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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如韫伤感的说:“自从我让哥哥拒绝了太子的求婚后,太子一直心有不忿。明着虽然不敢拿我们王家怎么样,暗地里却使出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皇上对太子派人挟持我一事虽然雷霆大怒,可是也不过责骂几句也就是了。就连那些嚣张的禁卫军前脚刚被抓进大牢,后脚就让太子给放了出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面有怒色。谢芳菲胡乱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家务事似乎没有自己插嘴的份,王如韫也只不过想找个泄的对像以泄心头之恨而已。

    王如韫果然仍旧愤怒的说:“这个萧宝卷,自幼就不学无术,耽于玩乐,甚至通宵达旦的以捕鼠为乐,又酷爱杂技,甚至不惜亲身上演,丢尽皇家的颜面。我如果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谢芳菲没有想到当今太子这么荒唐,不爱读书也就罢了,居然连王如韫这种身份的人也敢挟持,可见已经目无法纪了。现在萧鸾还没有死呢,一旦他登基为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怪不得到后来连萧衍也要造他的反了,果然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王如韫狠狠骂了一番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么不顾身份的大骂一通,芳菲不会笑话我吧?”谢芳菲忙说:“怎么会呢。对于萧宝卷这种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渣滓就应该狠狠的踩,心里才会痛快!”王如韫听谢芳菲泼妇骂街一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骂完了心里果然舒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我跟哥哥说气闷要出来走走,再不回去又该派人来找了。我以后就可以常常来找你说说话了,你说的那些事情可真有趣,下次一定还要说给我听。”谢芳菲连忙答应,生怕王融派人过来,赶紧把她给送走了。

    谢芳菲对着自己想出来的炼丹的药方子仔细琢磨了半天,最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才去找陶弘景。递给他药单说:“大师,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种丹药,你能将它制出来吗?”陶弘景闻言接过来看时,见上面写的是:白炭灰,荻灰等份,煎,使其如膏状。不可预先制作,十日则歇,并可去黑子。陶弘景见上面制作方法,用量,特性都说的清楚明白,问:“这种丹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谢芳菲平静的说:“这种东西有剧毒。”陶弘景皱眉说:“你要制作这种东西干什么?此物有伤天德!”谢芳菲只是问:“这只是我费尽心思想出来的一张药单子而已,你不想尝试尝试?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剧毒?”这个提议显然正中陶弘景这种炼药成僻的人的下怀,可是他还是看着谢芳菲问:“你要这种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芳菲知道糊弄不了他,认真的说:“大师,第一,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个方子是不是真的能制作成功;第二,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想日后或许会有用的着的地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师愿不愿意制作?”

    陶弘景看了她一下,说:“你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去兴风作浪。罢,你给我吧。”谢芳菲跳跃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大师,我很久没有回萧府了。今天我想回萧府去看一看,不知道行不行?”

    陶弘景奇怪的看她一眼说:“你要去就去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回萧府了?我从来就没有将你软禁在甘露禅寺里!”

    谢芳菲兴冲冲的和左云回到萧府,见到张弘策,王茂,柳庆远等人全都聚集在萧府,知道事情有些不寻常。问张弘策:“出了什么事?大人呢?”张弘策烦恼的说:“大人被招进宫去了。”谢芳菲觉得奇怪,萧衍进宫是很平常的事呀,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张弘策解释说:“芳菲,你这么些时候不在府里,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自从大人听从你的建议向皇上呈上归隐山林的奏折后,皇上不但不允许,还升了大人的官职,并且将暗中监视的人也都召回去了。可是在今天的早朝上,始安王萧遥光却当众弹劾大人暗中聚众结党,招兵买马,以图不轨。皇上听了,立刻就将大人召进了宫,现在还没有回来。”

    徐勉也赶来探听动静,听见这话冷哼说:“这个萧遥光居心叵测。不但大肆诬蔑萧大人,还以‘行为放荡,有碍教化’的罪名将谢脁再次贬到荆州。如此胆大妄为,必出乱子。今次谢脁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张弘策也在旁边叹气说:“今天这个早朝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萧大人,再是谢脁。我就奇怪了,这王谢二家不是向来都是姻亲的吗?这次王融怎么好像站在萧遥光的一方,看他们的神情亲密的很那,暗地里不知道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随即又摇头苦笑接着说:“依我看不是谢脁要倒大霉,而是王家的大小姐要倒大霉了。王融这是明着剃谢脁的眉毛,谢脁没有办法之余只会拿王家的大小姐出气。”

