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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我总会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个午后,我坐在教师的后排,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阳光是怎样躲过树叶的诱惑顺着墙壁爬到帘幕上。教室乱哄哄的,老师在上面之乎者也,不知所云,同学们有的看考研的书,有的窃窃私语。一只蚂蚁悄悄地爬到我的手背,像一个黑色的斑点,我的心一片悸动,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种冲动的欲望,把尘封在心底的那件事揭开。我焦躁不安,我知道,我要迫切的把它写下来。
那年,我二十岁。
一个爱冲动的年龄,一个爱幻想得季节。
像韩剧中的男主人公,我幻想爱情,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至死不渝的爱情。
一个夏日的午后,电脑偷偷的做了我的媒婆,把爱情的帷幕悄悄的拉开。
登上qq,一个陌生的头像一闪一闪的,诱惑我把它点开。
“你好,你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你好,我叫杨威,很高兴认识你。”
我一直觉得,网络是真实的。人们认为网络虚幻是因为在彼此不信任的情况下大家都编织谎言欺骗对方,我喜欢真实,所以我说了实话。
“可不可以认识你,我想和你交个朋友,真诚的。”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跳跃“哒哒哒”的声音里文字就跃到了键盘上,真是一种享受。
“好啊!我叫凌爽。你看到了,我的网名叫开心果,因为我每天都很快乐。”
“我叫杨威,你知道了,我是国家体操队员,嘿嘿。”我幽默了一下。
“呵呵呵。”
此后的一些天,我对她的了解渐渐增多。她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刚刚毕业,在社会奔波着,找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她在大连,一个在我的概念里颇为遥远的地方。
忘了我是怎么表白的,忘了她怎么答应的。模模糊糊里只记得那三个字脱口而出时,她沉默了很久,仿佛一盏茶的时间,又好像一光年的距离那么漫长。接着头像闪动,一幅心连心的图画在电脑上欢快的跳跃,鲜红的色彩像一团火把我的心滚烫。
洗脸刷牙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的想,此时此刻她是否也再做同样的动作,是否也像我想他一样在深深地思念着我。
“老公,你在做什么?我想你了”
“老婆,我也是。”
“”
“你怎么了?”
我遇到了一件烦心的事,我妈妈给我说了一个婆家,说我毕业了,该结婚了。”
“我要和你在一起,老婆,你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这几个字拖着黯淡的神色走到屏幕上时她能否看到。
我和她认识才没几天,她对我的感情是假的,我只是在虚幻的网络里扮演着一个角色,我们彼此都在撒谎。我拼命的这么想,血从紧咬的嘴唇里流下。
“老公,我只喜欢你。你快来吧,我想死你了。”
大连,我恨不得一脚就能迈过去,可我不能。我的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是的,她爱我。
我准备今年寒假去大连,去拜访我的爱情。
多年以后,回想那时的行为,不可思议。那时我大三,大学里的生活很无聊,枯燥塞满整个校园。我想寻找爱情来滋润我干涸的心灵。大连对从未出过远门的我是那么的遥远,但我一定要去,为了爱情。
当时报纸上经常登载网恋的恐怖。有人到陌生的地方见网友,钱包被偷,甚至被害,凡此例子,比比皆是,可我还是坚定不移的去了。年轻气盛的我,正在幻想阶段的我要做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风花雪月的爱情之旅,虽九死而无悔。
“妈,我要去大连。”我偷偷的看着正在洗碗的母亲。
“去那里干吗?大连那么远。”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的看着我。
“大连”这个名词第一次从我嘴里而不是电视里蹦出来,令母亲困惑了。
“我——我要去大连和朋友玩。”
“高中同学还是网上认识的?”母亲仿佛察觉了什么。
“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很好。”
没办法,我就是不会撒谎,那就光明正大点吧。
结果可想而知,母亲一口回绝了。
“大连那么远,你一个人,做危险啊!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一定要去,为了约定,为了爱情。九死不悔。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懂事的顺从的孩子,可这次不同了,我一定要去,虽然我知道,这样顶撞母亲她会很伤心,母亲为了我们三个孩子日夜操劳,进来她的白发又添了几根,我我——我必须去。
“老婆,你放心吧,这几天我正在买火车票,买了告诉你,早点睡觉吧,亲一下,晚安。”
那晚,我失眠了,我听到母亲在和父亲商量着什么,隐约听到“火车票”三个字,隐约看到老婆忧伤的眼睛。
天气越来越冷了,爆竹声里欢喜的情绪越来越浓厚了,大连在东北那,现在应该更冷吧!我望着玻璃窗上的冰花出神。这处怪异的冰花怎么那么像大连的地形呢?
