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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难道已教叶盛那老匹夫先我一步拿走了?狄秋咬紧齿门急忙跳将起来,又细细在书架上搜寻了一番。却是见得其他档案都在,唯独偏少了丙午年的那一扎。
抱着一丝侥幸,狄秋仔细翻阅了几本丙午年前后的病例,但上头却是没有个关于傀儡噬心大法的任何线索。气恼之下,狄秋忍不住一拳擂在了书架之上,直打得灰尘落了一头。
“咕咚咕咚。”
正值狄秋心间一片茫然之际,忽听得书架后头,竟传来一丝怪声。
“谁?”狄秋脚步顿移,闪到后面,只见地一个人影立在那头。只是奈何这屋内光线昏暗,却瞧不清面目。但下一瞬间,狄秋当机立断一拳已经打了过去,试要抢着对方没来得及出声之前,先将其制住。
狄秋拳速极快,又酝足了真气,转眼已经逼至那人面前。却听得对方一声嗤笑:“原来是你这小贼。”
“呀!”狄秋一听这声音,吓得连忙收了手,此间也已经认出了对方,原是宋吞酒来了。
“宋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狄秋恭敬地行了礼道。
只见,宋吞酒兀自饮了几口葫芦里的酒道:“我却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来偷酒喝了。”
“送前辈说笑了,此处却只有书本,哪里来的美酒。”狄秋见不是外人,顿时便松懈下来。
但宋吞酒却是严肃回答道:“你却当我老酒鬼在骗你吗?此处自然是没酒了,不过御医处里却存着许多好酒哩。”
“御医处?”狄秋怔了一怔,想不明白那御医处会有什么好酒。
宋吞酒见狄秋不明白,忽然变戏法般,从背后掏出一个玉壶春瓶来:“尝尝看,我方才刚顺来的,这便是御医处的手笔。虽说是药酒,但滋味却是甚为可口。只可惜那皇帝老儿不晓得享用,都进了我老酒鬼的肚了。”
狄秋接过宋吞酒递来的玉壶春瓶,放在鼻间嗅了一嗅,只觉药味扑鼻,只是半信半疑地呷了一小口。却不料,这药酒闻起来很是奇怪,但饮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就连狄秋也忍不住咂了咂嘴,称赞道:“确实是好酒。”
“嘿嘿,我老酒鬼岂会骗你这小辈。”宋吞酒心满意足道,又复追问,“话说回来,我托叶盛转交给你的信可收到了吗?”
“信?”狄秋面露不解道,“我却是没听说有什么信,早间我有些事被缠住了,所以没与叶盛见到面。等我出丛叶府的时候,下面的人说是他被召进大内,刚好又擦肩错过了。怎么?宋前辈有事要与我说吗?”
宋吞酒摆了摆手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见了信就自晓得了。不过话说起来,你怎么独自偷到这皇宫里来了?这御医处的库房可不在此处,要想寻些好东西,且跟我走吧,我可是对此地熟稔地很。”说罢,就要笑嘻嘻地要拉上狄秋出门。
但狄秋却不是与宋吞酒一般,是来消遣的,而是有要事在身上。连忙推辞道:“多谢宋前辈的美意,只是我还有事要办,只怕陪不了你了。我一位朋友身染重症,需抓紧时间帮忙医治,否则我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寻到这御医处的档案库了。”
“哦?是什么病如此严重,外头的大夫都瞧不好么?”宋吞酒连忙松开了手,“我瞧你还蛮风流做派,该不会是……”
宋吞酒面露微笑,表情忽然有些暧昧起来,只教狄秋浑身燥热难当。连忙解释说:“宋前辈误会了,我朋友是中了那傀儡噬心大法,却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傀儡噬心大法?”宋吞酒一听此言,顿时面色一凛,语气立马就端正起来,“这可不是闹笑,这门邪功十多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如今怎会重出武林?算来,就当那夺命蝎——戚长明再怎么长命,如今也该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了,怎会还敢现身出来作恶?”
狄秋见宋吞酒不信,也是长叹了一声,将往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宋前辈有所不知,那戚长明其实在民间还留有一个私生子,名唤戚成海。正是此人,将这傀儡噬心大法种在我朋友的体内。”
“戚成海……那老贼竟还留了种下来?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宋吞酒沉吟道,“想当年,我与老裴,没少见遭此邪功荼毒的无辜之辈。甚至于,有些人耗费一生,用得无数的珍贵药物,也没治愈过哪怕一人。若你朋友当真中了此邪功,只怕是……”说到最后,就连宋吞酒这样乐天的人,也不禁眉头紧锁,道不出那残忍之言。
而狄秋又何尝不知其中道理,只是微微叹息道:“所以,我这才潜入这皇宫大内,到这御医处的档案库来,寻当年那些中过傀儡噬心大法的病例。却不曾想,那本该存在的档案,已经不知被何人先我一步取走了。”
这时,奈何狄秋如何懊恼,却也于事无补。此处既寻不到那病例,显而易见是那叶盛为了牵制自己,将这档案藏了起来。如今,却也不知对方已经备好了什么条件,在那丛叶府上候着自己。
想到此处,狄秋不禁痛惜自己与季三军那短暂的友谊。想当初他在机关城中,却少不了与之心心相惜。但现在看来,在那政治博弈之中,自己这区区朋友,又与草芥有何不同?
