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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星渐落,谷梁世家如一头庞然大物匍匐在凉州城中,屋宇连绵景致错落,担得起一个气势磅礴,期间有一屋仍旧亮着灯,这是谷梁鸿的卧房,通宵达旦的点灯是苏落等人住在他身边之后的习惯,一为防贼匪,二为坦荡荡。
一晚上辗转反侧,回想和墨子虚的会晤,非但没能抱得美人归,还落得一个为老不尊的下场,此时刚刚入梦乡,恍惚间苏落从光晕中款步而来,裸色的衣裙笼着江南的一帘烟雨,飘飘渺渺若即若离,樱口儿轻启,哼着歌:夜未央,曲何长,金徽更促声泱泱。何人此时不得意,意苦弦悲闻客堂
他听出来,这曲子是嵇康的风入松,不知这个时辰苏落为何不眠,想开口询问奈何嗓子干涩,轻身而起抓过苏落遥遥伸出的手,美人入抱,慵懒旖旎,他抚着她垂及腰下的长发,感觉苏落的身体软的就要融化在自己怀里,想自己和她,一个是蕴藉风流一个是静姝闲逸,这怎么就是不匹配呢?我乃英雄顶天立地,她为倾城艳绝八方,这怎么就不般配呢?我爱她三生不离不弃,她恋我几世寻寻觅觅,这怎么就不相配呢?
他自诘自问半天,把嘴巴咬在苏落耳畔,哝哝细语:“落落,我要你。”
苏落把脸深埋在他胸怀里,不胜娇羞道:“我给你。”
梦幻的脱衣过程,曼妙的少女*,美的像从西域那些神话传说的壁画上拓下来一般,他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她,贪婪的抚摸她润如软玉的寸寸肌肤,用舌头启开她嫩嫩的双唇,看她长睫如森林掩住那秋水般的双眸。听她娇羞似呓语般呻吟,骤然间谷梁鸿感觉自己的身体鼓胀得要炸开一般,意识模糊仿佛就要立地飞升,何为飘飘欲仙,他比仙还快活,使劲抱去苏落,却发现怀里空无一物
“落落!”他惊呼一声呼哧坐起,大汗淋漓,石曼卿芙蓉秋意的暖帐透来残灯微弱的光,屋子里空荡荡。哪有落落,唯剩怅惘。
回想方才那个梦,他黯然神伤。更是暗暗羞惭,如此年纪还做春梦,何来坦荡荡,之前害怕断绝这场孽恋苏落忍受不了,现在忍受不了却是自己。
“不行。我不能如此,我不能害人害己。”他下了床,翻箱倒柜的找出更多的绝情散,涂抹在自己周身,然后如释重负的去倒了杯凉茶漱漱口,没等咽下忽听遥遥传来高喊:“不好了。起火了!”
他咚的将茶杯置放玉台上,转头看去窗户,没有一丝火光。拔步冲出门,才发现在前面仆人住处方向有红彤彤之色,火燃的正旺,所谓救人如救火,反之救火如救人。他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苏落等人的住处,略微有些不安。耳听鸡鸣,试想谁打算来害苏落也不会耐着性子的在大冷天的蹲一晚上,然后此时发现自己离开再动手,很担心火是有人声东击西,又琢磨不会这么巧合,遂朝起火的方向而去。
苏落、张初五和春好也听到这声喊,此时正是睡眠的最佳时辰,万籁俱静,这声喊就非常的响亮,三人皆从床上起身,春好点了灯,苏落刚裹紧袍子没等下床,突然冲进来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执一柄短刀,不刺近处的张初五和春好,直奔她,此人身子轻灵,双脚离地扑来床上,苏落急中生智,打翻床头小几上龙诞香炉的盖子,随手抓了一把香灰撒了过去,这龙诞香有祛病功能,加上谷梁鸿自己填了某些药物秘制,为的是给苏落调理身体,香燃起时气味优雅,香灰里却含着辛辣之物,蒙面人只蒙着眼睛以下的部分,没料到苏落会有这样的一招,噗嗤!白花花的香灰满脸都是,眼睛突然剧痛,沉闷的惨叫,转身就走,不走不行,眼睛已经睁不开。
春好已经吓得钻入桌子底下,听外面吵吵嚷嚷,苏落担心刺客有同伙,喊张初五和春好:“我们走!”
张初五和春好都是良家妇人,哪里见过这种江湖手段和场面,听了苏落的话三人冲去东边找谷梁鸿,发现他竟然不在,料想真是出了大事,唯有跑出卧房,黑夜茫茫,火光处异常热闹。
三人刚想奔火光处去,那里人多也就安全,突然从暗影处窜出一个人,拉着苏落就喊:“跟我走!”
