不说话,只点头。
秦颂风犹豫片刻,觉得快点疗伤更要紧,便搁置疑虑,按住季舒流的胳膊,迅速拔出铁箭,止血后再依轻重次序处理其他大伤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