一旁的宋吞酒见狄秋满脸的颓丧,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罢了,人各有命,即便你寻得到那档案,也未必能救得了你那位朋友,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怎生得不行!”狄秋不禁恼怒起来,一把从怀里掏出那《皓首经》道,“我却也不是没有教大夫看过,大夫说了,这傀儡噬心大法,唯有二者,要么是内功,要么是毒物。但凡有人能既识得毒理,又身怀不世内功,那便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您不如仔细看看这本书,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学得透上头的东西,再加上我的内功修为,却也可以试上一试的。”
宋吞酒有些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着狄秋拿出的《皓首经》,但没有接过。口中道:“你却好生执着,对朋友仗义自然是好事,但你何以凭这一本破烂就敢说自己能习得什么毒理?且还是听我一句劝……”
“破……罢了,宋前辈您也别再劝我。此事我狄秋若是半途而废,那何以当得一个大丈夫?”狄秋义正言辞道,“纵有一丝希望,我当如此书书名而言,直至皓首也绝不不放弃。”
眼见狄秋心意已决,实在劝不住,宋吞酒也是叹了一声:“若是了生大师还在世,他定是不愿看到你这番样子。不过,既然你偏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我便提点你一句。这档案,可能已经落入了大内后宫之处,要想取到手里,只怕比登天还难。我劝你,还是早些收手吧。”
“后宫……什么后宫?”狄秋只当是自己听错了,这档案无疑应当在那叶盛手里,怎会跑到什么大内后宫。于是,连忙追问道,“这傀儡噬心大法,除了一位大夫还有您之外,我也只告诉过叶盛与季三军。就算是被人提前取走,也无疑是有权进宫的叶盛所为,怎会与那大内后宫有关?”
然则,宋吞酒只是看了狄秋一眼,又兀自狂饮了几口酒,复道:“你却又不生得半个脑子,怎的想事不晓得拐弯呢?这取走档案的,端的也不一定是我们四人之一呀。”
“拐弯?我……”狄秋见宋吞酒不直说,顿时便急了,“您是不是骗我的,是要我知难而退是不是?那档案定不在后宫里头,这绝不可能!”
狄秋此间忽然嚷嚷起来,吓得宋吞酒猛地呛了几口酒,连忙将他嘴捂住:“你疯了,也不瞧这是什么地方,我老酒鬼酒还没饮饱,可不想就这么出去了。”
“您……你说实话,究竟是不是骗我的!否则,我还得嚷嚷。”狄秋也是着急上火,已然是口不择言。
宋吞酒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摆了摆手道:“算我怕了你了,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档案当真是在那大内后宫处。前几日,我躲在那御医处的梁上正喝着酒呢,听到此间有些许响动,便出来查看。只见一个宫女领了一个小太监,正悄悄地往这库房里钻。等到出来的时候,那太监胸前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偷了什么出来,但我猜定是你找的那份档案无疑了。”
“您……您怎么确定他们是来偷档案,却不是偷别的?”狄秋连忙又问细节,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后宫会派人来偷这档案。那戚成海即便是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危及这皇宫大内吧?
却见,宋吞酒一把抢过了狄秋手中的玉壶春瓶,将那药酒都灌入了自己的酒葫芦里道:“你这小子没礼貌,我不与你饮了。我实话告诉你,你却都不信,那我有什么办法。你瞧这四周,除了书还是书,那两人不偷书偷什么?太监却又没活儿可以偷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倒也是。”狄秋环顾四周,细细一想,也觉得宋吞酒说的不假,此处还真的没别的东西好偷,但又复追问道,“那前辈这几日来,除了这两人外,可还见过别人来过这里吗?”
但宋吞酒嫌他太啰嗦,此时已经很是不耐:“没有没有,除了他们就只有你了。那两人得手之后,还嘻嘻哈哈地说着身‘楚妃娘娘定要开心’之类的话。我也没去细听,反正你要找,找这个教楚妃的就不会错。”
“楚妃娘娘……”狄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有些震惊。先前那御医处姓押送药材的领头就曾提过这个女人,端的是个作风不良之辈。但她为何会对这十五年前的病例档案感兴趣呢?想到此处,狄秋不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宋吞酒见狄秋发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见自己的葫芦再次空了,便戳了戳他他的肩膀道:“你却在此处慢慢想吧,老酒鬼酒瘾犯了,先去打他一葫芦再说。”言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狄秋连忙拦住了宋吞酒的去路,“既然这楚妃是在后宫,那宋前辈可有什么法子进去吗?”
