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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练那对“青莲四棱锏”已有一段时间了,自我感觉良好,即便不能说技能点满,战个把秦寰应该不成问题。然而长安城内,他不可能真用锏来打人,战阵之上,除去打过一回喻文景,掷过一回李日越外,也基本上没有太多用武之地。
因为这年月的骑兵对战,主要还是以槊、矛为主,不到贴近了肉搏,不会使横刀,自然也使不上铁锏。要不然怎么秦叔宝善用锏,但真正扬名的还是“跃马负枪而进,必刺之万众之中,人马辟易”呢。
直到今天,李汲才有机会挥舞铁锏,抽碎了一颗人头。手上的感觉是相当不错——我靠好脆生,就跟开西瓜似的,简直特么是种享受啊!
心思还在“开西瓜”上,却不防一支飞镖朝准面门直射过来。李汲避无可避,本能地就把脖子一拧,旋即耳侧一震,“当”的一声——估计正中护耳凤翅。
心下不由得一凛,脑袋还没能正过来,却眼前一花,同时又再听得一声脆响。李汲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要整整四分之一秒后,视网膜上的残像映入脑海,这才判定:应该是一支飞剑侧向击中了一支飞镖,旋即双双改变飞行轨迹,不知道弹到哪儿去了。
李汲明白啊,这是崔弃小丫头终于赶过来了。
那飞镖颇为眼熟,应该是精精儿到了。先前无论套索“搨”将,还是挥刀追砍,对方应该都还存着生擒活捉自己的心——估计若非如此,那使刀的刺客使尽浑身解数,自己未必能够一锏就打碎他的脑袋——而精精儿的第一支飞镖是照准面门打来的,可见对方估计难以生擒,打算直接弄死自己算了。
一镖好躲,两镖难防,李汲也没想到这前后两镖之间的间隔竟然这么短,若非崔弃及时发剑相阻,说不定那第二镖自己就躲不过去了,起码鼻子要遭殃……
然而类似招数,一回使我不防备,二回使恐怕就不灵光了吧?终究我头上有盔,身上有甲,若不正中面门或者咽喉,就这么两寸长的玩意儿多半不能破甲啊,而面门、咽喉才多大?我只消稍稍一避,如同方才一般,光用凤翅就能把镖给搪飞喽。
李汲由此精神一振:你们江湖上那些小伎俩,且看我以战阵之术相对,结果如何!固然你们敏捷度高,但我防更高啊,若不能破防,如以马刀劈坦克,先死的必定不是我!
不过么,先得找到对方在哪儿……李汲定睛一瞧,只见崔弃已经下了马,正蹲在道旁水沟里,素手一扬,朝对面小山上一剑发去。顺着飞剑走势望去,却不见人……
随即银光一闪,只听崔弃“哎呀”一声惊呼。
李汲慌了,也来不及去管那跌落树下的“搨索”之人,几步疾蹿,去看崔弃。却听崔弃叫道:“不要来!”李汲自然不听她的,两步蹿近,便挺起偌大的身躯,将小丫头拢在身下。随即后心一震,估计是被支飞镖打中了。
崔弃顺势将头一侧,右手探至李汲身后,再发一剑。小山上似有响动,旋即听人叫道:“原来是同道,可肯报名么?”
李汲听音辨位,当即转身,挥舞双锏便直冲过去,口中叫道:“报你妈名!精精儿且来受死!”
山上传来冷笑声:“你来,你来!”
崔弃大叫道:“不要追!”
李汲心说为啥不追啊?他若发镖,我便用甲来扛,且看他究竟带了几百支镖过来!然而才刚纵过官道,尚未登山,他却陡然收住了脚步。
适才听得崔弃惊呼,李汲以为她负了伤,一时间心中大乱,匆忙跑过来遮护,随即又发足朝小山上追去。可是接着听崔弃喊“不要追”,貌似中气尚足,李汲心下一宽,当即清醒过来。是啊,我是不怕精精儿放镖,可若是对方在小山上再伏帮手,或者还挖个什么陷阱,准备些滚木垒石啥的,仓促追去,恐怕不妥吧。
于是就在山下高叫道:“是人物的,且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山上却无反应,旋听崔弃道:“不必激将了,彼已去也。”
李汲笑笑:“这厮却聪明。”是啊,对方破不了我防,也不能诱我上山,那还不撤,更待何时?心下仍然戒备,转过身来步近崔弃:“你可负伤了么?”