    谢芳菲听的奇怪,问:“这谢脁为什么要拿王家的小姐出气?”心里想这谢脁倒霉和王如韫又有什么关系啊。

    张弘策奇怪的说:“你难道不知道王家的大小姐是谢脁的夫人吗?她这么一个才貌出众的人夹在夫婿和哥哥之间一定为难的很!”谢芳菲大声的说:“你说什么?王如韫是谢脁的妻子?”

    张弘策和徐勉一起笑起来,徐勉笑着解释:“哪里是王如韫!是王如韫的姐姐王文韫。这一对姐妹花不知道让建康多少王孙贵族垂涎不已。可惜谢脁不知道珍惜这个福分。”

    张弘策也笑说:“这个王文韫的确是气质高贵,如花似月。想当年我也曾对她朝思暮想,后来知道她嫁给了谢脁,心里想这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于是就绝了这个念头。没有想到这个不知好歹的谢脁竟然如此待她!”

    谢芳菲想起谢脁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心中难免有一丝惭愧之情。低声问:“谢脁难道对她动粗?”张弘策恨声说:“谢脁这个王八蛋,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至今仍旧将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扔在荆州!这次遭的横祸实在是罪有应得。”言语中显然对王文韫还未忘情。

    谢芳菲想起谢脁面无人色的问自己“你就忍心这样伤我的心”时的绝望无助,心里隐隐作痛。王文韫和谢脁只不过都是可怜的人而已。

    谢芳菲又问清楚了一些近日生的事情,然后对张弘策说:“我还要回甘露禅寺。大人回来请带我转话:就说请大人静待佳时,切莫错过良机。想成大事,必据雍州。”

    在回甘露禅寺的路上突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左云在后面说:“芳菲姑娘!”谢芳菲笑说:“左兄,我没有走错方向。只不过心里烦闷想要随处走一走罢了。”却是径直朝乌衣巷走去。

    谢芳菲站在谢府熟悉的大门前徘徊不已,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不是说当断不断,自取其乱吗,为什么又来到这里?原来人的心终究不是铁打的。叹气惆怅良久,还是走到偏门说找谢成谢管事。谢成出来一看见是芳菲,连忙激动的说:“芳菲,你来了就好了。赶紧进去劝一劝公子吧。公子,他,他,哎”长叹一口气领着谢芳菲他们进去了。

    谢芳菲见到谢脁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简直是不成*人样了。谢成在一旁流着泪说:“公子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拼命喝酒。自从早上上朝回来后,就一直服药,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谢芳菲看着谢成说:“将府里所有的五石散全部销毁,这个东西有毒,吃多了是会出人命的!你们也任由他这样作践自己?”见谢成还站在那里,大喝一声:“还不快去,他如果要责罚你们,统统由我来承担!”谢成才找人一同去了。

    谢芳菲打来冷水,先是全身帮他擦拭了一遍,接着又用冷水敷在他的脸上。谢脁微微的呻吟了一下。谢芳菲怕他体弱受寒,又换了一盆温水敷在他的额头上。就这样不断的敷了大半个时辰,谢脁才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来。

    谢芳菲指着自己问:“你现在知道我是谁?”谢脁无力的点点头,说:“知道,是芳菲。”谢芳菲说:“很好。现在起来把这碗药给喝了。”谢脁果然在谢芳菲的扶持下喝了药。只是眼神仍然不甚清明,过了一会儿,在药力的作用下,慢慢的入睡了。

    谢芳菲安顿好谢脁,对谢成说:“谢总管,今天晚上就劳烦您好好看护着他。明天我再过来。”和左云一起出了谢府。谢芳菲叹气的说:“他什么不好泄,为什么拿自己来开玩笑?也太不珍惜自己了。像他这种世家子弟经历的苦难太少,一有事情只会往死里钻牛角尖。殊不知就算是老天明天就要塌下来,今天也照样得吃饭睡觉啊。”

    左云在她身边沉默不语,突然说:“那是因为他已经不想活了。”

