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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是没有走成,三番五次的被谷梁鸿搅合,苏落的兴致已经荡然无存,却开始和他陷入冷战,照面仿佛陌路,态度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塞上之春姗姗来迟,迎春花吐了花苞,霏霏细雨中如美人沐浴,春天不仅仅是美,还有那种让人感觉自己都在勃勃生长的气息。
后花园每逢这个季节便会修整一新,似乎等着那大片的绿大片的红,等着一场绚烂的花事。
每天来看花柳的生命进程是苏落必做之事,不是陪着春好就是陪着张初五,在谷梁世家,她们三人同病相怜的凝聚,感情日复一日的笃定。
这一日苏落和张初五两个在花园里闲逛,贪婪的呼吸着雨打新泥的清新,苏落手中擎着一把绘制仕女图的油纸伞,半遮张初五半遮自己,两个人莲步款款,随处浏览。
雨实在是微细,落下时如一阵雾霭,更像轻纱拂来拂去,张初五个子矮,躲在苏落的伞下,见新柳吐翠仿佛身边的苏落,都是青春迫人,她不失时机的提醒道:“可不要再胡乱生气了,你一气,不知有多少人乐。”
这个苏落安能不知,她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跟谷梁鸿过不去,不过让她再像从前那样对谷梁鸿痴迷,这好像不太可能,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岁历练得老道成熟,还是夹在中间的窦璎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无法接受,说来两家人也没太深的交情,而且认识的时间亦不长,郑氏收留窦璎的理由就是她曾经救过苏落,谷梁鸿觉得正当,苏落觉得这都是窦璎的诡计罢了,不明白城府深道行高历练多的谷梁鸿这次为何如此轻信。除了他背窦璎的美貌诱惑别无道理,所以更气更伤。
天一暖和,她就习惯一袭浅色衣裙,活纯白或淡米,人也修长纤细,加上长即腰下的秀发,即使不插戴一件首饰也是仙姿神韵,白璧无瑕的一张脸,极富个性的五官,她母亲当年就是因为这惊心动魄的美貌被建文帝看中。一纸诏书宣进宫里。
“我可没有四娘你的好脾气,谁敢气我,我就气得她肝疼肺疼胆疼心疼。最后气死她。”
张初五听得直皱眉,挽起她的胳膊道:“姑娘家这么厉害可不好,姑娘家温顺才可人。”
苏落很是不赞成:“温顺才不是什么好事,四娘你就是太温顺了,夫人的名分丫头的身子。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她们都是女人,都有手有脚,为何她们的衣服鞋袜都让你来缝制,一到节日或是酒宴之事,都是你领着丫鬟婆子忙来忙去,她们三人都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悠闲自得。还指手画脚对你呼来唤去,你们是同等的身份,凭什么这样。都是因为你太温顺了,现在你还让我温顺。”
张初五沉默了一会,忽然感慨道:“你说的很对,但我们不同,我温顺是因为”她想说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对我宠溺的谷梁鸿。而你有了他,你可以为所欲为。天塌了自有他为你担当一切,出口却改成:“我温顺是因为我天生的脾气就是这样。”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眨眼就走到了一丛沙柳后,隔着沙柳的是小桥流水和一角艳红的凉亭,她们本打算绕到亭子里坐下歇歇,翩翩一直粉蝶掠过苏落的鬓边,逗引似的越过柳丛而去,苏落玩心起,抬腿就追,刚至碧水桥边,蓦然发现小亭里有两个人,一是月白长衫的谷梁鸿,一是粉嫩衣裙的窦璎,谷梁鸿背对着这里,窦璎正搂着他像是在哭泣,苏落定定的看着他们,手中的油纸伞啪嗒落地,砸在她纯白的软丝绣鞋上。
窦璎听到了声音,却把谷梁鸿搂的更紧,谷梁鸿也听到了声音,推开窦璎回头来看,他心里叫苦不迭,以为苏落必然会转身就跑,或者是呜呜而哭,出乎意料,苏落不哭不闹,静静的看着他们,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弯腰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道:“大叔,你手里拿着的花是给我摘的吧。”
谷梁鸿这才想起,举着手里的花看了看,真是给苏落摘的,现在不是花季,他东找西找,大大小小的野花算在内,好不容易的弄了一小束,并且他来这里是和张初五约好的,为的是碰到苏落,想自己像个十几岁少年似的故作浪漫,都是为了哄苏落开心。