一只大手突兀地伸到了我的眼前,还有——火车票。我看着大手的主人。父亲越发的清瘦了,岁月在脸上又增添了几笔。我心里一阵酸痛,想扑在父亲怀里大哭一场,又强自忍住,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小威,去了大连要小心,人生地不熟的,没事了快点回家,手机要一直开的,有事往家打电话。”父亲走了出去,背影有些佝偻了。
我想起小时候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父亲呵
冒着凛冽的寒风,我坐上了去大连的火车。
车上人山人海。虽然人多,可毕竟是深冬了,很快车内就有了一层寒意。
“老婆,我上车了,很快就能见到你了。”我迫不及待的向远处的未见面的老婆发出了信息。
“太好了,老公。我等着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夜更深了,天上零落的挂着几颗星星瞌睡的打着盹儿,车厢里一片寂静。有的人在梦里呢喃,有的在胡乱翻着报纸,有的在过道里抽烟,有的在窃窃私语。初上火车时的兴奋激动逐渐被困意占据。
终于到了大连了,刚下车,一个美女站早我的面前,白色的轻盈的衣服把她轻轻的托起,乌黑的发丝顺着寒风划过我的脸颊,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一朵洁白的雪花,不——是雪花里的精灵。
“你就是杨威?”
“恩!老婆,我想死你了。”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你——太难看了。”
白色的身影如轻烟消散,天空幽静的,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我大叫一声。
我还坐在火车里,四周静静的,只有火车与铁轨沉闷的摩擦声。
“嘀嘀”
火车进站了。
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的下了火车,火车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又一些紧张的情绪分子在空气里波动。
我提起行李向站台走去,不远处,寒风中,一个女孩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不时眺望着这边。我急忙跑了过去。
她的眼睛一亮“我是凌爽,你是杨威吧?”
我把点了点头,吧快乐、高兴激动的元素努力从细胞分子中挤出来,向她展示。
“是。”
接着是长长的沉默,我两并排向远处走去。
我内心一片焦急,接着是对自己的恨,咬牙切齿,不食吾肉,不啃吾骨,难以安寝的恨。手机里“老婆”“我爱你”那么肉麻的话都能面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真正见面了,却胆小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不过她也是吧。我向想,她的坦然也是装的吧,不然,见了真正的“老公”了为什么只叫我的名字呢。
已是凌晨一点了,走出车站,远处一个中年妇女看到我们直挥手。
“我妈妈担心我,所以陪我一起来的,你不会怪我吧?”
凌爽低着偷,低低的说。
“不会,怎么会呢。你这样做我才可以放心,不然你被坏人拐走,我该伤心死了。”
“阿姨,你好。”
“你是凌爽的朋友?”
“恩,是啊。”
“今晚你就在这儿住吧。明天让凌爽带你四处转转,然后就回家吧。”
说完,不待我有反应就转过身来说:“凌爽,和我走。”
“妈,我一会过你那。”
刚来就提“回家”看来她不喜欢我啊。
我看着凌爽,想找些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终于见到你了,真好。”
“恩,是啊,见到你真开心,我——有让你失望么?”
“不,你很好,我——我喜欢。”
我觉的脸有点烫“我呢?”
“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腼腆,沉默,内向。”
看着她,我突然想紧紧的抱住她,轻轻的吻她,告诉她我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我想她一定会开口叫我“老公”的吧。可我没有,我有点憎恨我自己了。
“你今晚累了,早点睡,明早我来叫你。”
“恩。”
躺在床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不可思议。仿佛一场梦,可它真真实实的。想到自己,心里一阵不愉快,我怎么这么窝囊啊,这样下去,我要被那个巫婆赶跑了。加油。
下了楼,是凌爽,背后还有她的母亲。
大连的阳光有点冷,不招人喜欢。
大连的楼有点儿高,笔直的插到天上,破坏了美丽的风景。
“杨威,我们吃饭去吧。”那个妇女说,接着自顾自的向一家饭店走去。
我和凌霜并肩走在后面,凌爽不时给我以抱歉的眼神,而我昨晚刚刚鼓起的勇气又被这个独裁的妇女吓跑了。
吃了饭,妇女带我来到一家宾馆。
房内。(妇女不在)
“对不起,我妈妈对我管的很严,今天一直坚持要和我来,我”
“没关系,她是为你好,你该理解。”
我很想表达愤怒的表情,却说出了令我惊讶的话。
我知道爱情的火车到终点了。
“这是两百元,你回家的路费。”
“不,我有。”我来的时候父亲给了我一千。想不到,一分没花。
我们互相推辞着,手不经意碰在了一起。
内心疼疼的,像有一把刀在伤口划来划去。
“老婆,”我紧紧的抱住她。
“老公,”泪珠晶莹剔透,落在我的衣衫。多年以后,我想,她的泪珠怎么会像珍珠一样散发阳光的温暖呢,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天还没有亮,我登上了回家的火车,三十多个小时的颠簸。
进站了,人群如水中的鱼纷纷游走,我坐着一动不动,我怕,怕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就这样结束。
下了车,回头看,车厢里空荡荡的,仿佛我从来没有呆过。
此后,我常常看地图,看新闻“大连”的字眼常常会让我的心激动半天。我常常躺在屋顶看天空里成双成对的鸟儿愉快的掠过,看云烟深处飞机像大鸟一样跑向东北方向。
母亲说我更沉默了,父亲说我成熟了。
后记:这是一场无关风花雪月的事,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那个温暖的伤心的拥抱紧紧的簇拥在我的心端,如手背上的黑色的斑点,让我想了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