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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仉南看着他满身的伤痕,手指微微的发颤,喃喃道:“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孩子没了可以再有。
裴子戚靠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仉南我困了,我想睡一会儿。”
仉南怕碰到他的伤口,只是伸手圈住他,轻嗯了一声。他抬头看向阁窗,双眸泛出晶莹的水雾,那是化不开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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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悄然露出了脸,洒落在大地上,驱散了黑夜。朱孟明走下马车,先伸了一个懒腰,再左右扭动着脖子。许星川见他醒来,连忙上前道:“朱老先生,您醒来了就好,我们赶紧赶路了吧。”
“赶路?”朱孟明挑起眉梢,环着手道:“赶什么路?我是答应了你主子,陪他上京给人看病。如今你都主子不在,我还上什么京?”
许星川瞋目切齿,强压着怒气道:“朱老先生,你不能言而无信。皇妃动了胎气,现今又在大牢里,你……”
“得了得了。”朱孟明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实话与你说吧,若不是你主子亲自去请我,杀了我我也不会上京城来。你主子也知晓这个理,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许星川怔了一下,急忙上前一步,脱口道:“朱老先生……”
朱孟明转过身去,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辰时再走,多一刻我也不走。”末了又补充一句:“没得商量,要了我的性命也别想。”
许星川气得手指发抖,咬着牙转身离开了。
待到辰时,许星川才驾着马车匆匆赶往京城去。到了京城,得知皇妃还在大牢里,又马不停蹄带着朱孟明去了大理寺大牢。
仉南抱住裴子戚一夜没睡,是以许星川看见他时,双眼通红好似发狂的野兽。他轻轻唤了一声殿下,仉南连忙抵住了嘴,示意不要吵醒了裴子戚。
许星川瞧了瞧熟睡的皇妃,急忙止了声侧身站立。仉南轻轻放下裴子戚,给他盖好被子,对着朱孟明做了一个请状。朱孟明摸着胡须,用眼神看了看牢房外。仉南当即明了,带着许星川离开了牢房。
两人站在空荡的廊道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影。许星川紧握着拳头捶向了木栏:“那群龟孙子居然对皇妃用刑了!”
“许星川。”
许星川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卑职在。”
“让郡王他们连夜赶回北漠。”仉南顿了顿,哑着嗓子道:“通知赛克巴(北漠将军),让他举大军南下,压境晋国边界。”
许星川瞪大着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支支吾吾道:“殿下,您这是?”
“我不敢拿清儿的性命做赌注。”仉南闭上了眼,唇色微微发白:“父皇铁了心不放过清儿,我别无选择。”
“可是…可是……”许星川慌忙跪了下来,“殿下,您这么做会被天下人唾弃的,不孝不义的骂名会伴随你一生。千秋万代也要担着这个骂名,带着外族人灭了自己的国家,害得族人家破人亡。”他俯下身子,磕了一个头:“殿下,还请您三思。陛下再不适,也是您父亲。一旦晋国国破,陛下就是亡国之君,您这是等于在逼死他呀。”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仉南慢慢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红色:“这京中有禁军、御林军、卫戍营,各州府有府军,边界还有边防军。你有多少把握仅凭我们在京城的人,能带着清儿离开晋国去北漠,不伤他分毫?”