只是没等他说个子午卯酉,窦璎一把夺了过去:“哥哥刚刚分明说了这是给我的,丫头,你以后说话可以小心了,牧风是你的公公,你可不要坏了他的名声。”
苏落就想一脚飞去把她踹下碧水河喂王八,想想河里没有王八才作罢,不过窦璎说的真是没错,自己和谷梁鸿就是翁媳关系,我凭什么要他的花他的感情他的人,突然就丧气的想走,被赶上的张初五及时搂住,这个老实人看着得意洋洋的窦璎道:“窦夫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客居在谷梁世家,也请你不要乱讲话,别坏了我家老爷的名声。”
苏落顿时就忍不住想笑,更想为张初五喝彩,看窦璎表情尴尬无地自容,猜测她应该识趣的离开,熟料想窦璎往谷梁鸿身边靠了靠,努力靠在他怀里,粉袖拂过他的面颊极尽挑逗,软腻腻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吧牧风。”
谷梁鸿往旁边侧过,窦璎差点跌倒,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你当不得周瑜,我更不是黄盖。”然后从窦璎手里拿过那束花拔步朝苏落和张初五走来。
窦璎的脸就气得煞白,苏落呵呵笑出声来,迎上前接过花,朝窦璎耀武扬威的摆摆手,窦璎再也没有脸留下,急冲冲离了小亭回去自己的住处。
见她没了身影,苏落堆满的笑慢慢消散,刚刚的一切都是为了气窦璎,并没有打算原谅谷梁鸿,他二人躲在这里私会,不过是被自己撞见他才俩哄自己,这男人左右逢源当真是可恶,她把花丢在地上狠狠的瞪了谷梁鸿一眼,转身跑走。
谷梁鸿看着地上的花束苦笑,本想哄她开心,却适得其反。
张初五道:“老爷,或许落落她要的不是一束花。”
不是一束花那就是别的什么,谷梁鸿看向张初五,或许自己是时候坦白和苏落的一切,主意打定,先找兄长,自己虽然为掌门人,但长兄为父,婚姻大事还得兄长点头才好,她不点头,自己也算汇报过了,剩下的事情他准备我行我素,别人爱怎么闹怎么闹。
派周祖成把谷梁春请了过来,就在他的书房,三杯两盏淡酒,晚来风习习,哥两个相对而坐。
谷梁鸿执壶给哥哥斟满一杯,然后整理下衣衫,再蹬蹬后退几步,朝谷梁春跪了下来,唬的谷梁春将刚刚端起的酒杯急忙放下,指着谷梁鸿道:“二弟,你这是作何?”
谷梁鸿郑重道:“长兄为父,如今父母皆已仙逝,我的事情当然哥哥做主。”
谷梁春感觉出他即将要说的事情大概有关苏落,果然,他继续道:“苏落只是给卓文冲喜,他们两个并无实际的婚约关系,而我喜欢苏落想来哥哥早已知道,所以我要娶苏落,请兄长成全。”他说着一个头磕了下去。
谷梁春本想怒,但见弟弟这样的尊重自己,又于心不忍,唯有好言劝道:“她和卓文的事毕竟没有解决个彻底,你娶苏落这比公公和儿媳私通还严重,这是*。”
谷梁鸿道:“他们本来就没有定亲,如何解决,我总不能到处声明昭告天下,我娶我的,谁还说什么说什么。”
谷梁春当当敲着桌子,苦口婆心道:“你是掌门人,怎么能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谷梁鸿仍旧跪着:“兄长又不是不知道,郑氏是父母逼我娶的,筱兰薇有负于我,董竹音情不在我这里,张初五是我的朋友,我这么多年看着是三妻四妾风光无限,其实却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我也想有个彼此相爱的女子陪在身边,且为我生儿育女,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所以请哥哥成全。”
谷梁春过去扶起他道:“这个我都懂,只是苏落她毕竟是顶着卓文媳妇的名声,更重要的,她,她还是建文帝的女儿,是朱棣的死敌,我甚至想,不能留这么一个人在谷梁世家,她早晚会给我们带来祸患。”
谷梁鸿刚想解释,耳听外面有动静,急忙奔出来看看,没发现什么人,以为是风吹动枯枝乱叶,又转身回了书房。
真有人,是徐娘,她奉郑氏之命给谷梁鸿和谷梁春送来一坛陈酿,偏巧经过窗下时听到谷梁春刚刚的话,得知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她大惊失色,脚步踉跄,差点失手打落坛子,也知道谷梁鸿功夫厉害必定听见,所以及时的趴在一个花坛后面才躲了过去,听谷梁鸿重新回去房内,她急忙转身回来禀报郑氏。
“什么,苏落是建文的女儿!”郑氏惊呼出口,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隔墙有耳,谷梁春的话被徐娘听了,郑氏的话正好又被前来找她商量事情的窦璎听了,窦璎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狠狠道:“苏落,这回我若不扳倒你,我就滚出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