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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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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蟠闷闷地回到荣国府,抵达自家住的小院儿门口这才想起来,

    他好像没有完成母亲的交代。

    可是人都回来了,现在转身也不行。

    薛蟠犹豫了一下,拉了拉衣摆,推开了门。

    薛蟠原以为,薛姨妈会第一时间问他,听到他一无所获,绝对会开口责骂。

    不成想,进了屋才发现,薛姨妈竟然在堂屋里低着头打转,一惯得母亲的心的薛宝钗也没有坐着,而是满脸忧愁地站在角落里。

    薛蟠当时就懵了:“妈,怎么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薛姨妈本来正在出神想事情,听到儿子的呼唤这才反应过来。

    她急忙地走过来,盯着儿子道:“你知道了吧?”

    “什,什么?”

    薛蟠当时心里想的是:坏了坏了坏了,我光顾着跟周瑞说话,都忘记问周瑞林家的庄子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妈问起来,我该怎么答?若是气坏了妈,我又要怎么办?

    薛姨妈道:“这,这林家也太狠了!她们竟然指使着御史上书皇帝,要求禁煤!”

    “什么?!禁煤?!”

    这还了得!

    薛蟠转身就走。

    薛姨妈忙道:“你干什么去?”

    “我打死她们!”

    薛宝钗道:“哥哥,你要打死谁?林大妹妹如今在王府,你要冲到王爷跟前打她吗?还是想打林妹妹?不说林妹妹的年纪,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们在这里也住不得了!”

    说着就红了眼。

    薛姨妈也道:“是啊,要不是奈何不了她们,我也不致于在屋里打转!”

    薛蟠道:“那,妈,我们该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会用这般着急?”

    薛姨妈又气又恨,她养的这个儿子,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薛蟠坐下来,想到禁煤,想到自家肯定会受损的煤藕买卖,忽然想起,这煤藕本来就是林家的方子,脸上不觉一红。

    他道:“妈,这,你确定是林家让人上的本子?”

    薛姨妈道:“错不了。方才我在你姨娘屋里得的消息,说是今儿个早朝,有个御史上了一本,说西山煤矿又死了人,又罗列了一大堆理由,然后提议朝廷禁煤。”

    薛蟠道:“那,这跟林家又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远在扬州,林诗音在王府,林黛玉又是个小孩子,这跟她们能有什么关系?

    薛姨妈道:“你到底长没长心眼儿啊?林家跟黄御史交好,之前还相互送礼呢。”

    “那姨娘可明确说了,是黄御史?”

    薛姨妈看起来都快哭了:“傻孩子,也只有林家跟我们有利害关系!你难道忘记了那煤藕的方子?”

    薛蟠无措地四下里张望,然后就看到了妹妹薛宝钗。

    薛宝钗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薛蟠,她也是这么想的。

    薛蟠道:“可是妈,原是我们偷林家的方子在先。”

    “你到底是谁家的儿子?!”

    薛蟠不说话了。

    薛宝钗连忙道:“哥哥,现在要紧的,不是方子,而是家里的买卖。”又道:“一来眼下是隆冬季节,京师不少人家都在用煤球。若是禁煤,势必柴火腾贵,一个就是民怨四起。二来,若真是林大妹妹的手笔,我们家做这个也有小半年了,她为何早不折腾晚不折腾,偏偏在这个时候折腾?”

    “宝丫头,你的意思是说……”

    “我看林大妹妹十有八、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这煤藕上而在汤泉菜上。怕是这些日子到她庄子上看的人太多了,猜到机关的人也有许多,她没奈何,这才闹出这禁煤的事儿来。敲山震虎,想吃独食。”

    薛蟠傻傻地道:“那,这汤泉菜的事儿,我们做还是不做呢?”

    薛宝钗道:“当然要做。若是盯着林大妹妹的庄子的人是那等好摆布的,林大妹妹何须如此?怕是因为盯着她庄子的人是她们林家也得罪不起的,所以才如此迂回行事。”

    薛蟠立刻道:“不不不,我们还是不要做了。”

    薛蟠觉得,林家他们尚且得罪不起,更别说跟林家都不敢得罪的人抢买卖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是不做叶子菜,单做蜂窝煤比较妥当。

    兄妹俩的意见截然相反,只能由薛姨妈做决定。

    薛姨妈拍板道:“做买卖,最重要的是抓住机会。做。横竖这煤藕是现成的。蟠儿,林家是不是真的砌了火墙?”