“哇!”宋吞酒见狄秋不开口子则已,一开口就是给自己一个大难题,顿时就是满脸的不快,“你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我老酒鬼也就敢在这御医处和御膳房逗留。你倒好,一开口就要到皇帝老儿的婆娘屋头。”
“我这不也是当真没办法了么。”狄秋料准了宋吞酒一定有办法,更是不准备放他离开,“我那朋友的情况当真紧急,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铤而走险。”
可狄秋不知道的是,宋吞酒这下却是真的没办法答应下来。这后宫之地算的上皇帝的半个寝宫,偶尔临幸妃嫔,在哪处过夜都是算不准的。是以,后宫之地的防备亦是非常严密。即便是轻功再怎么高强,也不可能躲过那么多双眼睛的盯梢,稍有纰漏,就有可能死在乱箭之下。
是以,面对狄秋的请求,宋吞酒想都没想,便直截了当地回绝道:“这事没得商量,那里头不比此处,防备严密得很。便是我也从未进去过,你还是早些断了这个念想吧。没准,过个几日那什么楚妃娘娘就把档案给送回来,也说不定呢。”
“不不不,我可不能因你这一句说不定,就放任杏儿的性命而不顾。”狄秋笃定道,“我知道这很为难您,但我如今当真已经没有别的法子,还请前辈务必帮我一回吧。”说罢,狄秋直接跪倒在地上,用力地磕起头来。
“你这不是为难我老酒鬼吗?”宋吞酒不满道。
说来宋吞酒这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人情。是以,但凡有一点亏欠他人,都要想尽办法去还了才心里踏实。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叶盛转还了那笔酒钱。可反过来说,宋吞酒却也不爱别人欠自己的人情。他自脱离了官道之后,就图这逍遥闲散的日子。每日里,有美酒作伴便心愿足矣。不是大是大非之事,那是向来不愿沾染麻烦的。
两人就这样一味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一个不停歇地磕着头,一个则阴沉着脸看着,却是一言不发。
只见得,那档案库的地上渐渐地出了红,狄秋已经磕得头晕目眩,但兀自提着一口气,就是不愿停下。
“磕吧,磕吧,你今日就算磕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答应的。”宋吞酒硬是不愿松口咬着牙道。但瞧着眼前的场景,却也是于心不忍,将脸别到了一边。
却不料,狄秋听罢,却是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更加地用力磕了起来,“铛铛”几声,竟然蕴足了真气,将地砖都磕出了裂缝。仿佛,只要宋吞酒不答应自己,当真就要将这性命交代在此处。
“前辈,若是我磕死在这里,还烦请你照顾好我在丛叶府的朋友。”狄秋决绝道,“云娘那边,也替我她说一声她的恩情,我狄秋来世再报!”
面对如此坚韧的决心,宋吞酒悔不当初,自己为何要追到那浮云寺去,认识这样一个人物。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落入今日这两难的局面。
“唉……”宋吞酒被逼得实在没辙,勉为其难道,“起来吧,我答应便是,你这样却又是何苦呢?”
宋吞酒的这一番话,直教狄秋如逢大赦,顿时惊喜地扬起头来道:“宋前辈说的可是当真?”结果,那额头上的鲜血顿时止不住地流淌下来,直在那裂开的地砖上汇聚成一个血洼。
“你小子总爱多问一句,我说答应,那便是答应了,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这小子真是无赖已极,你若当真死在这里,我却还要替你擦屁股。”宋吞酒怜道,“却快擦擦你的血,教人见了可怎么办?”
“是,是……”狄秋闻言,连忙赶着站起来,却不料自己磕得太过用力,一站起来就脑子昏得厉害,险些跌倒了回去。
宋吞酒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不过,咱们有言在先,那里头我并不陪你去。只为你打掩护,你进去之后如何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这……这是为何?”狄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连忙用手抓住了宋吞酒的胳膊,生怕他要反悔,“您可别诳我,这两人却不比一人更加保险吗?”
“保险?保险个屁!”宋吞酒甩开了狄秋的手骂道,“里头本身就耳目众多,你只要一个不留神就马上就会被人发现。若是两个人去还要互相照应,除非你生得四双眼睛,否则如何能将周遭情况都察得一清二楚。”
狄秋听宋吞酒这么一说,这才了然,不禁点了下头道:“倒是我想岔了,只是不知道宋前辈说的掩护,是怎么个掩护法?”
“这你就甭管了,回去自己做些准备,明日夜里在此处会和。”宋吞酒却不先明说,而是卖了个关子,“记得,穿好夜行衣,浑身上下都要严丝合缝地捂好了。当然啦,在来见我之前要记得带一葫芦酒来,这是正事,可别忘了。”
听罢宋吞酒的安排,狄秋只是似懂非懂地挠了挠脑袋。想着:那夜行衣倒是理所应当,不过带酒却难倒不是你的私人要求吗?怎生得变成了正事。
可狄秋还见宋吞酒那一副认真的模样,却不得不郑重地答应道:“听前辈的吩咐,明晚定按您的安排一切就绪。”
“烂账,真是一笔烂账,说了你也不会懂了,咱们明日自见分晓。”宋吞酒摇晃着脑袋,怀着满肚子的不开心,一个翻身跃出了库房,朝那御医处的藏酒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