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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鹤,你知道吗,我快要被你逼疯了……”
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父亲尊敬的男人依然继续着他不知所谓的呢喃,但每一个字都让宁鹤感到恶心。
“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也会给你摘下来……”
我要星星干什么?
宁鹤在心里冷笑。
——我只想离开你,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他突然无比怀念起白头村口那条小河,每年夏天他都能在那里抓到不少小螃蟹,这大概是除了读书以外他最大的爱好了。
他离开那种简单纯朴的生活有多久了?来到这个纷乱复杂的大城市,像雏鸟一样躲在贺振英的身后,让他规划自己的一切,掌握自己的人生,只到把自己也交给了他。
多么愚蠢!
“宁鹤,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贺振英重复着这句话,乞求的语气却伴随着粗暴的动作让宁鹤快要窒息。
悔恨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在宁鹤的意识即将堕入黑暗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脑中无比清晰地盘旋着——
贺振英,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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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把一时冲动的原因归结于酒精上,但贺振英并不后悔自己这样做了。他已经48岁了,看着青春鲜活的宁鹤,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岁月能够拥有他,如果不采取强制的行动,宁鹤永远都不会点头答应。
他太过自信了,即使知道这样的行为会给宁鹤带来多大的冲击和伤害,但他相信他能够抚平他的伤痛,即使宁鹤并不爱他,但得到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通过爱情,爱情太脆弱也太容易使人疯狂,有很多感情都比它要来得牢固,比如依赖感。
就连定期来清扫的阿姨都曾经半开玩笑地对宁鹤说:“离了贺先生你真是什么都干不了了,小书呆子。”宁鹤并不是一个独立生活很强的人,他的聪明才智都贡献给了他热衷的文学,满脑子都是托尔斯泰巴金,他沉浸在那个美妙而虚无的世界里,现实中的他似乎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活下去。
带着足够的自信,贺振英准备开展他的收网计划,既然鱼儿已经落网了,那么是时候把它从水里捞上来养在自家的池子里了。
原本,他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在那个风雨摇曳的晚上,他看到了少年憎恨的目光。所以当他忐忑不安地探望病房中的宁鹤时,心里还是没底的。
可是宁鹤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神情也十分冷淡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厌恶或者仇恨的情绪。
这让他宽心不少,虽然伴随着些微的疑虑,但到了这个年纪的贺振英,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他自信地以为像宁鹤这样稚气的孩子,是没有什么情绪能够逃过他的眼睛的。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始。
他这样想着,开始加倍地对宁鹤好。他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连家也很少回,专心致志地呆在别院里陪他。虽然宁鹤的神情依然是冷冷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贺振英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避免刺激对方,他还贴心地尽量不去触碰到宁鹤,以免勾起他那晚的回忆。事实上他压抑地十分辛苦,可是一想到即将能够品尝到汁液丰润的果实时,又觉得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或者说从来都未重视过的一点。那就是宁鹤非常聪明,一个能在短时间内追上a大课程进度的乡下孩子又怎么会是一般人?能让临近半百的贺振英疯狂的人,又岂止是纯净、美好这样的词汇能够概括的?
于是,就像他背叛了宁鹤的信任一般,宁鹤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他。
那天清晨,他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早餐,做了宁鹤喜欢的鱼片粥配了几张鸡蛋饼,味道很是不错,宁鹤甚至仔仔细细地舔掉了碗沿上残留的米粒。
贺振英是那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在这样普通的清晨,为他做一顿可口的早餐,看着他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他愿意重复这样的生活直到他走进坟墓。
“谢谢。”
在他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宁鹤的声音。贺振英无比讶异地抬头去看,发现对方的嘴角还挂着来不及收敛的浅笑。
“宁鹤……”
他激动起来,手中的碗差点掉在了地上,他有多久没见过宁鹤笑容了?
而这时候,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他想冲上去抱抱宁鹤,却发现手中还沾着碗边碰到的米粒,于是讪讪地放下手说:“你等我洗好碗,乖乖坐着,我一会就回来。”
语气里的宠溺连他自己都被肉麻了一把,可是宁鹤似乎没有反感。
贺振英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之情,连忙端起碗盘冲向厨房,就想着赶紧收拾好了去抱抱宁鹤。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宁鹤眼神显得那样厌恶,而他的表情又有些纠结。
毕竟这是一个曾经给他带来过莫大希望的人。
他一生中都不会再出现贺振英这样的人了。他把他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博学儒雅德高望重的贺叔叔,一边是禽兽不如的贺振英。一边让他想要亲近,一边让他想要逃离。而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一个半月的隐忍已经让他憋得快要内伤。
“宁鹤,我快好了,你先看会书。”
贺振英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看见宁鹤的样子。在后来的日日夜夜里,他无数次地懊悔自己这一次的转身,竟然就成了永别。
等他回到餐厅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宁鹤翻看过的一本小说。起先他并没有惊慌,只是以为宁鹤回到了房间,可是在巡视一圈后才发现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监控显示没有人走出过大门,可在他检查过后才发现所有的监控录像都被调换成之前的录像。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显示宁鹤要离开的迹象,他所有的行李、衣服,还有视如生命的书籍都一件不拉地被留了下来。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惊慌失措。
他发现自己疏忽了太多东西,这半个月来他太过放心宁鹤了,就在他出门的那阵子,宁鹤在家都干了什么?
可他又能去哪呢,一个在a市举目无亲的乡下孩子,身上又没有一分钱。
在他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宁鹤的时候,对方给他的惩罚也开始。
他搜遍全城,也派人回到了白头村监视宁老头,可始终没有宁鹤的踪迹。他日复一日地寻找着宁鹤,在心里懊悔着自己的疏忽,一边憎恨着宁鹤的无情。
一年、两年,他仍抱着巨大的希望,他相信自己终究会找到宁鹤。可这种希望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微弱,十年、二十年,直到后来,希望变成了一种信念,他坚信只要他活着,哪怕是临死之前,只要能再见宁鹤一面,他就此生无憾。
哪知生离变成了死别,对方早已先他一步奔赴黄泉。
那他这三十年来苦苦支撑又有什么意义?
当信念最终崩塌,他苍老的身体也如同被海浪拍打的扁舟一般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