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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白星现反应不过来:“道歉?叔叔您解了银沙的危难,为何要去道歉呢。”
而且缝嘴道歉是几个意思?
白星现不问还好, 阴长黎看向他的目光也添了些不满:“小白, 我让你讲述我的生平, 你可从来没有提过, 我为人这般倨傲, 这般不讲礼貌, 一开口就爱贬低别人、戏弄别人。”
他只当自己身段太高,一直飘在天上。
没想到嘴巴还这么欠, 时不时的朝地上吐刀子。
白星现“啊”了一声,抓抓后脑勺:“有、有吗?”
“有没有?”阴长黎这次问的是意识海内的道辰。
听小白说, 道辰也曾跟在他身边许多年。
那些年小白刚好要化形,躲在布满法阵的山沟沟里战战兢兢避天劫, 他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仆人。
“这算什么。”意识海内的道辰好笑道,“阴前辈对项衡父女俩,已是十分留情的了。”
懂了。阴长黎继续催促白星现:“快给我。”
“叔叔,您别想一出是一出啊。”白星现哪里敢, 一把夺过蛇罐子跑了。
……
执法堂里, 叶潜之和无眠端正跪着。
叶潜之垂着头, 无眠听罢真相之后, 则是满脸的震惊。
“大师兄是上界……”
这话若不是从最信任的二师兄口中说出,而师父又点了点头,打死他都不信。
“无眠,你脑子呢,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一点脑子都不长呢?是不是全长拳头上了!”项衡看见他就来气, 一脚踹他胸口上,将他踹倒在地。
肋骨差点儿被踹断,但无眠一声不敢吭,立马爬起来重新跪好,熟练的啪啪扇自己的脸,悔恨道:“我错了师父!我等会就去给小师妹磕头赔罪!”
项衡有时候是真想一脚踹死他,但他就是这么个没脑子的拧货,从将他捡回来时就知道。
当年的银沙,可不是现在的太平局面,称得上是群魔乱舞,妖怪狂欢,动不动尸横遍野。
项衡无意中救过还是小萝卜头的无眠一次,后来他受伤藏在地穴里时,这小萝卜头在洞口守了几十天,用尖牙和利爪替他驱赶试图靠近的沙兽,被咬掉一只耳朵,都没有吭过一声。
等项衡复原之后,自然将他给提溜走了。
念着这份情,就算无眠体内兽性多过人性,总是闯祸,他也一直担着。
“师父,这次您不该怪无眠,都是我的错……”叶潜之伏地磕头。
项衡对着无眠还只是生气,视线转到叶潜之身上时,简直是寒心。
叶潜之两三岁时便被邪|教抢走,从邪修的试验品成为邪修,一直都被门派以毒蛊控制。
项衡拔掉了他体内的魔蛊,将他留在身边。
一是认为他可怜,从来也没有真正选择过自己的人生。
二是银沙邪门歪道不少,养个邪修在身边,可以少踩些陷阱,加快整治银沙的速度。
虽有利用的成分在内,但项衡也没瞒过他,
叶潜之为他出生入死,他对叶潜之同样是予取予求:“你说你天地不容,我容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为我好的方式,就是杀我亲生女儿?”
叶潜之伏地不起:“是徒儿无能,徒儿实在不知该怎样翻过这座大山,只能出此下策,而且徒儿也决定一命偿一命……”
“你死是活该!赔得起我女儿的命?”项衡怒道,“即便你认为我是卸磨杀驴,你也给我滚,滚出银沙,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无眠正扇着耳光,听了这话忙道:“师父,二师兄的确是错了,可他……”
项衡指着他喝道:“你再多嘴你也滚!”
无眠狠狠打了个哆嗦。
“徒儿离开无妨,但是师父……”叶潜之抬头恳劝,“您不能再将天晴留在银沙了,会继续给银沙带来灾难,她留下一日,您和银沙便会有莫大的风险。”
项衡冷道:“她是我悉心养大的女儿,只要她不愿走,谁都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强行带走,荆问也不行。”
何况荆问这算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龌龊心思,拿天晴来睹人思人?