    “哦?你说的是谢脁?”谢芳菲站住了问,然后又想想说:“别人应不应该继续活下去我说不好。毕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可是我要说的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天大的事十年八年后就没有那么不能承受了。”俩人一路无话回到甘露禅寺。

    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陶弘景派人给催醒。谢芳菲半梦半醒的问他:“大师,一大早的就把我请来到底什么事?您老人家不知道夏日炎炎正好眠吗!”陶弘景百思不得其解的说:“我昨天按照你的药单制药,可是结果却是这个样子!”旁边是一团稀泥似的东西。谢芳菲看了一眼说:“哦,你还没有将药给提炼出来啊!”陶弘景问:“这种半泥不水的东西怎么能制成丹药?”谢芳菲抬头奇怪的看了看他说:“我没有说要制成丹药啊,我本来就只要这些液状的东西。”心里说氢氧化钾当然是液体。

    谢芳菲耐着性子说:“大师,你先将它放一放,等清澄了再想办法将这些液体提炼出来。提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千万不要碰到皮肤啊什么的,它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还有不可以直接暴露放在空气里,不然药性就会消失。你用一个密封的小瓶装好再给我吧。”陶弘景听了问:“这种药物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神奇?芳菲又是从何处得知?”谢芳菲赶紧四两拨千斤的说:“这是秘密,反正大师也会了,就不要再追问了。我还有事赶着出门呢。”说完领着左云一溜烟似的走了。

    谢芳菲来到谢府,谢脁已经醒了过来,面色阴郁的看着众多的奴仆。谢芳菲担心他因为五石散的事情拿下人出气,连忙上前说:“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对大家使一个眼色,所有人都知机的退了下去。

    谢脁看着她神色复杂难明,眼睛闪了一下冷声说:“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回这里来?”谢芳菲心里苦笑说我也不想来啊,没有搭理他,走到一边倒茶,现壶里装的不是茶,居然是酒,叹气的让人上了一壶新茶端给他说:“这是陶大师炼的药,补身养气,你先吃了再盘问我也不迟。”谢脁开始不理会,后来见谢芳菲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接过药吞了下去。谢芳菲笑眯眯的将手里的茶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谢脁看着谢芳菲叹气说:“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呢?”将头撑在手上,似乎不负重荷的样子。

    谢芳菲也暗中长叹一口气说:“怎么,谢家的人就这么一点气量,连来看一看老朋友都不允许?老百姓还买卖不成仁义在呢!”谢脁将脸埋在手里,没有说话,谢芳菲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俩人一时无语。

    谢芳菲终于打破沉默,叹道:“公子,你干脆远远的走开,笑傲山林去吧,强过在建康被诬陷打压。”谢脁抬起头,心灰意冷的说:“我还怎么去归隐山林呢,早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谢芳菲忙说:“怎么不能?想当年谢家祖先谢安谢丞相归隐东山的时候,天下人无不景仰,其风流神采至今还时时有人谈论。公子也可以效仿啊,免去许多无妄之灾。”

    谢脁叹气说:“谢家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了!高门士族当年‘王与马,共天下’的盛世早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谢脁现在亦不过是一介贬谪的轻狂小子罢了!”谢芳菲仍旧劝说:“高门士族的盛世既然不是从来就有,会衰败颓废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子又何需为此耿耿于怀呢!”

    谢脁猛的抬头看谢芳菲,良久颓然说:“芳菲的话总是人深思。不错,高门士族的确不是从来就有的。可是身为谢家的子孙就有义务将整个谢家的命运保全下去!”

    谢芳菲知道在家族这个问题上谢脁不会有丝毫的动摇,转开说:“保全谢家并非一定要身死魂灭,古语: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公子应该将整个谢家脱离争霸天下的旋涡才是。”谢脁深思的问:“芳菲似乎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啊,可否仔细说来?”谢芳菲摇头说:“公子,听芳菲一句,尽快远离是非之地,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谢脁惊疑不定的看着谢芳菲,谢芳菲继续说:“公子若想保全整个谢家,就不该再沉溺于个人的痛苦中而不能自拔,应该尽早做好准备才是。这次去荆州赴任,从此以后何妨游山玩水,登高望远,极目骋怀,远离纷争,亦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谢脁似乎颇有些心动,沉吟不语。谢芳菲看着他真诚的说:“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公子留恋的呢,功名富贵全都是靠不住的东西。细推物理皆如此,何用浮名绊此身?”

