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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便如此,这野外也总好过无回谷内,最起码他们还得见星星月亮,不像无回谷内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连吸口气都不敢用力,生怕将那些毒雾吸进去。
这些野外的妖邪其实只要有所防范不难对付,他们一起走出藩地的两千弟兄就活下来一千多,后来……若不是误入无回谷,也不至于剩下他们这几个人。
想起那些一道出生入死、最终却惨死在无回谷中的弟兄们,这几个刚刚逃出生天的护卫心中那股兴奋便淡了。
他们在无回谷中时,只觉得在里头过了十几个时辰那般漫长,可一出来,看看天色,才发现此刻才堪堪丑时,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临诀坐在步辇上,按了按随着时间过去,痛楚已渐渐减轻的心口,难得对这几个凡人多出了一分耐心。“这地方没危险,你们随地休息便可。”
严东锦等人已经见过了他的本事,又有自家王爷授意,自然对他言听计从,闻言立刻小心地放下步辇,随后便松懈地坐到了地上。
连静王此刻也无心顾忌皇室威仪了,见下属生起了火,立刻靠着火堆席地坐下。
秋夜里本就寒凉,这一行人又累又饿,身上又都带着伤,先前精神集中倒没什么,现在一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痛,且浑身发冷,恨不得立刻回到西南的王府里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那也只是妄想罢了。包括静王在内,八个男人一起围着火堆解了衣裳处理伤口,身上汗臭味、泥土里打滚出来的土腥味以及身上铁器腐蚀了一般的血味混在一处,那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临诀眼中不耐,眉头跟着皱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轻风裹挟着幽幽香气从临诀面前拂过,风中传出女子银铃般悦耳的轻笑声。
等那阵风过后,他面前就多了一枝重瓣朱槿,浅浅香气从中散出,刚好笼在临诀周围。
临诀捏着那支火红色的重瓣朱槿,眉间慢慢舒展开来。
朱槿附在花上的意识传进了临诀耳朵里。
“主人,廉贞星君只在无回崖上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应是回了天庭。”朱槿的修为在妖类中虽然算是顶尖,可与身为仙人的廉贞相比,还是有如天地之隔。但她身为花妖,这方圆百里的花草都是她的眼线,因而即使藏在很远的地方,也能探知到廉贞的动静。
临诀本想在无回崖下待到天明,靠着无回崖对仙神的阻隔挡一挡廉贞,等到天亮了,他心疾发作过去了,也就有耐心和廉贞周旋了。却没想到皇族最后一个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那么巧就出现在了无回谷中,皇族是人间气运所在,有静王挡在前头,廉贞必定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他又能看到廉贞一副恨不得立刻抓住他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了。
可惜了,廉贞突然回了天庭。临诀摸了摸下巴,心想,难道是被自己这张脸吓得不敢来了?
“临诀。”静王的声音响起,“你饿了么?手下刚刚找到些果子。”
临诀回过神,瞥了眼静王捧在手里的那几个又青又小、一看就觉得牙酸的果子,摇头拒绝了。
静王也知自己此刻拿在手里的果子入不得眼,他讪讪道:“这里荒郊野岭的,寻不到什么好物,不过你放心,等天亮入了桐城,凭我的身份,一定不会怠慢你的。”
廉贞不在,临诀心口又疼,懒得和这静王啰嗦,他索性闭上眼靠在了椅背上。
静王见状,知道不好再打扰他,只能离开。
转眼已到了天亮,众人休息了近两个时辰,体力和精力都恢复了些,再上路速度就快多了。
静王等人如今已怕极了山路,当他们走出无回山范围,重新踏上官道、看到人烟的那一瞬间,甚至有种喜极而泣之感。
临诀也很高兴,终于能摆脱那驾又丑又咯人的步辇了。
自从朝廷禁止百姓行那郊野山林,且开通官道后,这些以往只能由达官贵人行走的官道如今变得热闹极了。平坦宽阔的道路上随处可见行人的身影,其中还有不少过路的客商。
严东锦领着领着两个侍卫,用静王身上的一枚宝玉换来了一辆马车两匹骏马,并一些吃食。
几人一回来,静王立刻拿了些看上去还新鲜的点心递到临诀面前,临诀扫了一眼,摇头拒绝,转身就上马车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严东锦几人见自家王爷伸出去的手还没缩回来,那人就转身上了马车,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不满,但这一路上如果不是这位临公子护着,恐怕王爷连同他们这些侍卫现在早已魂断无回谷了。思及此,几个侍卫左右为难,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家王爷说话了。