项衡想想都犯恶心,根本不打算告诉天晴。
“荆问剑尊?”叶潜之微微楞了下,“剑尊既然想将天晴带走,那真是再好不过。师父,孟西楼他们是想天晴往后能受万众瞩目,这也是天晴下凡来历练的目的,您非得将天晴绑在身边,留在这边关不毛之地,并不是保护她,是在阻挠她。”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说的项衡怔了怔。
是的,天晴似乎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关于天晴会在他入魔之后,亲手杀死他这事儿,他并不痛心。
因为项衡一直都有入魔的风险,每次闭关压制魔毒之前,都会交代项天晴,若他有入魔的倾向,让她一定不要心软,亲手杀死他。
项衡很了解自己,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发了疯,能够唤回他一点儿理智,安全靠近他的,只有他疼爱的两个女儿。
“师父,您仔细考虑清楚……”
见他落座之后一直凝眉思索,叶潜之继续劝说。
项衡许久不语,门外传来项天晴的声音:“爹。”
项衡回过神:“进来。”
项天晴推门入内,原本美丽的脸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倒是唇瓣干裂出血迹,触目惊心的红。
在见到孟西楼尸体时,她昏厥过去了。
醒来后想再去看看一贯最疼爱自己的大师兄,却得知尸体已被送去王都,连城主府的大门都没进。
她正惊讶,又听说死去的二师兄竟活着回来了,便匆匆忙忙跑来执法堂一探究竟。
“二师兄,你真还活着!”项天晴瞧见叶潜之时,那双无神的杏眸,终于显露出一抹光芒。
叶潜之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凉凉,不带一分感情。
项天晴本要扑过去,脚步一缩,楞在当场。
再看一旁的无眠:“三师兄?”
无眠抬头飞快的看她一眼,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又咽下了,重新垂下脑袋。
堂内凝重压抑的气氛,师兄们待她反常的态度,令项天晴根本不敢再开口。
手指绞的发白,她提心吊胆的走去项衡身边,伸手小心翼翼推了推他的手臂,声音微颤:“爹……”
项衡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身体好些了?”
他的目光依旧慈爱,项天晴的心定了定:“您怎么就将大师兄的尸体送走了?”
而且,她感觉不到父亲因为大师兄的死而难过。
项衡避而不答,犹豫再三,传音道:“小晴,荆问剑尊告诉我,他想收你为徒,带你去王都。”
项天晴楞了片刻,一双美眸睁大:“剑尊不是要收妹妹为徒?怎么突然改成我了?”
项衡:“你们两个他都想要,他看中了小葵修剑的天赋,而你……”
剑尊嘱咐他不能说实话,但项衡没有答应,一五一十将她那狗血身世全给讲了。
项天晴越听越吃惊。
项衡道:“其中太过曲折,又因为我只是个夺舍的,他不能当你是徒孙来教,你若去了王都,拜入剑道院,便是他的徒弟。同时,你还是银沙城的大小姐,不必担心他会对你有什么企图。”
通过这一番接触,他确定,荆问还是要脸的。
项天晴这才知道荆问跑来兴师问罪的原因,竟是自己那荒唐的亲生父母给父亲带来的灾难,一时间自责不已:“女儿哪里也不去,女儿要留在银沙……”
两人虽是传音,但叶潜之看到她摇头,立刻道:“小师妹,你必须走,你留下来是在害师父,害银沙。”
“二师兄你在说什么?”项天晴听不懂,呆呆看向他。
“求你了,放过我们吧。”叶潜之不顾项衡警告的眼神,沉沉说出这句话。
项天晴是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正要再问,突然想到先前项海葵被冤枉杀死叶潜之时,曾传音说过的话。
项海葵说她是上界的仙女,下凡来渡劫来的,孟西楼是她在上界亲哥哥……
天啊!
项天晴呼吸凝滞,险些再度昏厥。
所以,项海葵的那个荒诞说辞,他们都相信了?
所以,大师兄死了,他们无动于衷?!
