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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偶尔看到新浪博客的头条是纪念鲁迅先生逝世70周年,勾起自己中学时代与先生有关的一桩往事。究竟是初二下学期还是初三有些模糊,那时我已经偏科,喜文怕理,作文一直还行,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上朗读。语文老师姓谭,初二起担当我们班主任。个子高高的,40多岁,走路时总感觉肩膀端着,三七开的发型抿得很是规范。读课文酸不啦唧,尤其是古文,拖着长腔不说还摇头晃脑,整个一旧私塾老夫子嘴脸。正课上完了也跟我们天南地北海侃,最为得意的莫过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在学生面前炫耀自己的师承:我安师大(安徽师范大学)毕业的。起码吹过n遍。老师端肩膀却不端架子,个性随和,脾气也好,从不跟学生玩阴的,只有上他的课班上才有台上台下师生互动的精彩场面,总之是个不错的良师益友。可这么个大好人却把我给坑了,拜他所赐,我幼小的心灵承受了非同一般的撞击。
那学期学了鲁迅的文章故乡,少年闰土多可爱呀,见多识广,机敏又勇敢,老师上课时一再让我们多看多领会对闰土的描写,可我总惦记豆腐西施的高颧骨,薄嘴唇,自然还有那双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不久谭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我的同桌,看到黑板上的题目当即心花怒放,提笔就写,没等到放学呢,一篇洋洋洒洒的大作既告功成。事隔两天的上午,第一堂是语文课,谭老师从一摞作文本里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这次的作文同学们写的都不错,这一篇比较特别,我给了85分,现在读给你们听听,**同学的我的同桌”我一听脑袋一片空白,毫不犹豫地“腾”一下站了起来:“老师,那个不能读,真的不能读呀!”老师却吃吃的坏笑,完全无视我激昂的情绪,只示意我坐下。
“我的同桌名叫***,是初一下学期从外地插班到我们班的,大大咧咧,乐于助人,学习努力,成绩一般,估计跟海拔有关(她个头比我高)每次只有物理考的比我高。后脑勺鼓鼓的,脸也鼓鼓的,爱来回拨浪的脑袋像颗硕大的黑枣;常听人家说瓜子脸是美人脸,可***的脸上下挺对称,似乎更接近橄榄;薄薄的小单眼皮在思考作业时总眨巴个没完;鼻子也小小的,却自有其优势,大冬天从正面一眼看到两只黑洞往外窜白气;细褐色的小雀斑以鼻子为中心向四周密密扩散,稀拉拉的黄头发扎一根马尾巴还勉强,偏偏钟爱麻花辨,还一梳俩,呶,就我手指差不多细;最爱看她笑了,一笑露出两排红红白白的牙床,透着健康”刚读了个开头,全班同学就哄堂大笑,读一句,笑一句,那真叫整齐呀,跟打着拍子似的。同桌早一边抹眼泪了,开始还边哭边数落我:难怪写的时候捂紧紧的不让我看呢,你你你随着同学们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既而嚎啕大哭,又锤桌子,又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吓懵了,一个劲陪不是,说写着好玩,没想到老师会读老师作文还没读完,同桌抓起书包冲出教室,我一愣神,也追着跑了出去。我们学校大门斜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她飞也似的奔过马路,刚好来了辆公交车(不是她平时回家的那路车),同桌义无返顾跳上了车。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教室,心情杂乱,一边暗自埋怨老师一意孤行,不人道。一边担心同桌的去向,回家了还是没回?她会不会想不开自杀呀?无可明状的内疚与恐惧噩梦般挥之不去
万幸,下午一进教室,同桌好端端坐在她的位子上,两条小麻花辨也梳的油光水亮,眼睛有些红肿。见我来了看都没看一眼,我突然丧失了跟她说话的能力,她也没有主动找我。就这样,我们成了陌生人,一直僵持到毕业前夕才有所缓和。
许多年后在一家超市邂逅当年的同桌,还是那么高高瘦瘦的,烫着时尚的发型,画了点淡妆,挽着身量威猛的老公一脸幸福,老公推着购物车,车里坐着他们的儿子。见到我一把抱住,亲热的不行,絮絮叨叨没个完。那一刻,我眼睛突然痒痒的,紧紧攥着同桌的手——多年来,垒在心里的那些石块从此搬开。
2006-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