好在静王也不在意,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他吩咐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各人喂饱了肚子,找路边卖茶的打来些凉水稍稍清理一番,就继续上路了。
从无回崖出来,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东走,约莫五六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望见了桐城城门的影子。
静王一行人虽然形容颇有些狼狈,证明身份的印信等物也丢了,但留在桐城内的桐州刺史认得静王的模样,因而静王一入城表明身份,立刻就被桐州刺史阮忠接进了刺史府。
而对于这位注定会继承皇位的静王,桐州刺史可是半点不敢轻忽,他没敢问静王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只立刻命人收拾出最好的院子供贵客暂居。
桐城一片繁荣,连刺史府也修得格外气派,静王等人看着城中热闹祥和的景象,再对比他们在山野中的遭遇,顿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即便进了刺史府,恢复了身为一国王爵的体面,静王对临诀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亲自叮嘱阮刺史道:“这一趟不太平,本王路上还遭人伏击,若不是这位少侠相助,只怕早已命丧途中,他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怠慢了。”
未来天子亲自吩咐,阮刺史哪敢不从,他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然而刚刚看清临诀的脸,他就愣住了,直到静王不悦地咳嗽了一声,才回过神来。见静王面上微怒,阮刺史尴尬得一张老脸几乎都要挂不住了,不过他能做到刺史的位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是吹出来的,见临诀面色有些苍白,他连忙殷勤又不显谄媚地让自己的儿子亲自送他去客院歇息。
眼见临诀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处,静王的目光才收了回来,他一边和阮刺史往刺史府大堂走去,一边问起如今京都的情况。
阮刺史一一答了,桐城离京都不远不近,消息还算是灵敏,他道:“自从那件事过后,皇上就一病不起,听京里传来的消息说,如今代理政务的是李太师。”
“李太师?李从?”静王没想到,他被逐出京城不过五年,那李从就爬上了太师的位置,当年他被驱逐出京师正是遭这小人陷害,虽说此人是受大皇子指使,但如今大皇子死了,他对大皇子的恨意便全都移到了李从身上。
静王本来还奇怪,朝廷明知外头危险,为何钦差来送信时分毫未提,甚至还一个劲儿地催促他快些,他如今已是唯一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那钦差没道理害他。如今从阮刺史口中知道那厮如今成了代理朝政的太师,他才想清楚其中关窍。
朝廷将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应该是担心引起百姓恐慌,恐怕为此还做了不少掩饰。那送信的钦差不知其中密辛倒也并不出奇,但像李从这种坐到太师高位的,必定清楚外界如今的状况,这小人当初为了攀上大皇子不择手段,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大皇子身死,如今唯一可能继承皇位的倒成了他祁朔,他害怕他回去以后找他算账,干脆在派出钦差时瞒下了这道消息,目的就是害他性命。
思及此,静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静王当年被逐出京师时途经桐州,还是当年还未升上刺史的阮忠招待的,自然清楚他和李太师不和,见静王脸色难看,他立刻就猜出是李从的缘故,因而并不慌张,道:“王爷勿怒,您是未来的天子,等继承皇位,还怕整治不了李从吗?”
闻言,静王的面色才缓和下来。
阮刺史便道:“说起来,这次秦大人可是走了大运。”
静王一顿,疑惑地看向阮刺史。哪个秦大人?
阮刺史见状,想起静王方才称呼那人“少侠”,以为是那秦公子还未向静王禀明身份,便道:“就是您亲自吩咐要好好招待的那位少侠,他不是秦佐秦大人膝下的长子么?”
第27章
静王疑惑道:“可他告诉我,他姓临。”如果临诀真是秦佐的儿子,没理由在这点上骗他,更何况,据他所知,那个秦佐原本只是南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官,走了好运才被提拔进京的,以那种家世,怎么可能栽培出临诀这种人物?
阮刺史见静王不信,也有些懵,喃喃道:“可是……秦大人家的千金,跟那位少侠生得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