    谢脁才开口叹说:“细推物理皆如此,何用浮名绊此身!果然说的好!人生在世亦不过匆匆数十载耳。”

    谢芳菲见终于说动谢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想总算是帮了他一次。又迟疑的开口说:“公子,芳菲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就算公子怪芳菲多事好了,公子啊,你回荆州记得给谢夫人和小孩子带一些礼物才是。”谢脁眼神有些痛苦的看着谢芳菲没有回答。

    谢芳菲立刻就后悔了,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偏偏不识相的去管人家的家务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连忙站起来对谢脁说:“公子,芳菲也该走了。”临出门前又回头对谢脁语重心长的说:“公子,你以后还是少喝酒的好。至于五石散,那个东西有毒,就不要再服用了!”

    谢脁听了,脸上有些激动,想说话最终说的却是:“芳菲,你要注意萧遥光,萧衍这次恐怕麻烦了!”

    谢芳菲一出谢府就对左云说:“左兄,你先去萧府探听情况。我先回甘露禅寺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在萧府碰头。”左云也知道事关重大,叮嘱两句,匆匆走了。

    谢芳菲一时心急,选择抄近路回甘露禅寺。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平常冷清清的巷子这时却围满了人。走上前,原来是一伙地痞流氓样的人正对一个浓眉粗眼的年轻汉子叫囔:“你这小子今天要是还不还钱的话,就将你这里给砸了!来人,上,给我痛打一顿,看他还敢欠债不还钱!”众人见这种嚣张违法的事情,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只是围在一边交头接尾。

    那年轻人体格粗壮,两眼精神奕奕,口里说:“各位,不是我不还钱,只是再宽限几日,一定将钱还了。”地痞冷笑:“再宽限几日?你前两天说的不也是这句话!不用废话,来人,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敢嘴硬。”说着便有人冲上去就打。

    谢芳菲心中不忍,没有想到那年轻人身手灵敏,敏捷的躲开,却仍然没有还手,可能是不想将事情弄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那地痞见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刀冲了上去。谢芳菲“啊”的一声叫出来,街头闹事也常见,但是真的这样弄出人命可就非比寻常了。

    那年轻人似乎也恼了,大喝一声:“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一拳打在那带头的地痞的脸上。谢芳菲本来想一走了之,可是见那年轻人身份虽然下贱,可是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种令人慑服的气势,暗中感叹这种世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将心比心,于心不忍。排众而出,居高临下的问:“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是他朋友,我来替他还。”

    不要说众人听的呆了,连那年轻人也呆呆的看着谢芳菲。谢芳菲又问:“他欠你们多少钱?”其实心中也在嘀咕,可不要太多才好,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其中的头头在地上打量了一眼谢芳菲,冷冷的说:“到今天为止,他一共欠咱们‘义阳帮’一百两银子。”

    那年轻人愤怒的说:“刚才不是还说是七十五两吗?怎么现在”话还有说完就让谢芳菲一手给打断,谢芳菲对那头子说:“你先让大家起来好好说话,钱我自然会给你。”回头对那年轻人温和的说:“你叫什么?为什么会欠他们银子?”那年轻人拱手回答:“在下吕僧珍,因为母亲这一段时间卧病在床,而大夫的药方子里需要每天用一两的人参,所以迫不得已才问‘义阳帮’借钱。哎!”长叹一声,似有羞愧,似有不平。

    谢芳菲一听想原来是这样那就好,没有胡乱出手,助纣为虐。心想吕僧珍这个名字好耳熟啊。问他:“你母亲什么病?为何需要每天服用人参?”他愁眉不展的说:“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楚明白,只是让人先每天服用人参再说。”谢芳菲皱眉哪里有这样的大夫,病都没弄清楚就胡乱开药。心里却在烦恼身上一时没有带这么多银子,先前把话说的这么满,现在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里乱纷纷的,却想起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兴奋的对吕僧珍说:“你说你叫吕僧珍是吗?”那年轻人点头。谢芳菲又看了他两眼,想应该错不了。问他:“你能让我看看你母亲的情况吗?”吕僧珍大喜说:“小姐原来精通药理。”忙将母亲从瓦灶绳床的破屋里抱出来。

