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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鹰视狼顾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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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罢姜水心所言,狄秋猛地回忆起那万窟山的阎魔爱来。从当初她的回禀沈独邪的话中可以得知,不久前掀起巨大风浪的京都刺杀一案,便是由那华雄指使而为。而自己面前的姜水心,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

    想到此处,狄秋不禁心念电转,小心地试探道:“倘若这华雄却比你想象之中,野心要来得更大,你当如何处置呢?譬如,不久前来拍刺客来京都刺杀你父皇的背后主使,就是这华雄。”

    “你这话没头没脑,是何道理?”姜水心猛地望向狄秋,显然是对这个消息吃惊不小。

    而狄秋却是不敢明说,只是搪塞道:“我只是随便这么一猜,你便说你的看法就是了。”

    “我道我才是那最会庸人自扰的,不料你也如此。”姜水心噗嗤一笑,“若当真如此,却还能怎的?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定要教父皇立即集结人马,将他们姓华的一锅端了!”

    言及至此,狄秋已经了然,连忙便把将真相告诉姜水心的念头给按下了。心中不禁暗忖:姜水心的性子不愧是将门之后,又是生在皇家,端的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少了些城府,与那大局观念。这事,自己能瞒还是药尽量多瞒一些时候当如是,否则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两人秉烛而谈,已经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又被昭康帝这么一打搅,不知不觉间却是扯远了许多。狄秋眼看天色将明,自己再待下去只怕多有不妥,便出言道:“今夜谈了许多,也算略有所得,但横竖也该有个结论。依我看来,明日里你我分头行动,你对那姓梁的下手,我便还是去窃那傀儡噬心大法的病例档案,你看如何?”

    “看来你这是铁了心,却是一定要办了?”姜水心满面愁容,似颇有些顾虑。

    而狄秋却是无奈地摇着头道:“若非杏儿的情况严重,我也不会这般铤而走险。况且你不是也听你父皇说了吗?那华蕊你横竖是动不了的,便拿这楚妃出出气就是了。”

    “我却哪有你说的这般小气,如今朝局日紧,刷新吏治又迫在眉睫,我也不想给父皇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姜水心郁闷道,“那奸夫的事情,办且办了,不办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父皇铁了心要保那华蕊,我扳倒一个没了庇护的楚妃也无多大意义。”

    狄秋见姜水心这样说,不禁心头一宽,说道:“云娘要有你一半讲道理就好了,却也不会四处寻人打架。既说清楚,那我这就走了。”说罢,狄秋便站起身来要推门出去。

    却不曾想,姜水心却连忙拦道:“这会儿都快五更天了,不久就要四门俱开,到时候仪仗、旗帜、鼓乐、贺寿人马多少对眼珠子看着,你怎还进得来?”

    “唔……却是没料到已经这个时辰了。”狄秋苦恼道,“可那枯梦方却还在丛叶府,这不去取了我横竖有些不放心,这却如何是好?”

    狄秋倒不是非要取那枯梦方不可,只是事情复杂严峻,端的不能有丝毫闪失。他谨慎惯了,不愿打这没准备的仗。

    此间,姜水心也瞧出了狄秋的心思,便出主意道:“不如你便留下吧,横竖此处也算安全,没人敢来贸然进来。你躲到寿诞开始,便去了琉庆宫,岂不是更方便?”

    “我倒是方便了,可你却方便吗?”狄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鼻翼,心中暗道:此间却是女子闺中,自己一个大男人留着却是于礼不合。再者说,不久候姜水心难免要沐浴更衣再去赴宴,到时候他却该如何自处呢?

    却见,姜水心脸颊一红,但仍是坚持道:“我都不怕,你却怕什么?我若有不便于你看的,自然先别过了你,难不成却教你一直都盯着吗?”

    “那就依你之言吧。”狄秋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答应了下来。

    等不多时,旭日初升,天蒙蒙亮起。小月推了门进来,将一色赴宴的衣物送了进来。但见狄秋还在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阿和公子还不走吗?这天可都已经凉了,到时候人多眼杂,只怕我没法送你到御花园去。”

    而狄秋只是报之一笑:“我却不走了,待到事情做罢再走。而且到时候也不用麻烦小月姑娘,我已然认得路了。”

    小月有些疑惑地歪着头看着狄秋,不明白他究竟是要做什么,但却晓得守着本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来。接着,便服侍姜水心进了内屋,又叫了太监宫女送热水过来,开始了今日的章程。

    狄秋见状,只得跃上房梁暗中躲好。除了期间拿了一些下面送来的早点吃了果腹以外,便再没有下来过。

    待到姜水心仪容整备妥帖,昭康帝又派了太监过来催促,直叮嘱了一番大小事宜之后,便起了驾往那皇太后所在的呈凤宫去请安。

    这一路而去,除了姜水心外,皇长孙齐王姜运,与皇次孙赵王姜封也先后与姜水心照了面。因这齐王长年在外,极少入京而来。是以皇太后思念最紧,头一个就点名要他先进宫请安。

    赵王虽在京都就职,但不过在王府与御书房间走动,与姜水心的关心不温不火,难说得上亲近。只是,此间齐王在里头觐见,两人在外站规矩属实闲得无趣,这才攀谈起来。

    “水心,却是许久没见你,出落得那是越发水灵了。”姜封笑道,“据说你给皇奶奶织了一幅凤凰可是真的?”

