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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出口不逊敢骂皇上,朱棣身边的随从齐齐奔向她,就是这一个动作让苏落觉得颇为眼熟,神思翻转,忽然想起这分明就是自己遭遇过多次的锦衣卫,那这锦衣卫护佑的富家老爷,不是他们的头领即是皇上,看这富家老爷的仪态和年龄,她最后猜出应该是当朝皇帝朱棣,吓得心里一抖,忙不迭的想办法,准备对自己刚刚谩骂君上之言修正。
朱棣再次制止锦衣卫,心里不痛快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问苏落:“你又没有见过皇上,怎么知道皇上是又老又丑脾气还大?这是谁告诉你的?”
他声音不大,笑容可掬,然而苏落感觉正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冒出,直蹿到头顶,人也清醒很多,她当然了解朱棣多疑暴虐,晚年尤甚,他这样问应该是在追根究底,料想一个小姑娘又没见过怎么会对他有如此之印象,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议论,苏落怕就怕朱棣得知她是谷梁世家之人,而自己现在这样骂他,他一定会联想到谷梁鸿身上,本来朱棣就想杀谷梁鸿,这回自己继续雪上加霜的给谷梁鸿抹黑了一笔,懊悔不已,所谓冲动是魔鬼,自己若非心情不佳也不会胡言乱语,快速想着策略,忽然就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件事,山东的白莲教正闹得欢,女首领唐赛儿带领教众杀官兵破官署,让朝廷头疼让朱棣震怒,好吧唐赛儿,反正你对抗朱棣抓住即死,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罪名,权且借你一用,于是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这都是从山东白莲教那里传来的,所以我想,那个唐赛儿是反贼。她当然不会说皇上的好话,我倒觉得能够开创盛世的皇帝定然是顶天立地英武神勇之人。”
她态度激流逆转,说完不忘对朱棣察言观色,没等朱棣有所反应,楼下匆匆跑来一人,见了他先是躬身施礼,朱棣颔首表示可以之后,这人就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说的正是唐赛儿,她已经率众在山东益都的卸石棚寨正式起义。
朱棣啪的拍响面前的桌子。吓得苏落浑身发抖,他急忙温颜对苏落道:“小姑娘莫怕,我不是因为你。而是家里出了点事情,酒菜已经点好,你自己在这里慢慢享用,我先告辞。”
苏落心道你这个瘟神,人间蒸发才好。
朱棣起身就走。至楼梯口转身问苏落:“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苏落想了想,朱棣这样的人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骗他人家也早晚知道我是谁,还落得一个欺君之罪,不如说实话:“我叫苏落。”
朱棣点点头,然后走下楼去。
苏落歪着脑袋偷偷的看。直到朱棣等人出了酒楼大门,她才惊魂未定的抚摸自己的心口,这时小二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都是珍馐美馔,浪费可惜,她准备一个人大快朵颐,还想着这么多吃不了打包拿走,带给春好那个馋丫头。
刚塞进口中一块东坡肉。对面暗影晃动,突然坐下一人。熟悉的香气,她惊喜的抬头去看,当然是谷梁鸿,他也拿起筷子大大方方的吃了起来。
“鸿哥哥!”
苏落腻腻的叫了声,谷梁鸿手中的筷子差点落地,幸好他身手了得半路捞住,面上有羞赧之色,问:“谁教你的?”
苏落挤出的满脸笑容散去,冷冷道:“窦寡妇。”
谷梁鸿才想起窦璎叫自己为牧风哥哥,然而她就是称自己为亲爱的,我都没有什么感觉,不知为何苏落一叫竟然慌张到如此程度,清咳几声稳稳心情:“此后不许胡说八道。”
苏落不答应:“她叫就可以,我叫就不可以,给我个理由,否则”
谷梁鸿呷了口酒,习惯了逗弄她:“否则怎样?”
苏落顿了顿,转眼间泪水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否则就哭。
谷梁鸿立即把酒杯置放在桌子上,她一哭自己真没了办法,于是道:“理由是因为她老了才会叫同样已经老了的我为哥哥,你年轻才会叫已经老了的我为大叔,你青春年华同一个老女人计较,让人觉得你底气不足,缺乏自信。”
苏落琢磨下是这个道理,想想自己比窦璎年轻,立即开心起来,抹掉眼泪继续吃饭,谷梁鸿当场惊呆,这丫头当真是高手,眼泪收放自如,究竟是墨宗的谍女还是梨园的戏子。
总算把她哄好,忽而想起朱棣之事,问:“你可知道请你吃这顿大餐的那个老爷是谁?”
苏落头也不抬:“朱棣。”
谷梁鸿再次差点失手落下筷子:“你知道还这么大胆!”