项天晴如堕冰窖,待在原地楞了许久,苍白的脸孔倏被气血冲的红透。
她银牙一咬,一言不发,转头走出执法堂。
……
项海葵在房间睡了一两个时辰,翻个身却压到伤口,疼的一个激灵,瞬间醒来了。
当提着一口气时,累也不觉着累。
歇下来后,疼痛反而跟上来了。
稍微翻个身,便是满头大汗,索性起床来到院中,顶着月亮耍了一套剑招,加速气血运行。
正准备回房时,神识窥见项天晴迎着她快步走来,红唇紧抿着,眼睛有些肿。
项海葵站在廊下,等着她上前。
距离仅有两丈时,项天晴忽然拔剑,毫无技巧却气势汹汹的朝项海葵挥出一道剑气。
天狂不将她放在眼里似的,并没有预警。
项海葵眼疾手快,一个侧身旋转,不但躲过这一剑,还转去了她身侧,牢牢抓住她持剑的手腕。
那道剑气削过廊柱,削出一道深痕。
银沙城的建造选用的都不是普通建材,但院子里栽种的仙人掌一类就遭了殃,被剑气连根拔起。
项天晴使用法力也挣脱不开她的钳制,怒急之下,另一只空闲的手高高扬起来,想要甩她一巴掌,却再被抓住手腕。
两人四条手臂,扭在一起。
项海葵能看到她高耸的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不定:“姐,你冷静一下。”
“大师兄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项天晴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在看洪水猛兽一般,盛怒的表象之下,埋着深深的恐惧。
项海葵不知道父亲和她说了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双臂动不了,项天晴动了脚,可依然被项海葵轻松压制。
“你真可怕!”
项天晴声泪俱下的控诉,“我知道你心中对我不满,觉得我这个养女,抢了你这亲生女儿的一切,你哪怕将我暗中害死都行,怎么能编出这样谎话……”
“不是我编的,是事实。”项海葵紧紧将她钳制住,“而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有对你不满。”
在知道父亲魂穿异世界之后,身边多了个女儿,她心里是有一点不舒服的。
但换个角度想了想,父亲离乡背井去到异世界,有个女儿陪伴着他,是件好事,她又释然了。
“而且,我也没空和你争强好胜,为了从你那恶心的家族手底活下来,我已是焦头烂额了!”
项海葵的态度也非常强硬,草他妈的,她是毫不知情,可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受她的指责,由着她朝自己撒气!
项海葵松了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在她肩膀一推,将她推后数步。
项天晴用剑撑住地,便又要攻向她。
项海葵没有拔剑,一掌震开她的剑气,喝道:“你再胡搅蛮缠,我要拔剑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项衡听到动静,从执法堂赶来,拦下了她,并且挡在两个女儿中间。
“爹,您也相信她编造的那些谎话了?”项天晴望向他。
项衡被问的微楞。
项海葵:“先前我被冤枉时,我将孟西楼是她哥的事儿告诉她了。”
项衡沉默。
项天晴一颗心渐渐沉底。
院落已被封住,跟上来的叶潜之劝道:“天晴,这不是小师妹编造的谎话,这是真的,我的肉身就是毁在那魔修手中,那魔修是孟西楼的心腹……”
“胡说!”项天晴质问,“若是真的,魔修冤枉项海葵时,大师兄为何不直接拿下她?还准了项海葵和魔修单挑?”
叶潜之没说话。
项海葵为自己辩解:“那是他们主仆在计划上发生了冲突,孟西楼对我背后的‘高人’更感兴趣,而淮灭却只想让你尽快杀父证道,建功立业!”
“你说的这些发生了吗?”项天晴瞪着她,气的浑身颤抖,连提剑的力气都失去了。
什么项海葵会被虐杀,父亲会疯,自己会杀父证道天下知。
这些发生了吗?
没有!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项海葵用了短短时日,成为银沙百姓心中的伟岸人物。
荆问剑尊发出的约战令,更是令她轻而易举便名扬天下。
而自己呢?
疼爱自己的大师兄死了。
二师兄三师兄纷纷倒戈,连父亲都在犹豫着将她送去王都!