许星川怔住了,猛地抬起了头。禁军是洛帝的亲兵,御林军是保卫皇城的军队,卫戍营则是保护京城的军队。如果三军一起出动,仅凭他们留在京中的人手,根本不能保证带着皇妃安全离开京城。就算他们侥幸离开了京城,也不一定能离开晋国。各州府兵、边界军……
他们的人多半都在北漠,与其让他们偷偷摸摸来京城,还不如直接一路南下。洛帝已有五年不理朝政,一旦遇到大事,他还得需要裴子戚。二皇子不熟军政,三皇子又不予理会,那么洛帝只得让裴子戚挑起来。
许星川伏在了地上,轻声呜咽道:“殿下……”
“我只想与清儿厮守一生而已,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仉南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苦涩:“让赛克巴先做做样子。如果父皇执意一意孤行,让他一路南下吧。”说着他苦笑一下,喃喃道:“打战苦了世人,可谁又能可怜我?既然清儿走了,那么这个世间就变成地狱吧。”
许星川颤了颤身躯,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一张绝色的面容笼聚着悲伤,空洞的眼神仿佛没了灵魂。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再次垂下了头颅。
仉南动作很慢,拖着身躯慢慢转身。他徐徐的往回走,步履很慢,宛如一个老人一般,木讷而迟缓。地上影子拉得漫长,黑压压的一片,孤独的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标注一下,元史·兵志四记载:其夜禁之法,一更三点,钟声绝,禁人行;五更三点,钟声动,听人行。
第八十六章
烛光忽灭,沉寂的廊道陷入了灰暗。地上的影子乍然浅了颜色,仉南徐步前行,面上的悲伤逐渐散去。突然间,前方的牢房里传出了大笑声。他怔了下,喜上眉梢,大步流星走去。
他走进牢房,小声唤道:“朱老先生?”
朱孟明转过头,欢喜若狂指着裴子戚,道:“这个娃娃有意思。你没骗我,也不枉费我随你来京城一趟。”
“清儿他?”仉南紧张的问。
朱孟明抚了抚胡须:“按理说,受了这么重的鞭刑,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可我刚刚给他把脉,发现孩子安然无事,只是动了胎气需要休养几日。”
仉南蓦地睁大眼,眸中涌现着狂喜:“孩子无碍?”
朱孟明微笑着点点头,又轻轻蹙起眉头说:“只是单凭脉象,我暂时没看出他的病因来。等他醒来,我再观察观察,应该知晓他为何会昏迷不醒了。”
仉南连忙抱拳,作揖道:“多谢朱老先生。”
“先别谢我,赶紧去找几件干净的衣袍,把他身上的衣袍换下来。别让伤口与衣袍黏住了。”朱孟明顿了顿,又说:“他的伤都是皮外伤,瞧着是恐怖却无大碍,休养些时日就无事了。不过也得好生养着,别让伤口发炎了。”
仉南颔首点头,当即转身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看向熟睡的裴子戚,眉宇间浮出说不清的情绪。朱孟明侧身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赶紧去,别磨磨唧唧的。等会衣袍与伤口粘在一起了,有他疼的。”
仉南收回了视线,大步走出了牢房。等仉南离开,朱孟明蹑手蹑脚走到牢门前。他伸出脑袋左看看右瞧瞧,待确认四周没人,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裴子戚。见裴子戚也没有苏醒迹象,提着衣袍轻手轻脚离开了牢门……
于是等裴子戚醒来时,牢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撑起身子,身上的伤口微微裂开,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系统,仉南呢?”
系统如实说:“他带了一个郎中来看你。郎中支开他给你找衣服,结果他刚离开,郎中就偷偷跑了。”
裴子戚愣了愣,叹气说:“仉南平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碰上我的事就没脑子了?”
系统反问说:“因为他爱你,所以在你危险时,他才会一反常态。如果在你危险时,他依旧冷静得滴水不漏,这是你想要的吗?”
裴子戚默了,等了一会说:“系统,去商城兑一些药,我想快一点好起来。”
缄默少焉,他手上多了一粒药丸。系统说:“连吃三天,你身上的伤势就差不多好了。被拔掉的手指、脚趾,得吃半个月才能痊愈。”
裴子戚二话不说把药丸丢进了嘴里。他细嚼慢咽的咀嚼,视线不经意看向了牢门外,只见地上落在长长的黑影,轻微的挪动。他连忙停了咀嚼,一口吞下药丸,重新躺回了床上。
许申高站在牢门外,迈着轻盈的步伐,回来的踱步。昨晚他赶到刑部时,一切已经晚了。冯敬被绑在刑架上,正受着鞭刑鬼哭狼嚎。等问清情况,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