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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多云的上午，我沿运河行走，方向确定，步履快捷，目光散淡，漫过渐黄的柳树枝隙。一个肥硕的红色影子扫描进我的瞳孔，脑电波以她的轮廓预测，她老年，她健康，她悠闲，她漫无目的，她心无旁贷，她只为散步而散步。惯常这样的生命是幸福的，我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我了。心有不甘，加快脚步，晚秋的风掀起我额角的长发，像是安抚我，又像是觉得我好笑。全然不顾，用更快的速度，超越红衣老太，瞬间白毛衣底角翻动，一种喜悦随之升上眉尖，宛如我真地超越了这种惯常的幸福，眼光恢复之前的柔和散淡。
此时，我感觉到几个坐在长椅上的老太羡慕的神情，我知道她们在想：年轻真好。一个甜蜜的笑容荡起，还没全部抵达她们，就被不远处一对年轻的情侣吸引去了。他们旁若无人，他们亲昵，他们爱抚，刹那，老太们羡慕的神情种在我的脸上了“年轻真好。”此刻他们不会去想二十年后的情形，更不会想明天、下月、明年的事情。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会有很多选择吧？她可以选择现在身边的这个男孩子去爱，她也可以选择其他的男孩子，也说不定她会爱上一个老男人；亦或选择平常的爱情，亦或选择轰轰烈烈的爱情；她可以跟一个男人白头到老，也可以孤芳独立。年轻真好，可以有n种选择。
收回目光，我不能继续这样无礼而肆无忌惮地作为，因为那个女孩子已经羞红了半边脸庞。
在这个深秋，多云的周末上午，我的目光散漫地蔓延运河旁的小路，如置身一个戏剧的后台。旦角穿上她鲜艳的长衣，正轻挑柳叶眉呢。跑龙套的诸位，有的穿绿衣，有的褪下，露出下幕的暗黄中衣。只有那个老生一直保持他的常绿，似一尊睡佛样儿，一言不发。后台散乱，一地零碎，但不喧闹，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不过，偶尔从前台传来锣鼓胡琴声，告诉人们一场大戏正在上演呢。
一声口令把我的想象打破，我就像一个开心的孩子，手里的红气球在不知觉中被什么人什么东西突然弄破，孩子一定委屈或许哭，可我是大人，只能愤愤地寻找发出口令的地方。我看到，一小队穿成美洲豹样的保安员随着那口令整齐划一，几个闲散的人围着看。唉，他们破坏了安静的桃园，他们全然不知，或许知晓，也根本不在乎吧。反正秀才遇见兵，只有逃地份了。快速走上拱桥，为了把他们迅速抛在身后，我走上运河堤岸。
河水静静向西流淌，那些夏天的虫子已不知去向。河水平如镜，只有偶尔下落的秋叶泛起小小涟漪。那些尖尖小小的秋叶悄无声息，随着河水渐渐远了。运河是绕城的。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它们落入水中的地方，它们能够回来吗？即使回来，它们细小尖长的身体，还可以保存完整吗？它们会不会有什么要诉说，也许写出树叶漂流记，也说不定呢。我还会跟它们相遇吗？
此时一只苍蝇（它在苍蝇的世界里应该是硕大的）俯冲水面，一跳一跳，一枚秋叶沉入河底。我哑然，注视这只不嗡嗡的大苍蝇的举动。我无从选择，静默中，感叹：这段路多么安静而悠长。
前面不远处的桥上，车水马龙，人头攒聚。卖水果的小贩大声吆喝着。从美发厅里传出的摇滚音符，像那个街边爆炒栗子的铁锅飞出的沙沙声。再走几十步，我又要回到这个喧嚣的生活，刚刚的平静会一溜烟跑掉。我问：可以放弃曾经的热闹，回归平静吗？没有声音，一片寂静，只有秋叶静静地飘落。可我知道，如果让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安静的世界里，我会懒散，我会了无斗志，我会得病，我会没有一点激情，我会像那个红衣老太终老一生，我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但如果让我一直生存在这个吵闹的世界里，我会发疯，我不知道我最终会不会变成魔鬼，我不知道！
2004-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