苏落未看清楚下立即甩掉对方的手,细看却是脱欢,想他是野鲜不花的人,那晚自己差点被野鲜不花玷污,幸亏谷梁鸿及时赶到,于是没好气道:“给个理由先。”
脱欢急得团团乱转,左顾右盼像是怕什么人:“现在说不清,我以后告诉你,赶紧跟我走。”
苏落偏不,还执拗的朝他的反方向跑,脱欢大步冲去抓住她抗上肩膀,飞奔跑向后花园,速度奇快,到了后花园看高墙附近有棵大树,他纵身一跃轻如灵猴,借着大树跳上墙头,离开谷梁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苏落并不老实,在他肩上又捶又打,还琢磨要不要使用神识功,这时却发现两个人处于一处巷弄里,巷弄却被几十个影卫堵住,成了死胡同,野鲜不花得意洋洋的横在众影卫前面,脱欢怔住,把苏落慢慢从肩头放下。
“顺宁王,多谢。”野鲜不花朝他和苏落走来。
苏落恨恨的看向脱欢,手指他讥诮道:“阿脱,原来你是顺宁王,瓦剌的首领,大家都喜欢江湖规则,野鲜不花就化名花千重,你就化名阿脱,早知如此我也配合你们化名玩玩,人在江湖,没几个花名算不得江湖人。”
脱欢心里说,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想救你,今晚野鲜不花准备带人夜袭谷梁府,我得知情况是过来搭救你的,不料想被他堵截在这里。他心里这些话却没有说出,脱欢这个人,和野鲜不花地位不分上下,但他非常隐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曾经杀人无数,当然不会怕个野鲜不花,但为了顾全自己的大局,他现在有求于野鲜不花,唯有缄默不语。
野鲜不花喊过影卫夹起苏落,她嘴巴不饶人,嘲讽道:“真好色,连护卫都是女人。”
野鲜不花当即你来我往的驳斥:“彼此彼此,你的护卫更加了不得,居然是公公。”
苏落明知他意指谷梁鸿,故意装疯卖傻:“公公算什么,当今皇上还是我亲戚呢。”
野鲜不花哈哈大笑,心说你就吹吧,只是没等笑完,他面前就赫然排出几个人来,飞鱼服绣春刀,大明朝的锦衣卫,为首一个头领应该是个总旗,年约三旬,他拱手朝野鲜不花道:“这位姑娘果真就是万岁爷的亲戚,请各位让开。”
愣的不仅仅是野鲜不花和脱欢,还有苏落,我和朱棣是亲戚?我的乌鸦嘴又一次显灵,后悔刚刚为何不说自己和老天爷是亲戚,是不是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就会降下天神拯救自己。
野鲜不花知道这些锦衣卫都是朱棣的亲信,不敢轻易得罪,又不想放了苏落,先礼后兵道:“听闻坊间有偷铸铜钱之事,钱都有假的,本王怎么能够相信你们不是假扮呢。”
那总旗逼近他,两下里一副剑拔弩张,总旗本着息事宁人之态,拿出自己的令牌给野鲜不花看,谁知他仍旧道:“本王又怎么相信这令牌不是片破铜烂铁呢。”
那总旗怒起:“你不要太嚣张!”
野鲜不花的三十几个影卫电光石火之势冲上,锦衣卫区区五六人当然打不过,唯有暂时撤退。
脱欢冷眼旁观,不发一言,苏落趁机怨愤道:“阿脱,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礼物,这个反差会让我铭记你一辈子,想忘都忘不了。”
她以为是脱欢把她抓来献给野鲜不花的,恨自己学艺不精,无法对几十个影卫造梦,唯有乖乖的束手就擒,被野鲜不花带走。
脱欢没有走,他伫立在蒙蒙晨光里,像根枯木,冷风一吹人就发抖,想想苏落方才的那句话,咬着自己的嘴唇,转头又跑,折回谷梁世家,潜入谷梁鸿的住处,此时火已经扑灭,谷梁鸿被春好报信说苏落被人劫持,急忙回来,想顺着脱欢带走苏落的方向追。
脱欢听到谷梁鸿的脚步声走近这座房子,现磨墨已经来不及,又不想给他发现是自己,无奈咬破手指疾书道:“野鲜不花。”然后丢下血书冲破屋顶而去。
谷梁鸿听到动静奔进屋子,发现桌子上赫然的那封血书,忖度这条讯息的真假,用鼻子嗅嗅,辨识得出是人血,想想若非情况紧急对方不会如此,也不十分放心,召集杨二郎等镖师,一半人在府里找春好说的那个蒙面人,他感觉此人不是野鲜不花的同党,有周祖成投毒在前,他怀疑是不是这个恶人故技重施,又让一半人出去府外走,他自己拎着宝剑去了野鲜不花的住处。
只是,他找错了地方,野鲜不花非一般的小毛贼采花贼,料到谷梁鸿不会善罢甘休,也料到脱欢不会坐视不理,他带着苏落转换了地方,凉州东部边缘的一处宅子,敲门后,让苏落吃惊的是,迎出来的居然是寡妇窦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