    姜水心礼貌地报之一笑:“谢二皇兄夸奖,那凤凰我也是带来了,你瞧那处,正教小月捧着呢,二皇兄可要先睹为快?”

    “不了,这是呈给皇奶奶的寿礼,哪有我先看的道理。”姜封兴致乏乏道,“却也不是我说你,皇奶奶大寿怎的不寻些好物件?若是有困难,知会二皇兄一声,教我帮你物色也不麻烦。我却是给皇奶奶在东临寻得一件寿山石,可稀罕得紧呢,待会儿可有你大饱眼福的时候。”

    听着姜封的吹嘘,姜水心只觉一阵反感。往远处一瞧,只见一块巨大的红布盖着一样物什,倒也看得出是他口中说的那寿山石,比自己那幅亲手绣的凤凰却是大了不止一星半点。端的,这次皇太后寿诞,姜封没少花心思在上头。

    两人话不投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又各自沉默下来。好不容易等到齐王出来,皇太后这才宣了两人一同进宫去。

    虽说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诞,宫里喜气洋洋,四处都透露着欢庆的气息,但呈凤宫里却是十分沉闷。

    皇太后为昭康帝要夺那旧日功臣的权,而愁得一夜辗转。早起间好不容易才配了凤冠与霞帔,身子沉得不行,更是教她烦恼。直到见过了久违的长孙,这才露出点笑容。

    待姜水心与姜封各自拜过了寿,先后呈上了寿礼。皇太后一一品赏了一番,便都赐了座。口中不迭地夸赞道:“却还是运儿送来的最合哀家的心意,但这寿山石与这幅凤凰也端的很好。水心的女工长进不小,也是时候该叫你父皇选个驸马出阁了。”

    “皇奶奶却是说的哪一出,水心才没有那个念想,还想着多在宫里陪陪皇奶奶与父皇才是。”姜水心小脸一红,不住地撒娇道。

    皇太后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女儿家长大了自然都是要嫁人,却哪有一辈子守着娘家的道理。”

    一旁的赵王见皇太后只顾与姜水心聊天,却是冷落了自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连忙出言道:“皇奶奶,方才您夸皇兄送来的寿礼很好,却不知是个什么物件,能教孙儿看看吗?”

    “好好好,你们几个都好,争着进孝,却是谁都不服谁。”皇太后笑着让两名太监抬了一个巨大的花瓶出来,指着道,“你瞧瞧吧,这是运儿送来的百寿转心瓶。说是由中原的一位良匠烧的,可费了许多力气。瓶上写有百个不同的寿字,瓶中是空的,内外分作两层,大的套着小的,只要里头一转,便能瞧见百鸟朝凤的景象,可谓美不可言呀。”

    姜水心也是难得见到这样的花瓶,忍不住凑近了去细看,更是颇为惊叹:“这里外两层既是连着却又不是连着的,端的好生复杂,要烧出这样一个转心瓶,当真不容易呀。也难怪皇奶奶对大皇兄的寿礼夸赞有加,我那幅凤凰与这百寿转心瓶一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都好,都好。”皇太后眉开眼笑道,“你们有这孝心皇奶奶便心满意足了,却还有什么好比的。”

    这话听来,端的没什么打紧,但赵王却是瞪着自己那块寿山石,兀自阴沉着脸。他本就要强得紧,事事都不愿落于人后。自己这寿山石上才不过一个寿字,怎消得比得过这百寿转心瓶上的百个寿字?

    当即,那贺寿的心思被搅了个一干二净,气呼呼地站起身道:“皇奶奶,父皇那里还有事要寻我,孙儿这就先告退了。”说罢,便行了个大礼,辞出了呈凤宫。

    姜水心见姜封如此失礼,正要起身去拦,却不料皇太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就让他去吧,毕竟国家大事为重,怎能教他夹在中间为难呢?”

    “皇奶奶您就是这么宠着,才教二皇兄那么没规矩的。”姜水心心中虽有不服,但看在是皇太后的大日子,也只好忍着不发作出来。

    而一转眼,姜封已经来到了御书房外,通报了一声便被昭康帝传了进去。姜封本想着来这躲躲规矩,也磨蹭些时候,却不曾想,一进得御书房,就瞧见姜运已经立在了里头。

    昭康帝见二儿子来了,冲着一旁的座位指了指道:“都是自家人,甭太多拘束,随便些吧。”

    “是……”姜封瞥了一眼姜运心中暗忖不定:他怎的也到了此处?