苏落道:“他也不是那么可怕,另外,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旁边保护我。”
他也没那么可怕?谷梁鸿心想,如果你见识过朱棣灭十族之事,明白他稍加不称心就会大开杀戒,你就知道他有多可怕,叮嘱苏落道:“此后不要再见他。”
苏落边点头边道:“吃吧吃吧,这么多菜别浪费了。”
谷梁鸿哪里有心吃得下,暗想朱棣既然认识了苏落,恐怕苏落不去见他,他也会找上门来,为今之计是让苏落远离他,怎么远离?那就是把苏落暂时送走离开凉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二人回到府里,大爷谷梁春遣儿子谷梁卓然来请谷梁鸿过府,说是有事商量。
谷梁鸿走后,谷梁卓然留下来找苏落,询问她墨绯烟何时再来。
苏落摇头表示不知,回忆下墨飞白和鱼仙姬恩恩爱爱的样子,墨绯烟想来不是墨飞白的菜,若是能嫁给谷梁鸿卓然也不错,这个男人长的俊朗,家世又好,对她还痴情,于是问:“你喜欢大师姐就应该大胆的表白。”
谷梁卓然有些丧气道:“表白了,只是她含糊其辞,我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所想。”
墨绯烟喜欢玩暧昧苏落知道,要么你就拒绝,要么你就答应。感情这种事又不是执行任务,你怎么能模棱两可。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见谷梁鸿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像是对苏落有话说,见谷梁卓然在就没有吱声,然后转回自己房里负手立在窗前凝神。
苏落还诧异,他去见谷梁春为何这么快回来,看他脸色极其不好,不会是窦璎和野鲜不花密谋之事已经发生,除了生意。谷梁鸿还会为什么事如此挂怀。
其实谷梁春找谷梁鸿是商量苏落和谷梁卓文的婚事,如今卓文身体已经好了,十五岁也算不小。无需再等一年,不如现在就给他们完婚。谷梁鸿不同意,理由是当初答应墨子虚在两年后,也就是卓文十六岁时再给他和苏落圆房,这才一年时间。谷梁世家怎能言而无信,于是哥俩争执起来,最后不欢而散,也没弄出一个结果。
见谷梁鸿脸色不好,谷梁卓然赶紧离开,怕殃及自己。谷梁鸿的脾气大谁都晓得。
苏落悄悄的走了进来,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事,也知道是大事。否则一般的困难绝对不会让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此颓然,凑过去想安慰几句,谷梁鸿却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什么都不说,就是紧紧搂着。
“大叔。你不开心?”苏落问的非常谨慎,全无平时的顽皮。
谷梁鸿把她挪开。郑重道:“落落,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好,所以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苏落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想顺着他:“嗯。”谷梁鸿没有说具体什么事,这天晚上,他按照之前寻找苏落的线路找到墨飞白和鱼仙姬的住处。
两个男人见面,彼此都没有正常的施礼寒暄,直接奔入主题,一个冷着脸问:“你来作何?”另外一个答:“请你带落落离开凉州。”
院子里起了大风,卷起一地的枯叶砂砾,窸窸窣窣哗哗啦啦噼噼啪啪,墨飞白手中的纱灯摇曳不休,他漂亮的丹凤眼盯着谷梁鸿看,着实被他的话震惊,只等他再重复一遍:“带落落离开凉州。”
墨飞白终于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就是这一句,才手一伸:“请。”
两个人来到厅堂,鱼仙姬夫唱妇随似的沏了茶过来,墨飞白急切切的问:“落落怎么了?”
昏恹恹的灯火把谷梁的身影拉得好长,他眉心处拱起一道深沟,仿佛肩担泰山般的沉重,声音很低:“想必你已经知道皇上来了凉州。”
墨飞白点头,他们这些‘建安文骨’的人也正想密谋刺杀。
谷梁鸿继续道:“落落认识了朱棣。”
墨飞白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豁然而起冲去并无落座的谷梁鸿:“什么!”
大概是朱棣的残暴之名太甚,苏落又有倾国倾城之色,一个貌美的女人遇到一国之君,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墨飞白又非孩童当然明白,所以才惊骇,他不了解谷梁鸿的心意是,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建文帝是朱棣的死敌,谷梁鸿担心的不是朱棣对苏落动情而是怕朱棣得知苏落的身世对她不利,还有,家里除了自己之外,都赞同苏落和卓文立即圆房,这两件事才是谷梁鸿要苏落离开凉州的真正原因。
他内里心绪翻腾如滔滔江海,面色是一贯的平静:“落落若是继续留在凉州,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我心里惶惶不安,你带她走,离开凉州。”
墨飞白抹了抹嘴角的茶水,假如能以这样的原因和苏落远走他乡比翼齐飞,假如还能获得师父的谅解,何乐而不为,思忖片刻道:“让我安排一下。”
谷梁鸿见他答应,一点点欢喜更多的是心痛。
门后,躲着偷听的鱼仙姬,他咬着嘴唇恨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