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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开始动手的云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身体便快要倒在了地上,他条件反射地双手一捞,将季风的身体固定住了,一低头看了下去,整个人瞬间就僵硬了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季风脸上的那块兽皮蹭到了云山的胳膊,已经掉在了地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曾经可爱的婴儿肥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双颊甚至瘦到凹陷,干枯的唇瓣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隐约在向外冒着血液的牙印,可见对方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一直忍耐到现在。
除此之外,对方包裹在脑袋上的那块兽皮也有一点脱落的迹象,依稀露出他有些干枯的头发,却不是他记忆里的黑色,而是没有一点生机的白色。
云山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几次定睛仔细观察后,他惊恐地肯定了自己所看到的颜色。
在季风开口阻止之前,云山便一把扯掉那块碍事的兽皮,让对方的一头白发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云山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年仅十九岁的大祭司,竟然有了一头雪白的长发,他甚至连一根黑色的发丝都没有看见!
再一看季风完全没有肉了的脸颊,和那强忍着痛苦的表情,不管是多傻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大祭司似乎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云山双手一使劲,将季风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低矮的草床上。
他这才发现,在厚重宽大的兽皮下方,隐藏着一具多么纤细的身体,抱在怀里甚至让他觉得很是咯手,似乎对方已经瘦到只剩下骨头了。
这给了云山一波极大的冲击,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想要教训季风的念头了,满心满眼里都是季风现在的模样。
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生息一样。
第5章
云山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但现在,他却无师自通地放轻了手脚,总觉得躺在床上的大祭司一碰就会碎。
先前的怒火已经被满满的焦虑取代,虽然慌乱,但莫名的,他的脑袋开始正常运转了起来。
风大人不进行祈福和救治,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头,就疯狂的生长起来,直到云山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念头,还自发自地脑补了很多东西。
好在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在拉过一旁的兽皮被帮季风盖上之后,他看着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季风,声音虽然放轻了不少,却能让别人听出来他话语里的焦急与不安,“风大人,您怎么了?”
季风有些艰难地喘息着,脑袋涨疼涨疼的,浑身上下也酸疼无力,就连动一下也会让他觉得很难受,他别过脸不去看云山,嘴硬地说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怎么可能没有事!”云山忍不住大声反驳他,然后想起什么似得,又压低了声音,“风大人,您是不是病了?”
见季风没有理会他,云山气急,猛地站起身,想要往帐篷外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医师!”
但下一刻,他的兽皮裤脚就被人拽住了,力气大到让他差一点绊倒在地上。
“云山!”季风挣扎着想从草床上坐起来,却被云山按住了,他紧紧抓住云山的手腕,指节都开始微微泛白了起来,“不用去,我没有大碍。”
听到这话的云山差点气笑了,他轻轻松松地就掰开了季风抓着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便要转身离去,脚步一错就躲开了季风又一次想要抓住他的手。
季风急了,慌乱地撑起身体想要上前阻止他,却在下一秒又跌回了床上,眼见着云山马上就要走出帐篷,他只能抬高了声音大喊着:“你是想让全族的人都看见我这副样子吗?”
云山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祭司大人的想法。
“为什么不行?”云山的手依旧搭在门帘上,仿佛下一秒就会不顾季风的意愿将其掀开,“您倒是给个理由啊,生病了治好不就行了,病好了之后您才可以继续祈福,继续为族人们治疗啊!您之前拒绝祈福难道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吗?您就不想早一点养好身体吗?”
季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扭过头,好半晌才低喃了一句:“没有用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若不是整个帐篷里安静极了,想必云山也听不清楚他的话。
“什么没有用?”云山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们的大祭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您不试怎么知道?就这么拖下去吗?您……”
他脱口而出的话猛地停住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惊慌失措的同时,第一时间便将其否定了。
风大人是不是……已经为自己治疗过?是不是治疗之后没有成效?
怎么会……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多了!
云山摇头,想将那个念头甩出自己的脑袋,却发现这样做反而让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如果风大人和他猜的一样的话,如果事情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的话,风大人之前所有的行为就都有了解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也全部变得合理了起来。
虽然风大人从来都没有在他们的面前展现出他治疗的能力,但云山就是觉得风大人是会治疗术的,他们的老祭司最拿手的就是治疗术,甚至比祈福还要用得更加顺手。
如果风大人得的病连他自己都治不好,那族里的医师就更不用说了。
云山如遭重击,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直着身体挪着步子走到了季风的身边,声音干哑地问道:“风大人,您是不是……”
快死了?要不行了?就要离开我们了?
这样的话云山怎么也问不出口,但季风从他打着颤的口吻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闭上眼睛,面对着另一个方向,没有去看云山。
但季风突然更加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透露了一切,云山甚至能看出他瘦弱的身体正在细细地颤抖着。
没有人能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还可以保持平静。即使风大人是他们的大祭司,即使风大人极力地在隐瞒他的身体状况,在被人看出来并毫不留情地揭穿的时候,他也会同样的脆弱,会伤心会难过。
但在那之前,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了风大人的不妥。不,其实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方面,他们都以为,他们的祭司大人变了,变得冷漠而自私起来,不管族人们的死活了。
就连他也是一样,被身边族人们的情绪所带动,没有继续相信风大人。
风大人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啊,难道他从小就这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情吗?现在想想,云山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竟然相信了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风大人只是为他们好,为整个瓦格纳部族的未来好,所以带上了自私虚伪的面具,宁愿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也不愿让族人们知道这样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
如果能让整个部族都抱有长存下去的希望,这点忍耐算不得什么。
云山知道,他们的祭司大人一定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任由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流传在族群里,也许还会在时间快到的时候,自己一人悄悄地藏起来,孤单而又无奈地离开这个世界。
而族人们也许会因此而慌张一段时间,却绝对不会有人猜到他们的祭司大人真实的状况。
就连他也不例外。
等等!云山突然瞪大了眼睛,想起了今天一大早自己来找风大人时,对方却不在帐篷里的事。他当时只以为风大人是有事外出,现在再一想,却可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