    谢芳菲看了两眼,其实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病情不容乐观。站起来对那一伙讨债的瘟神说:“你们跟我回去拿钱,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绝对少不了你们的。恩?你们还怕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欠钱不还吗?跑也跑不了啊!”那些地皮商量了一阵子,点头同意了。谢芳菲又对吕僧珍说:“你若不嫌弃,和我一起去见陶弘景陶大师如何?他应该有办法医好你母亲的病。”吕僧珍听了喜出望外,感激涕零的说:“小姐的这番恩德,在下永世难忘!”他没有想到居然可以请到众人奉为天人的陶弘景来给自己的母亲看病。谢芳菲笑着说:“我哪里是什么小姐!倒是你大姐还差不多。”

    众人跟着谢芳菲来到甘露禅寺,有喜有悲。喜的自然是吕僧珍,母亲的病居然有望;悲的是那伙地痞,居然招惹上陶弘景的人。可见陶弘景声名之盛,无人不卖他的情面。

    谢芳菲让陶弘景的徒弟取来一百两银子,心里说算起来我就是卖专利给陶弘景也值了这些银子了吧。问心无愧的接过来说:“现在我们来好好算算到底应该给你们多少银子。青天白日的,一分都少不了你们的,一分也多不了我们的。”

    说着当真一笔一笔的算起来:“吕僧珍借了你们什么‘义阳帮’三十两的银子,利钱是五钱银子。那么,三五一十五,再加上三十是四十五两;四十五乘以五钱银子,加起来一共是六十七两五钱银子。你们要七十五两我没有话说;可是要一百两银子是不是也有点太狠心了?”谢芳菲抬起头冷冷的问。现在是在自己的地盘,就冲着陶弘景,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撮他们圆不敢扁。

    那地痞长久在江湖上混,很懂得察言观色,见风使舵,都只是唯唯诺诺的不断点头。谢芳菲当然不屑克扣他们的银子,停下来扫视他们一会儿,然后缓和下来说:“我现在给你们七十五两银子,多余的算是赏给你们的,喝一小酒什么的。无论做什么买卖都的讲究信用啊,哪有你们这样的!”谢芳菲挟陶弘景的威势说了这么一通恩威并施的话,听的那帮地痞冷汗涔涔,只会点头哈腰,赶着投胎似的没命的离开了甘露禅寺。谢芳菲心里痛恨的骂:这些放高利贷的吸血鬼!

    谢芳菲对陶弘景说:“大师,我这回可是拜托您了。您好歹得治好这个老人家的病。”陶弘景冷眼说:“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你当我这成什么地方了?一天到晚不是要治病就是要拿药!”谢芳菲嬉皮笑脸的说:“这和我的关系可大着呢!和萧大人的关系更大着呢。您好歹医好了,改天我再来陪您炼丹制药。”在陶弘景身后打躬作揖。

    陶弘景果然出去看了那老妇人,回来对谢芳菲说:“没有什么难治。若不是被那群庸医胡乱医治,这病也不用拖到这时候还没有好。”谢芳菲大喜,对吕僧珍说了,吕僧珍感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芳菲问他:“你现在在做什么?”他回答:“我以前是豫州刺史萧顺之萧大人的部下,后来回老家来了。现在因为母亲病弱的原因没有做什么差事,只不过帮人做一做体力活。”

    谢芳菲心想又会这么巧的,对他说:“我介绍你去萧衍萧大人麾下做事如何?他是萧顺之的次子。”吕僧珍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眼力居然有了泪光,恭身敬礼说:“日后芳菲姑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谢芳菲笑说:“好!你马上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去萧府,你母亲就留在这里养病。萧大人正值用人之际,你一定可以大展抱负的。”

    谢芳菲简略的收拾了一下,对陶弘景说:“大师,萧府出了事,我得回去了。这些天来真是多谢大师了!”陶弘景叹一口气,递给她两个瓷瓶说:“这个是你要的药物。这个小瓷瓶里有一些丹药,解毒养伤之类的,你还是拿着吧。”谢芳菲和陶弘景这么多天来俩人亦师亦友,感情深厚。谢芳菲忍住泪水说:“大师,我走了!”陶弘景挥一挥手说:“你走吧。有事记得来找我。”

