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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洛心丹算着时辰,记得自己还要回府,便和无名没再说下去。
无名带走了尸体,越宁知道他一会儿定还要回来清理血迹,就趁此时机快快离去。
直到进了东苑,回到寝居,关上门,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坚持不住了。
终于昏倒过去。
她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过去的事一幕接一幕的在她脑海里盘旋。
小时候,有个同自己很像的小姑娘在溪水边玩水,被一个女人扇了一耳光,说:“谁准你玩的!你这样怎么帮你父王报仇!”
小姑娘哭的很大声,跑走了。
自己跟着她,想要安慰她,但她大喊一声“都怪你娘”,就不愿意理自己了。
后来有个小男孩在追一只狐狸,不小心跌到了山谷里,昏迷不醒。
小姑娘踢了他两脚,很生气,说:“连你也要挡我的路!”
自己见那小男孩的衣物上有鲜血溢出,就摘了些止血的草药给他包扎。
小姑娘看见,生气地说:“假慈悲!你和你娘一样会演戏,表面热心肠,其实冷血得不行。”
自己看她,说:“你娘不该打你。但你也不该踢一个受伤的人,也不该骂我娘。”
小姑娘说:“我就骂!要不是你娘惹我娘不高兴,我娘会打我吗?你们全家每一个好东西!”
这时候,娘来了,把自己叫走了,说回家去,不要跟这些上山的人讲话。
后来,自己就真的很少和上山的人说话了。
不过,那个小姑娘的娘亲口里的父王是谁呢?小姑娘为什么和自己也有几分相似?
忽然越宁脑海里又闪过一幕,是透过门缝偷看的——
小姑娘她娘左手牵着小姑娘,右手牵着一个一个与小姑娘几乎长得一样的小男孩,对戚氏说:“我们孤儿寡母的,如果连你都不帮我们,谁能帮我们?”
戚氏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既有了丹丹和王儿,平平安安将他们抚养长大不好吗?”
丹丹……
是洛心丹吗?
那个受伤的少年莫非是仇徒?
所谓对救他的姑娘以身相许的誓言其实是对他自以为的救命恩人?
“我已经筹谋十几年了,现在不过是要借你一点声势,让你坐享其成,你还百般推辞?”小姑娘的娘气急败坏地说,“你真是辱没皇族!”
戚氏突然察觉到门缝开着,急忙推着越宁和泉君进去,把门关严,不悦且不耐烦地说:“这些事早与我们无关了,你若是来认亲,我们欢迎你也到山上来隐居,你若是来借势,我没有,有了也不会帮你。戚泊早就死了,和大齐的城墙一起被列国铁骑扬起的黄土埋了。你们走吧,恕不远送!”
大齐……
是啊,这从小就经常听见的字眼,后来渐渐懂事,爹娘却不再提起的字眼显得多么的刻意啊。
娘的一举一动,言谈举止,都是那样的不平凡。
爹的一文一墨,神思才情,都是那样的不普通。
他们为什么隐居在泰威山?
小时候为什么不断有人来找他们?
后来那些人为什么不来了?
师父这样一个名震四方的将军,虽然大齐亡了,也可去他处谋生,可他为什么也隐居在泰威山上,而且对娘那么敬重?还教自己和泉君谋略武功?
为什么齐太妃和娘的相貌也有几分相似?一个齐国的公主和孱国人会这样相像吗?
还有那个齐国的车将军,去他府邸的时候,他为什么像见过自己似的?
这些人,这些事,都和那个曾经震慑天下却已亡故的“大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娘是什么人?
爹又是什么人?
洛心丹和她娘,又是什么人?
是谁害了皇后?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大齐……
报仇……
难道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有人想要复兴亡国吗?
“噗。”
越宁喷出一口鲜血。
再没了意识。
皇后宫外的白色花朵随着花季开败了。曾经春风拂过的时候,这花开得极为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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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二月九日。
她从扇萍那里得知,仇徒本来告假在家不去上朝,可皇上执意要办溧阳公主的亲事,群臣反对,说有违礼法,皇上便叫大公子二公子和丞相在朝堂上支持他,说这是皇后娘娘的遗愿,不想让自己过身的事耽误了别人。
越宁急忙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扇萍说,“快辰时了,公子们和老爷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朝堂上了。”
辰时上朝的点,越宁是知道的。
她急忙坐起来,叫扇萍伺候她梳洗,预备车马。
扇萍拦阻道:“夫人, 您的身子很不好,郎中说要您多休息。”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但有件事我现在必须要去做。”越宁执意下床,扇萍只好伺候。
上了马车, 越宁叫车夫用最快的速度到宫里去,生怕皇上金口玉言地颁了圣旨,明日让溧阳公主和静安侯继续成亲。
她要阻止这件事,倒不是她觉得二人不般配,只是这里面她不确定有没有那个无名的算计。
无名为什么接近何宸?
