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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旨、谢恩,起身。
贾母终于忍不住了。
对于王夫人来说,林诗音和林黛玉都没有区别,都是林家的女儿,都是丈夫的外甥女。可对于贾母来说,林诗音跟林黛玉是不同的,一个是女婿的庶女,一个却是她嫡嫡亲的外孙女。在表面上,她可以一碗水端平,可私底下,她绝对不允许林诗音越过林黛玉去。
所以贾母第一时间开口道:“权公公,我这两个外孙女都不过点点大的孩子,哪里当得起偌大体面。”
权昌哪里不知道贾母的心思,便道:“太夫人有所不知,这一次若非嘉善郡君,郕王爷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
贾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瞒太夫人,郕王爷这次南下是为了盐政的账本去的,因此引来了刺客的追杀,身上被砍了好几刀,光肚子上就有一条足足一尺长的口子!背上也有好几道口子。御医说,若非有高人将这些口子都缝了起来,不然,光失血就足以要了王爷的命!”
贾政傻了眼:“真是大姑娘?”说着,就连连去看林诗音。
权昌道:“可不是嘉善郡君?郡君不但为王爷缝合了伤口,掩护着王爷抵达京师,在通州驿站的时候,还帮王爷拆了线。换了他人,怕是这手抖个不住,王爷也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倒是嘉善郡君,手稳得很。王爷早上拆了线,稍晚一些时候就能进宫了。若非亲眼所见那一道道蜈蚣一样的伤疤,谁会相信王爷遭了这么大的罪?故而杂家特地讨了这份差使。杂家估摸着,明儿个,老圣人、太上皇后娘娘、贵太妃娘娘、皇后娘娘都会有表示。”
贾母、王夫人都傻眼了。
贾政傻傻地道:“这,这孤男寡女的,对,对大外甥女的名声不好吧?”
林昭立刻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
林诗音道:“谢舅舅关爱,我林家没有那甘为妾室的女儿。”又对权昌道:“既然舅舅说开了,那我少不得向陛下和娘娘讨个恩典,还望公公帮忙转达。”
权昌笑眯眯地道:“郡君请说。”
林诗音道:“我记得京中有认干亲的旧俗。若是郕王妃娘娘不介意的话,我斗胆,厚着脸皮拜娘娘为干娘。这样王爷于我,便是自家长辈。长辈有难,晚辈子侄帮忙排解,本事份内之事。就是不知道王爷王妃意下如何。还请公公帮忙代为讨个示下,若是娘娘忌讳我身上的孝,等我出孝了再全礼也无妨。”
虽然太上皇已经退位,眼看着改元就在眼前,可权昌也知道,太上皇依旧大权在握,皇帝势单力孤,正愁手下缺得用的人呢。
权昌笑眯眯地道:“这事容易。郡君请放心。”
权昌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贾琏再三挽留,终不肯,最后双手奉上茶仪,送权昌至大门口,看着权昌骑着马,去远了,这才关了大门回来。
而这边,贾政还道:“大外甥女,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有皇爷定夺的理,哪里有臣子讨要恩典的例?”
林诗音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应着“是”。
林昭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掩口,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林诗音便道:“舅舅,今日晚了,不如明儿个再说罢。再者,讨恩典的是我不错,到底给不给这个恩典,上头自有裁度。横竖明日便知道了。”
贾政还想说,可是眼角的余光瞥见贾母的脸色,只能住了口。
第二日,荣国府上上下下起得格外早,就连一惯爱睡懒觉的贾宝玉也被早早地叫起来,阖府上下都在荣禧堂里坐候着,宁国府的尤氏和南街的邢氏都得了消息,早早地赶来作陪。
王夫人更是连薛家的信使并娘家兄嫂派来的两个媳妇都顾不上了。
果然,这天才过了午,宫使驾临,却是六宫总管太监戴权。他是代贵太妃宣布懿旨外加赏赐林家姐弟的。
据说贵太妃得知之后非常高兴,还说当今万岁潜邸之中先后四个女儿,没有一个养大,郕王府更是一串儿的小子,一个孙女都无,她早就盼着要一个孙女了,因此特意吩咐贾母好生照顾三个孩子,不可让三个孩子委屈了。还说,等林家姐弟出孝之后,她必派人接三个孩子进宫。
贵太妃娘娘特意赐下银质冠带一套、银头面两套,都是孝期里用的物件。
这里戴权才把东西交割明白,那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的使者前后脚地来了,对林家姐弟亦各有赏赐。
然后才是皇后的使者,除了财帛首饰玩器之外,林家姐弟三人每人还有文房四宝一套、新书数部。
皇后的使者还道:“娘娘听说嘉善郡君已经读完四书,正在治春秋,故而特地寻了《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各一部。官刻本不稀奇,倒是上面的批注乃白沙先生亲笔。娘娘还说,世人只知叫嚷女子无才便是德,却忘记了母亲往往是孩子们的第一位先生,肩负着对儿女言传身教之责。母亲的眼光和格局更决定了儿女的未来。娘娘希望郡君能多读书,增广见闻、开阔心胸,在学问上多多进益。”
林诗音再拜谢恩。
如此纷纷扰扰闹了几个时辰才完。
贾宝玉更是赞道:“皇后娘娘到底是皇后娘娘,见识果然远胜那些凡夫俗子、庸碌之辈。”
惹得贾政吹胡子瞪眼,道:“你又懂什么!”
贾母少不得喝止:“政儿,你也少说两句。”又对贾宝玉道:“宝玉,皇后娘娘乃是国母,不可非议。”
贾宝玉乖乖地应了。
贾母王夫人见郕王妃迟迟不肯派人来,以为郕王府没有这个意思,不想,到了黄昏时分,郕王亲自登门,表达了自己对林诗音这个义女的喜爱,还道:“你母妃本来想亲自走这一趟的,可她为我担惊受怕近半年,昨日松懈下来,半夜里发了热,今日连眼睛都睁不开,故而来不了。等她大好了,你们也出孝了,再行大礼罢。”
又叮咛贾母贾政莫要怠慢了林诗音姐弟,这才急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