    薛蟠一顿,干脆实说了:“妈,我在路上被姨娘的陪房周瑞拦住了。周瑞不止去林家的庄子看过,还探了不少消息。他说,姨娘想跟我们合伙做这个,我说,我要跟妈讨个示下。”

    薛姨妈回嗔作喜,道:“你不早说!算了,我找你姨娘去。”

    说着就叫过自己的两个丫头同喜同贵,往荣禧堂去了。

    送走母亲,看妹妹自顾自地出神,薛蟠凑凑挨挨地过来,道:“妹妹,你想什么呢?”

    薛宝钗道:“我在想,煤藕的事儿,林妹妹知道了多少。”

    一想到自家的煤藕方子本是偷来的,薛蟠就成了锯嘴的葫芦,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薛宝钗也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林妹妹。”

    薛宝钗也不管薛蟠,直接带上莺儿跟在薛姨妈的后头走了,徒留薛蟠在后头张望。

    来到林家小院儿,出乎意料,先来到外书房的人不是林黛玉,而是史湘云。

    史湘云打着哈切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跟林姐姐林弟弟正午睡呢。”

    “倒是我的不是,叨扰妹妹了。”

    史湘云道:“我倒是无妨,横竖我有择席的毛病,中午也睡不着,林姐姐就惨了,还有林弟弟,中午这顿午觉可不能省,不然下午没精神。要不,宝姐姐,我陪你等会儿。”

    “那及有劳云妹妹了。”薛宝钗道,“云妹妹在林大妹妹屋里可方便?”

    史湘云道:“方便,当然方便。除了林大姐姐那个草缸,她屋里的东西都随我使唤,蜜蜡姐姐跟我也熟,我在林大姐姐屋里再自在不过了。”

    薛宝钗道:“林大妹妹果然大方。”

    “那是自然!”史湘云道,“宝姐姐,这个点儿,你不去二哥哥屋里,特地来访,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听说外头风闻要禁煤,不知道云妹妹和林妹妹会不会不便,是否需要我帮忙。”

    史湘云笑道:“我当宝姐姐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宝姐姐放心,这府里缺谁的,都不可能缺了我们的。”又道:“宝姐姐别不信,林姐姐和林弟弟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外孙外孙女,老太太会舍得林姐姐林弟弟受委屈?更何况如今林大姐姐跟王府认了干亲,我就不说王府时不时地派人来探问了,就是亢家,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会送林姐姐林弟弟一份。这次林大姐姐不是叫人送了四篓新鲜菜给亢家吗?可把亢家六爷高兴坏了,还说他们家的哥儿已经哭闹了好几天,要吃叶子菜呢。为此,亢家还特地送了林弟弟一套文房林姐姐一套首饰呢。”

    薛宝钗道:“原来如此,我方才还纳闷呢,云妹妹头上的簪子,我从来没见过。想必是林妹妹特特分给云妹妹的。”

    “才不是呢。”史湘云道,“林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别人的心意,她从来都是好好的收着的。我这头上是林大姐姐给我置办的。”

    “林大妹妹给妹妹置办的?”

    “没错啊,林大姐姐说,既然我认她这个姐姐,她就待我跟林姐姐一般。所以这次这院子里添置首饰也算了我一份。这对掐丝如意簪便是,林大姐姐的是青白玉配红宝,林姐姐的是异形珍珠配粉蝶贝,我的是蓝田黄玉配红宝,还有一副珍珠紫水晶双层软璎珞,配我的金麒麟。”

    薛宝钗道:“林大妹妹倒是大方。”

    史湘云道:“林大姐姐不仅大方,还有本事,所以行事大气。”

    东西贵重与否,史湘云不懂,她只知道首饰漂亮,以及林诗音说过待她跟林黛玉一般,就说到做到。

    “对了,我听说宝姐姐家里也做煤藕买卖?想必朝廷禁煤,受损最大的,是姐姐家里吧?”

    薛宝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万万想不到史湘云这个时候扎了她一刀。

    史湘云道:“宝姐姐,这做买卖呢,有赚就有亏。宝姐姐也别太放在心上。若是宝姐姐是想找人说情的,那我就跟姐姐直说,若是别的事儿,我撒个娇,叔叔婶婶度量着,说不得就依了我。可是这种事儿,天知道单着什么干系,我若是开口,是要挨手板子的。林姐姐年幼,林姑爹又在南面,更加做不得主。至于林大姐姐,林大姐姐跟王府认了亲,也不好拿了这种事儿劳烦王爷和娘娘。宝姐姐若是着急,何不找了王大人?都说王大人圣眷在身,简在帝心,所以这些年来步步高升,连带着凤姐姐平日里走路都生风。宝姐姐乃是王大人嫡嫡亲的外甥女,这事儿为何不求求王大人?”

    薛宝钗忍着耻,道:“可我舅舅眼下正在外面……”

    “不过是一道请安折子的事儿。宝姐姐难道不知道,跟王大人这样的官儿,是有权直奏御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