    两个皇子并着坐在一块儿,一个玄服纁裳,蟒纹垂缨,腰配翠玉,头顶藏色毡帽,中有一块明珠。另一个黑衣青褂,云服饰兽,腰带玉扣,着金簪垂绺,紫红竖髻。咋一眼瞧去,与那昭康帝足有七分相似。

    只是齐王长年统兵,面色威悍,蓄须满腮,目光坚韧沉着,端的魁伟无比。单是坐着,也是笔挺端正,一丝不苟。饶是长年军旅生涯养下的习性,到了宫里也是不改的。

    而赵王沉身宦海,体态宽大,鹰钩鼻间锋利骇人,双目顾盼,犹如万丈深潭,显见城府极深。只潇洒洒地一坐,便能自散威吓之势,使人敬而远之。

    这一个外放,一个内敛,既是兄弟,又是冤家。只消得坐了半刻,便都不自在起来。

    而昭康帝似有意刁难这两个儿子,愣是不开口说话,而是呷了一口茶水回去拾起奏折看了起来。

    齐王见昭康帝如此,也是先一步忍不住开口道:“父皇,儿臣长年在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此间可容得儿臣述职吗?”

    “你且只管说来,朕听着。”昭康帝头也没抬,不咸不淡地说道。

    齐王顿了顿,琢磨不透昭康帝的心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儿臣带兵一来,驻于金陵渡口,今年剿灭山匪两支,流寇二百一十六人。查得道台截留治水银两两百八十万两,与民间暗娼、烟馆、底下赌坊四十三处。还有……”

    “等等。”齐王话还未完,却被昭康帝猛地叫停了下来,“你带兵在外,没的仗打是一回事,但却怎想起扰那敌方行政?这些事,除了那山匪流寇以外,其他的怎不交给地方官去办?”

    齐王见昭康帝质疑自己有挟兵干政之举,不禁愣了一愣,连忙跪下来回道:“父皇,这些事我都是如实上奏说过的,若非父皇恩准,儿臣岂敢僭越本分,做那干政的事情,请父皇明察。”

    “父皇开恩。”赵王见状,连忙也俯身下来,“皇兄此举,定是因为那地方政权腐败无能,不得已才插手其中,端的绝无其他心思,还望父皇洞察。”

    昭康帝见赵王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只是勾了勾嘴角,提了手中的奏折,走到两人近前,一下丢在了地上:“你说的我自然明白,但老大你要记得一件事,朕叫你带兵,你就好好得带兵,其他不在你管辖范围内的事,就别去掺和了。你瞧这折子上是如何说你的,那些个没长眼的御史,却道你要学那朱棣哩。”

    齐王捡起那奏折粗略地一看,果然如昭康帝所言,上头正是参劾自己越矩之行,顿时吓得冷汗从额头沁了出来。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一心一意为朝廷谋事,却会惹来这些人这般污蔑,直恼得手中节节用力,将那奏折揉得皱成一团。

    “得了,你再气下去,这奏折都要给你揉成纸团了。”昭康帝皱着眉头道。

    经昭康帝这么一说,齐王这才觉察到自己失礼,连忙抚平了奏折,端正地放到了桌上。

    昭康帝见自己敲打得差不多了,便拍了拍齐王的肩膀,免了他的跪礼貌,也叫赵王也平了身。这才道:“你做的事,朕心里都有谱,横竖没有过火。但地方政治总要让那该管的人去管。若非如此,朕却开这恩科有何意义?但换句话来说,你若想要参政,朕也不是不许。且解了虎符,再点个将去金陵也就是了。”

    “父皇明鉴,儿臣还是带兵的好,却别解了儿臣的虎符。”齐王见昭康帝有意要解了他的兵权,连忙又复跪倒在地。

    昭康帝见他如此紧张,只是瘪了瘪嘴,略有些失望道:“你要带兵且说一句便是了,何至于又要下跪。难不成你不跪,便不会说话了吗?”

    齐王这时只觉被架在了半空中,起来也不是,接着跪也不是。一时间,竟支支吾吾地对答不上话来。这下,却是连跪着也不会说话了。

    一旁的赵王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他起来,口中笑道:“父皇却是在逗你呢,许久不见皇兄却还是这般直肠子,不晓得拐弯。”说罢,便拉着他回了座。

    “不得不说,这察言观色上,你却要多向你皇弟学学了。”昭康帝也是默许了赵王的举动,又复问道,“你在金陵这么久,可曾听说过神临教的事?”

    神临教!齐王刚松了一口气,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便警惕起来,认真地措辞了一番,这才恭恭敬敬地答道:“儿臣对此也算略有耳闻,但只知这神临教端的是最近才兴起的势力,至于都做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嗯……金陵一处,那神临教活动确实并不频繁,你不知道也算情有可原,但在别处却是闹得鸡飞狗跳,教朕头疼呀。”昭康帝叹了一声,从那书架上取下一幅画来,在两个皇子面前展开。

    只见,那上头绘着三样东西:一根色彩斑斓的羽毛;一个藏有无数细如发丝针头的弓弩;还有一枚烧着烈焰的弓箭。

    而在这三者上头,还提了数行小字,写着:天临教主封步寒与机关始祖渠良,共辅红丸皇帝姜太守建国。遗镇国异宝,唯朱雀鸾羽翎、北斗千芒针与流星火雨箭。分藏夺云千丈处、毒虫万嗜中、百花缤纷间。非良善之辈,不可共取之。谨后人牢记,朱雀既出,北斗星动。天上流火,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