    谢芳菲带着吕僧珍赶到萧府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萧府周围全是禁卫军,把整个萧府包围的水泄不通。谢芳菲机警的躲在不远处观察形势,看见没有一个人进出。可见萧鸾已经将萧衍完全控制在手里了,要生要死只需他一句话。

    正看的头皮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容情和左云。谢芳菲问容情:“大人现在怎么了?”容情回答:“大人现在被软禁在府里,不得见任何人。自从大人进宫面见皇上后,直到今天早上才被这些禁卫军给押回来,大人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问你有何应对之策。”

    谢芳菲心乱如麻。没有想到北魏还没有来得及出兵,萧衍就已经招来杀身之祸。形势如此紧张,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出萧衍?就算北魏现在立即对南齐出兵,消息传到建康的时候,萧衍恐怕早就死了!来来回回的想个不停,烦恼不已。左云在一边说:“听说始安王萧遥光对皇上说:‘萧衍此人留下是个祸害,不可不杀’,幸亏张弘策张大人和徐勉徐大人极力反对此事,皇上才没有立即下手杀害大人。”

    谢芳菲恨声说:“这个萧遥光不得好死!心思如此狠毒!”想到目前千钧一的情况,心里焦急的不行。众人也都没有说话。

    谢芳菲灵机一动,心想:北魏对南齐出兵一事既然早晚会成事实,何不人为的让它提前成为事实。强压下兴奋对容情说:“容情,我有办法不但可以救出萧大人,还可以令萧遥光寝食难安!”众人都看着谢芳菲。

    谢芳菲冷声说:“我要你将一个消息传出去。消息的内容就是,始安王萧遥光勾结北魏通敌卖国;北魏趁我朝内部不稳之际,在边境大肆集结兵力,正准备对我朝出兵。”

    谢芳菲的这段话听的其它三人愕然不已。容情问:“这个消息有用吗?等皇上知道传出来的消息是假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谢芳菲一口打断:“顾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萧大人的命再说。你将这番话带给张弘策张大人,让他谨慎安排。”心想等到萧鸾那皇帝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时,北魏就真的对南齐出兵了,到那时候一切危机不解自消。

    想了想又说:“既然要放消息,就要放的众人皆知才行。你就说北魏的魏孝文帝元宏将会亲自率领十万大军直取雍州。”容情点头要走。谢芳菲叫住他说:“容情,这是吕僧珍,你将他引荐给萧大人,将来必成大人的一员猛将。让大人一定要好好重用。”吕僧珍在一旁敬礼说:“吕僧珍一定不会辜负芳菲姑娘的一番厚爱。”容情答应了,带着吕僧珍一起走了。

    谢芳菲对左云说:“左兄,你知道徐勉徐大人的府第在哪吗?请你在前面带路。我要立即找徐大人商量事情。”

    左云果然在前面领路,谢芳菲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问前面的左云:“左兄,你确定你没有带错路?我怎么觉得这已经到了建康的外城啊。”左云回过头冷冷的没有说话。忽然听到一把清冷的声音轻笑着说:“芳菲,我确定水左使没有带错路。”

    谢芳菲刹那间浑身如入冰天雪地的寒窖,来人除了秋开雨还会有谁?

    谢芳菲不可置信的看着左云。秋开雨笑着说:“芳菲,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厉害。不但请动了陶弘景,居然还会炼丹制药。现在萧衍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想到北魏即将兵临城下这么妙的办法,甚至回过头来反咬萧遥光那只疯狗一口,果然是妙计。可惜等到消息一旦查清楚,任凭你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了。”

    谢芳菲惊骇之下,完全明白过来。左云原来是秋开雨埋伏在萧衍身边的一只重要的棋子,怪不得他对萧衍身边生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刚才和容情说话的时候看来他就在附近。他现在之所以将左云的身份暴光,完全是因为左云跟在自己身边已经失去了大的作用,干脆召回他身边使用。原来千佛崖石窟寺左云出手相救并非偶然,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萧衍居然会将他派给自己当随身护卫。自己误打误撞下拔去萧衍身边的一大毒瘤。