崔弃道:“一些皮外伤,不妨事的。险地不可久留,还是赶紧上马,离开此处吧。”
李汲点点头:“且等我再去打个西瓜来。”
然而跑到那株杨树旁边,却不见了“搨索”人的踪影,只有一具面门稀烂的尸体倒伏在草丛中。
李汲方才一锏将此人脑壳抽碎,终于消解了数日来心中烦闷不解之气,然后若非崔弃发剑相助,估计精精儿那第二镖,他躲不过……由此不敢再托大了,急忙寻到已然爬起的坐骑,与崔弃一起上马,沿着官道,朝西方疾驰而去。
跑出一程,崔弃斜睨他:“此番可舒心趁意了么?”
李汲叹口气:“是我之过,竟然使你负伤,如今懊悔无地。”转过头来问道:“伤在了何处,给我瞧瞧。”
崔弃一亮左臂,衣袖上有一点殷红渗出,正对李汲负创的右臂。
李汲虽感心痛,见似乎创口不深——否则小丫头不敢那么快就把飞镖给拔出来吧——也不禁稍稍定心。当下喟叹道:“好在只来了三人……”
崔弃朝他一瞪眼:“是四个!”
原来李汲被套索扯起空中的时候,道旁便有一人跃起,并且抛出一枚带索的飞爪,看其走势,是奔着李汲大腿去的——确有先击伤再生擒之意。崔弃在后面见了,不及下马,先一飞剑射将过去,对方全副精神都在李汲身上,毫无防备——谁能想到一个护卫的小兵能瞬间使出飞行道具来啊——当即中剑而倒。
根据崔弃的判断,即便不死,这人也只剩半条命了。
由此顿了一顿,崔弃才没能在李汲落地前便赶来相助,不过好还,还来得及搪住精精儿那第二镖。
二人坐骑尽皆神骏,一口气跑出十里多地,估摸着即便精精儿上马来追,也轻易赶之不上,这才缓带缰绳,下马暂歇,并且相助对方包扎伤口。
身上自然都带着有金创药,在李汲看来,其实没太大用处,但消毒、止血,应该还是能够办得到的,只要创口不大、不深,不妨洒上。他扯碎携带的换洗衣服,先帮崔弃包扎好了,心中却不由得说:看不出来,小丫头膀子还挺白的么……
随即脱卸右侧臂甲,让崔弃为自己裹伤——那一刀确实入肉不深,只留下三寸多长一道血口。崔弃道:“这怕是要落疤了……”
李汲笑笑:“男儿上阵杀敌,身上岂能无疤?我身上还有好几道呢,你要不要瞧?”
崔弃横他一眼,手上加力一勒,李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崔弃啐道:“谁叫你又说疯话!”
李汲摇摇头:“我这疯话,只对你说,你竟然不领情?”
崔弃大恚道:“回长安对你小星说去!”手上用力扎一个布节,旋即转身便走。
此后再无风波,顺利抵达预定的驿站,当晚自然又是同屋而眠。这一路上李汲又撩拨过小丫头几回,崔弃干脆板着脸,只当没听见。
晚间一人裹着被子缩在屋西,一人抱着褥子仰在屋东,半晌无语,随即李汲长叹一声:“你还在生我气么?”
崔弃不答。
“果然,”李汲道,“若不是还生我的气,何以连我致歉,你都不应啊?”
崔弃这才低声道:“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李汲道:“实因我在唐营中受屈辱,心中不忿,亟欲杀一两个贼来泄愤,故而不听你良言相劝……但我真没想到,你竟因此负创——伤口可还疼么?”
崔弃不作理会。
李汲缓缓地说道:“你又救我一命,我必答报!”顿了一顿,又说:“不说疯话,不耍笑,我向崔公要了你如何?”
崔弃还是那句话:“我不与人做妾!”
“自然不是做妾啊,谁舍得让你做妾?”李汲忙道,“我请崔公释了你,并收你做养女,堂皇正大,嫁入我李家,如何?”
