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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只去过一回的那里并不大,但却很高,幽静古朴,清逸宜人,没有白玉阶,也没有琉璃瓦,只几棵青松,一块匾额高高悬挂,匾上笔法畅快淋漓,叫人望之也觉舒气宽心。
所以,在哪里呢?
那个叫“片石居”的地方……
嘉赐边想边走了许久也没瞧见一个相像之处,他不敢问人,却也不愿就这么回去,只呆呆遥望远处,心内思量究竟如何才能见到那个人……
东青鹤……
嘉赐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园囿中。忽听前方传来交谈声,嘉赐连忙回神,脚步一转闪到了一棵高大的桂树之后。
交谈声伴着脚步越走越近,继而在不远处停下了,那声音婉转清丽,是两个女子。
“……师傅,这衣裳真好看,襟口边还绣了菡萏。”
“嗯,我用了杏蚕丝绣的花瓣,又用银线勾边勾叶,三十几天的功夫也算没有白花。”
“师傅真是有心,门主看到了一定喜欢。”
门主?
树后的嘉赐听见这话,明知危险,却还是没忍住好奇,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睛向前头看去。
只见一池荷塘前站着一粉一蓝两位女子,那浅蓝与鱼邈平日所穿的弟子服色泽一般,只下摆处有些差别,是套女装,而另一位粉色纱袍的,就嘉赐所知,只有部中长老才可这般随意穿戴,就是不知她分管八部中的哪一部。
那粉衣女子背着月色都可见容貌端庄秀美,听见身边弟子的话,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
“唉,可是门主向来事事从简,衣着上更是从不讲究,就算将这衣裳给他,他也不知要摆到猴年马月才会换上。”语气中带出一丝怨怪,细听又隐含小女儿姿态。
“门主为人持重惯了,师傅莫要怪他。”蓝衣女弟子笑着劝道。
“我哪里舍得怪他,”粉衣女子幽幽低叹,“只是他不知道心疼自己,我却……”
“不如,我们想个别的法子。”蓝衣女弟子嘻嘻一笑,咕噜转着眼睛。
“什么法子?”粉衣女子忙问。
蓝衣弟子道:“门主不穿这衣裳无非是有别的衣裳可换,若是……那些衣裳都坏了呢?”
“你是说……”粉衣女子犹豫,“可是以门主的修为,我们一出手岂能瞒得住他?”
“哪里需要我们自己来,”女弟子摇了摇师傅的手,“门主身边不是有好帮手么。”
“青……”粉衣女子小声念了一个名字,嘉赐没有听清,“他如何愿意?”
“为何不愿,我们又不是要害门主,我们也是为他好,大不了给那小厮些好处就是了,谁都不让知道。”
这个提议显然让粉衣女子颇为心动,她正暗自思量,忽然眸光一闪,直直朝着园角的大桂树望去,冷声喝道:“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嗓音中哪儿还有方才的害羞带怯,只余阴鸷。
第七章
嘉赐听见对方呼喝,就知藏身处暴露了,然而不等他自己现身,一阵大力挟着香风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哪里来的贼子?敢到我木部放肆!”女子尖声问道。
嘉赐重重地摔在了一处石阶上,竟还有闲余感叹:原来他已是走到木部了。
对方见他不语,一甩袖摆,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噼啪一声,打得嘉赐的脸歪到了一边,嘴角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嘉赐愣了一下后,连忙捂着脸讨饶起来,“我只是迷路了,寻不到回去的地方……”
“说,你是什么人!?”
那蓝衣女弟子却不听他软话,又举起手来要打他,却被身边的粉衣人阻了。
那粉衣人盯过来片刻,说了句:“凡人。”
前一阵有无名小卒上门闹事的笑话已然在门中传开,他们也都知晓门主因此收留了两位遭难的凡人,此刻一见常嘉赐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他,倒是能瞎转悠,”女弟子眯起眼,转而看向手边人,担心道,“师傅,我们刚才说的话,不会被他……”
粉衣女子眉头一蹙,声调倒还是悠然的。
“我们说了什么?不过是门内一些琐事而已,谁敢乱嚼舌根?”她垂下眼轻蔑的看着地上的嘉赐,“而你,门主一片好心,我也不想折了他的善意,但是你既来了我青鹤门,自然要守规矩,不然,人人恣意妄为,岂不乱套。”
她一边说,那女弟子便会意上前,走到嘉赐身边蹲下,抬手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
“莫怕,不怎么疼的,不过是给你一些小惩戒而已,顺便再洗一洗你那糊涂的小脑袋,这样你一觉睡醒,不该记得的就都会忘了,放心,我手法利落,对门内不少犯了错的弟子都用过,不过还是第一回对凡人用这个,轻重怕是有些摸不清,若重了些,害你睡上个十年八年,还请多担待了。”
什么?睡觉?还十年八年?
嘉赐没想到不过听了她们几句墙角就要被下如此毒手,惊恐着要挣扎,鼻尖的香风却越发炽盛起来,闻得他浑身虚软,四肢都动弹不得。眼瞧着对方那针尖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就要狠狠扎下,嘉赐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斜飞来一道绿光,打落了女弟子的手,和她手中的那根银针!
“谁?!”站着的粉衣女子见之蓦然扬声道。
嘉赐余光瞄到那抹绿色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暗器,谁知定睛一看,飘飘荡荡摔落面前的却是一片豁口树叶。耳边又是道幽风吹过,嘉赐回头望去,见墙角边站了一位男子,长长的灰袍被他随意扎起一截,脚下布鞋一只好好穿着,一只还是耷拉着的,长发披散,一身的落拓气。
察觉到几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男子上前一步,勾唇浅笑,笑容衬着下颚一圈青色胡渣更显得不羁散漫。
“蘼芜长老有礼了,”男子拱了拱双手竟朝着两位女子的方向拜了一拜,可这礼行得过大,反而更显讥讽。
果然,那粉衣女子,也就是木部的蘼芜长老脸色冷肃了下来:“这么晚了,未穷长老在此何故?”
原来又是一个长老……嘉赐瞪着那忽然冒出来的男子暗忖,不敢松气,不知对方的出现于自己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