    谢芳菲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反唇相机:“哦?是吗?秋宫主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只是恐怕不会成功呢。岂不闻‘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

    秋开雨一点都没有生气,反正他已经占尽所有优势,就让谢芳菲多说两句又如何呢。依旧笑着说:“许久不见,不知芳菲近来如何?不如请芳菲到舍下小住两天叙叙旧怎么样?”谢芳菲嘲讽的说:“芳菲近来如何,秋宫主不是最清楚了吗?”秋开雨但笑不语,只是潇洒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谢芳菲冷冷的盯着他看,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秋开雨早就已经被谢芳菲杀的灰飞烟灭了!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低头。

    谢芳菲不知道秋开雨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等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环视整个房间,布置的清幽雅致,看来秋开雨还不打算虐待自己。走下床才现自己原来是在一艘高达三层的华美富丽的船上。看了一眼外面,码头上人来人往,忙碌喧嚣。

    谢芳菲坐在地上仔细思考目前自己的处境。没有人知道自己又落到秋开雨的手中。不由得的苦笑,自己上辈子到底对秋开雨造了什么孽,今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到他的手中,真是孽缘啊孽缘!秋开雨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绑架自己?他本来早就可以将自己抓来千次万次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迟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不急在一时。这次被抓,逃跑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了,两次从秋开雨的身边跑走,也可以称的上是秋开雨平生的耻辱了,所以不会再给自己有可趁之机。他没有立即杀掉自己,恐怕还是因为太月令吧。太月令,太月令,自从自己招惹上这劳什子,就没有走过一天好运,不是被抓就是被打。早知道一手扔进汉水,一了百了!

    谢芳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秋开雨进来都不知道。秋开雨依旧笑说:“芳菲原来早就醒了。不知道晚上你想吃些什么?”谢芳菲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想起在萧衍女儿宴会上张弘策说的话,故意刁难说:“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的来?”秋开雨笑说:“当然,只要芳菲想吃,秋某就一定给你办到。”谢芳菲心想这可是你说的,当下立即说:“好。晚上我要吃江左的三大名菜,菰菜,莼羹,鲈鱼脍。一道都不许少。还要上好的美酒。”秋开雨笑:“区区小事,何足道哉!秋某一定给你办到。”

    谢芳菲看着他,说:“我有些话要问你,不知道你原不愿意回答?”秋开雨笑了,说:“那芳菲觉得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么?”谢芳菲心想自己果然是白痴。于是试着说:“那公平一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但是不能说谎!”秋开雨感兴趣的看着谢芳菲说:“既然芳菲这么有兴致的话,秋某就奉陪到底。秋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芳菲马上说:“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想了想问:“你有没有派刘彦奇来刺杀大人?”秋开雨傲然说:“秋某三更要杀的人岂容他活到五更!”算是否认了。既然刘彦奇不是秋开雨派来的,那么到底会是谁呢?谢芳菲沉思不语。

    这下该轮到秋开雨问问题了。秋开雨施施然的问:“你为什么去找谢脁?”谢芳菲听的一愣,她还以为秋开雨会问多么难以应付的问题呢。她当下些微沉吟了一下,听见秋开雨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说:“别想在秋某眼前耍花招。”谢芳菲赶紧说:“我没有想骗你。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在考虑应该怎么说呢。”对着秋开雨说:“我找谢脁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劝他想开点,又劝他两夫妻应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是。”

    秋开雨笑眯眯的说:“当真是这样?”谢芳菲白他一眼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拿出来骗人的!要骗就要骗的惊天动地才是。”秋开雨很有兴趣的问:“人家小夫妻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插手?”谢芳菲心里暗骂秋开雨多管闲事,这又关你秋风秋雨什么事了。当下仍旧耐着性子说:“谢脁的夫人不是王如韫的姐姐吗?所以我就劝了劝谢脁,夫妻间要互相关心才是。”秋开雨听完站起来说:“原来你和王家的千金小姐关系这么好!”说着就要走出去,谢芳菲急忙在后头说:“你就要走了?我问题还没有问完呢?”秋开雨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出去吩咐一下你的晚饭。”谢芳菲立刻闭上了嘴,没有再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