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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午觉起来冲一杯速溶咖啡，喝完了才可以坐班干活。其实现在这雀巢喝在嘴里实在不敢恭维，苦是一定的，还香味不正，还酸酸的令人嫌弃可一切都成为习惯，一切都那么自然，想起很恐怖耶——这么纵容习惯，还越来越依赖，该不是真的老了吧。
最早只在书上读到咖啡这个词，还多在外国小说里，本土小说也只有旧中国资本家的少爷小姐才够档次消费这洋玩意，什么大家小姐午睡后突然就郁闷了：唉！那个人怎么音信全无，这么久连鸿雁也不飞一个先，该不是吩咐下人煮杯咖啡来，一定强调：只加奶精不加糖哈。然后懒懒散散斜倚在花园的秋千上，荡荡悠悠，或读读老外的情诗，或什么都不做，只品着咖啡想心事，想着想着竟然就开朗了，还哼起了小曲当时虽然只是小学生，可女人天性里的浪漫情愫已被隐隐牵起，感觉上这舶来品一定有着化腐朽为神奇之功效——至少比牛奶要好喝（从小不爱喝的）。想归想，那时别说是喝咖啡了，就连咖啡长什么样也没地方见识。
没多久我堂姐去了本地唯一一家西餐馆打工，一天神秘兮兮献宝似的捧来一大塑料口袋，里面装着传说中的咖啡，黑不溜秋，其貌不扬，跟我感冒时喝的版蓝根颗粒没多大区别。叫是叫咖啡，确切说来是咖啡渣，那是她们餐馆给海外友人熬过一遍的咖啡。可不知哪位先知聪明绝顶，预言咖啡也该像茶叶一般可以冲泡n遍，才煮一遍就扔了那是资产阶级行径，更是浪费，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总不能活生生参与犯罪吧。再说那时侯家家都不富裕，白白就能喝上老外的好东西谁不要谁才傻冒呢。
记得那个晚上我们全家严阵以待，清一色盯着老爸。老爸学理工的，一惯行事认真，往年春节三十那天正赶上老妈上班，他难得下回厨房做个咕老肉什么的都拿杆小戥子出来，严格按菜谱里的要求该放几克糖、几克醋、几克淀粉，称完了才做。这次煮这么高级的东西那更是一切按照堂姐细数的既定步骤毫厘不差：先把那袋“咖啡”全倒进做饭的大锅里（堂姐说没有咖啡壶只有拿铝锅凑合），放一锅水慢慢熬，一直熬到水变成咖啡色就行了。可堂姐恐怕把这已经不是原版咖啡的茬儿给忘了，我们就眼巴巴看着那锅里的水，滚啊，熬啊，香味到是飞的满屋子都是，可熬得只剩半锅水了也变不了深色，只像放了酱油的面汤，浅浅的有那么点咖啡的意思，当时通讯也不便捷，没有家庭电话可以联系到堂姐。不管了，再熬下去改炒咖啡末得了，起锅！老妈拿家里蒸馒头的白屉布蒙在另一口锅上，老爸把煮好的那锅水徐徐倒下去。再往沥干净的咖啡中放上几勺白糖，拿筷子搅允了，搁平常我们兄妹仨早睡着了，那天可是卯足精神等着尝鲜呢。趴在饭桌旁，排排坐，吃果果。
好容易晾凉了，赶紧美美喝上一大口，妈呀，含在嘴里怎么也不想往肚里咽，太苦了。闻着挺香，喝起来还不如版蓝根。不对啊，书上描绘成如此美妙的东西一定不会这么难喝。分头找原因，回忆煮咖啡过程中到底哪个细节出了差错，老爸也急了，说自己完全按说明书操作，不会有错。最后全家一致裁决：甜度不够，加糖！还苦呢，再加！呵呵，那时侯也不是每天能喝够糖水的，看在糖的份上，喝吧，老爸下指令了，全喝完，不能浪费。喝吧，一人至少喝了三碗。结果那天夜里我们一家子个个耗子精似的两眼放光，更像那锅里的咖啡，滚啊，熬啊，整夜整夜在床上翻。可怜我那时才十来岁，同时饱尝了咖啡的苦和失眠的罪，仿佛一夜长大。
后来，老爸因工作关系频繁出国，老爸的朋友同事们也经常出国，都带回来各种咖啡，我们家渐渐培养出老爸跟我两大咖啡瘾君子。已经不消老爸亲力亲为，我接过革命的班，闲暇时常跟老爸你一杯我一杯品着，越来越品出个中滋味。市面也开始流行速溶咖啡了，有麦氏和雀巢两种，麦氏虽价位稍低，可口感好，一直喜欢的。有阵子中国市场特流行傻瓜，什么傻瓜相机、傻瓜洗衣机、傻瓜电饭煲，咖啡也不甘落后，顺应潮流上市傻瓜装——三合一，一小包一小包配好，不劳费心调制，一撕就开心。
再以后，不知是品质下降还是我的嘴越发刁了，所有咖啡喝起来都不那么香，渐渐与它貌合神离，移情于绿茶，直至跟衷爱多年的咖啡断绝关系偶尔回娘家，看见老爸一个人拿勺搅着杯里的咖啡，突然有时间呼拉啦从身边飞走的感觉，心里不竟酸酸的，忙说：好香啊，什么新品种？再欢天喜地冲上一杯。
几年前老爸被诊断出血糖高，已经达到2级，再也不能多吃糖，可又喝不惯不加糖的咖啡。家里消费的人少了，可咖啡却多起来，走到今天，咖啡真正成为走下神坛的什么什么了。春节回家，雀巢大礼盒就有三四份，连乡下的表哥也提了一盒来给舅舅拜年。不能浪费了不是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吗？只能天降大任与我！喝着喝着，几年下来又慢慢适应了，一天不喝还真跟少了什么似的，百爪挠心呢。
前两天五一黄金周去海南旅游，参观兴隆镇的咖啡农场时品尝到中国本土最新鲜的咖啡，未喝已香气四溢，一口下去，那家伙，相当的厉害，当得起齿颊留香啊！竟然比雀巢好喝n倍，真想捎点回来。可家里那几大礼盒怎么办呢，郁闷死
谁谁谁都给我听着哈，听不见也相互传达——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拜托你们，以后再也别给我老爸送咖啡了，实在想送，也别送雀巢，谁再敢送雀巢的，哼哼！我我我就回敬他，排山倒海
200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