何宸一个铁匠之子,就算入伍了,有一点军功,如何又能接近高高在上的公主?
这两个月虽然一直在帮忙筹备公主的婚事,可她却从未见过何宸。
应该说她很久没有见过何宸了。
何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真的像仇徒所说的,是趋名逐利之人?
他在无名的计划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越宁攥紧了手,她想起洛心丹似乎要害肚子里孩子的那些话,她醒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问扇萍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又开始乏力了。
这症状,怎么这么像皇后末时的样子呢?
只是自己比皇后的症状轻浅,还有几分力气说话行走。
她越来越觉得皇后的死不是一场意外。
不过当务之急,是快些赶到朝堂。
“到宫门了,夫人。”车夫说。
越宁打开帘子,亮了腰牌,对侍卫说,“我此刻有急情要面见皇上,请准我车马进入。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侍卫一看腰牌,再看越宁的脸,认出是云麾将军兼宫中女官,立刻放行。
到了宣政殿,越宁忍住腹部的不适,让门口侍监通传。
皇上正在和大臣们商议静安侯与公主的婚事,听闻太监在耳边说云麾将军来了,他便看了一眼仇徒,仇徒不明所以。
皇上对太监说“宣”。
太监高呼,“宣云麾将军上殿!”
越宁进来的时候,地上跪了一片朝臣,而仇赁一系的群臣则站着。
越宁扫过之后,对眼下形势明了了七七八八——应该是正在商讨明日的婚事。
果然,皇上免了她的跪礼之后,在上面说:“越爱卿,你来的正好,溧阳公主的婚事一直是你在筹备,皇后薨逝的时候你也在场,对此,你最有发言的权利,你来说说,朕让溧阳明日成亲,可有不妥?”
何宸是有名无实的侯爷,本不用上朝,但今日事情与他有关,所以他也在朝堂上。看见越宁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再加上今日的议题,这种感觉就更加微妙了。
越宁也看见他了,但没有多看,而是看向仇徒。
仇徒一直盯着越宁,见她唇色苍白,很是忧心。也很是疑惑,不明白这样的小事,越宁为什么要来。
越宁冲他微微颔首,让他安心,然后便对皇上说:“皇上,臣觉得不妥。”
原本跪地的大臣正在忧心,站着的大臣正胸有成竹。
却不想越宁竟出此言。
立时朝堂上哗声一片。
何宸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越宁。为什么阻拦呢?难道公主说的真是的,越宁心里还有他?
皇上脸色难看,威严道:“越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是皇后的遗愿。”
仇徒虽然不知越宁为何反对,但见此番形势,还是上前跪在越宁旁边,道:“皇上,云麾将军所言必然有其原因,还请皇上容她说完。”
越宁感激地看了一眼仇徒,说:“皇上,臣确实以为有三点不妥。”
皇上看看仇徒,对越宁耐着性子说:“哪三点,若你也要背祖训,便算了吧!”刚才听大臣们背诵宗文祖训已经够头疼了。
越宁说:“回皇上,臣以为,皇后娘娘的心意原是好的,不想因自己的事耽误了公主的幸福,不过皇上,您信命吗?这世上诸事都有命数,皇后娘娘如是,公主亦如是。”
群臣在此哗然。
皇上不耐烦地说:“越宁,你是打算在这里讲鬼神命理与朕听吗?”
仇徒也是不解地看着越宁,但他还是同越宁站在一处,在旁边扶着她。
“回皇上,臣不是要讲鬼神,而是讲天理。若钦天监算的良辰吉日果然是良辰吉日,如何会与国丧冲撞?国丧在前,亲事在后,若是不依法度,不理命数,逆天而为,只怕公主反倒不幸。此为一。”
越宁话音还没落,一位跪着的大臣就喝道:“将军放肆!”
那是钦天监主事。越宁这话是要砸他饭碗。
但越宁不理,继续说:“娘娘想成全公主,让皇上不要因礼法而误了公主,可见娘娘对公主之情义。将心比心,公主必然也是为娘娘离世而悲痛不已,皇上和群臣在此处商议之时,有何人真的关心公主是否愿意此时成亲?即或全天下人都能容许这事发生,都能睡得安稳、吃得安心,公主也断然不会安心!何况此事还有这么多人反对、指责,岂不是置公主于不仁不义?”
群臣与皇上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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