崔弃冷笑一声:“做得好清秋大梦!”此后不管李汲再怎么试探,她裹紧被子,绝不肯发片言只字回应了。
三日之后,沿河而走,终于经过垣县、集津仓、盐仓,抵达了大阳桥。崔弃问李汲:“你还要过大阳桥去河南,打听洛阳宫城的讯息么?”李汲正色摇头:“你不许我去,我便不去。”
崔弃一咬牙关:“你且稍歇,我去桥上寻人探问。”
去的时间也不长,回来对李汲说:“陕州官军方有大调动,桥上戒严,轻易不得过。”
李汲一皱眉头:“是何调动?难道要增援河阳么?”
崔弃瞟他一眼:“你自去问。”
李汲身上带着官凭,守桥的兵卒不敢不答,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原来史思明遣大将李归仁率五千铁骑一路西行,攻陷了新安和渑池,直迫陕州,来瑱即遣卫伯玉率神策军御之于陕县东南方的礓子阪。但具体战况如何,是胜是负,尚无消息传来。
至于洛阳宫城方面,那些小兵就不清楚了。
李汲还想在桥边多等一两日,等知道了礓子阪之战胜负后再走,崔弃却道:“你既露了官凭,焉知鱼朝恩不会遣人来捕啊?反正前线战事,你也插不上手,出不了力,不如去休。”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估计李汲向来主意大,必定不肯听从,谁料想李汲这回却难得的老实:“既是你命我走,那我走了便是。”
崔弃道:“我怎能命你?”
李汲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大丈夫自当肆意而行,不受制于天地人,但自前日道上遇袭时始,你崔贤弟但有所命,我无不听从。”说着话,主动打马扬鞭,离开桥头,向西驰去。崔弃反倒愣了半晌,这才想起来催马跟上。
继续西行,经过芮城后折向西北,抵达蒲州。事实上,蒲州南面便有可资渡河之处,那便是著名的风陵渡——虽然无桥,却有渡船——但崔弃考虑到风陵渡距离陕州太近,又设有关卡,担心鱼朝恩的魔爪能够伸过来,故而最初的提议,就是走蒲津桥。李汲明白她的意图,当时就想:这小丫头确实挺精明的啊……
过了蒲津桥,进入京畿道,又数日,终于抵达长安,自城东北方的通化门而入。
进城之后,李汲问崔弃:“你何处去?”
崔弃头也不回地答道:“自然是回崔府……”
“崔公应已外镇荆襄了吧,则府中还有人么?”
“三公子在。”
路上李汲也问起过崔光远的家庭状况,知道他出自博陵崔氏定著三房,有个兄弟崔光迪,不仕而守护老家产业——不在博陵,而是在滑州的灵昌县,如今多半又陷了贼了。崔光远有女二人,皆已出嫁,有子三人:长子小名千龄,未冠而夭;次子崔构,在蜀中任官;三子崔据,还在念书。
崔弃就此拱手向李汲告辞,李汲一把扯住她的缰绳,表情诚挚地说道:“途中所言,并非戏谑,实出真心。且待崔公返归长安,我便上门去提。”
崔弃也不回应,面无表情地提鞭一拂,拨开李汲的手,打马扬长而去。
李汲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便直奔百孙院而来。
因为憋了一肚子话想找人说,也有很多讯息,希望能够寻人打问。李汲心说长安城内有心之人,谁不知道我跟你奉节郡王走得近啊?还掩耳盗铃一般非要夤夜来访,有什么意义——还是我直接摸上你门去好了。
李适在正堂前迎候李汲,见面一把抓住李汲的手,殷切地问道:“家慈早有信来,说你又向洛阳去了——如何今日才归?”
李汲冷哼一声:“实言相告,我本不该这数日便返京,却是被人轰回来的!”
李适见他面露愤懑不平之色,忙问:“你对张巡有恩,难道他敢慢待你?”
李汲摇摇头,说:“长途跋涉,先求一口水喝……且,不知道陇右局面如何了?”
李适将他让至堂上,对面而坐,并且告诉李汲,果然不出所料,吐蕃方面今秋又再动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