……
她在心中推论的时候,项海葵直接推门回房间去了。
项天晴对她成见太深,根本解释不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让父亲他们头疼去吧。
项海葵将门禁锁上,还开启了隔音禁止,眼不见心不烦。
本想接着睡觉,但心情烦躁的闭不上眼,便从戒子里将玉简拿出来,闭上眼睛,神识投入内。
玉简像是被上了锁,一直将她拒之门外。
她不知道怎么打开,不停以神识叩门。
叩了大概九十几次,突然就像撞在一团棉花上,轻飘飘软绵绵的,将她包裹其中。
四周光影变幻,她知道自己的意识进入玉简内部了。
等渡过适应期后,眼前的景象,差点儿令她当场去世!
头顶一轮圆月,脚下是一片汪洋大海,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
她与阴长黎面对面站立着,距离近到她一抬头,嘴唇就有可能会刮蹭到他的下巴。
项海葵赶紧后退一步:“前辈?”
阴长黎一袭浅灰长衫,闭着眼一动不动伫立着,不知哪里的风,徐徐撩起他的长发。
“前辈?”
项海葵又喊了两声之后,发现他始终没有反应,大着胆子上前,围绕他转了好几圈。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需要按什么“按钮”,才能与他连接,让他活过来?
项海葵想了想,伸出手指朝他戳过去。
原本目标是胸口,快要挨着时,临时改了个路线,朝他鼻尖戳过去。
一触即离,她青蛙般跳远了。
没想到她竟歪打正着,还真启动了“机关”。
只见阴长黎缓缓睁开眼睛,原本蜡像一般的脸逐渐生动起来:“很好,你能来到这里,说明银沙之危已度过一半。”
他停顿下来。
项海葵惊讶:“前辈,这也是您的分|身。”
阴长黎微笑:“这不是分|身,再强的人,一次也只能分出一道分|身,这只是我封存在玉简内的一道意识,开启之后,一个时辰后就会消散,所以需要长话短说。”
时间竟然如此紧迫,项海葵赶紧道:“前辈,现在外面……”
阴长黎摇头:“你不要告诉我外界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我怕会忍不住指点你,这样一来,便会被我那宿敌看出属于我的痕迹,你放手去处理就好,我只需交代你几件小事……”
“前辈请说。”项海葵回应着,心中却存了疑惑,老板接话接的很准,可他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太对。
项海葵往左边挪动一下脚步,他的眼珠并没有随着转动。
果然,根本不是什么意识,就是一道留影,提前录好的像。
估摸着是怕自己会对他的影像不敬,哪怕只剩下影子,也要保持自己高贵的形象。
项海葵挑挑眉,自己也算机智了一回,没办法,在老板手底下做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阴长黎继续道:“第一件事,是在我重伤失忆期间,你需要保护好我,莫要让人欺负我。”
顿了一下,冷冷一笑,“我知你对我也有许多不满,你若趁机欺负我的话,哼……”
欺负你怎么了,项海葵正憋着一肚子气,大步走过去,挥拳朝他影子上锤。
真身不敢打,录像怕什么。
岂料手腕突然被抓住,是实体,还有些冰凉的触感,项海葵吃惊着瞪圆了双眼。
阴长黎慢慢垂下头,伪装出的死鱼眼活泛过来,夹着几分戏谑,笔直的望进她眼底:“看来,你果真是会欺负我。”
项海葵大骂自己一时不慎,又被坑了:“前辈,您也太无聊了吧!”
阴长黎哈哈哈笑起来:“我都说了我是一道活着的意识,谁让你自作聪明?”
手腕还被抓着,他笑的直抖动,她也跟着颤,项海葵无语望天,不生气,没情绪,习惯了。
阴长黎弯着眉眼:“你是因为我对你的那些形容,才生气想打我的吧。现在是不是验证了,我所言不假?”
魔音贯耳,项海葵好无奈:“前辈,别笑了吧,您不是只能存在一个时辰吗,有话快说?”
阴长黎:“无妨,我要说的事情仅需一刻钟,余下的时间我都可以拿来笑话你,你这小家伙,是我近来的快乐泉源。”
救命!项海葵在心中呐喊,到底谁才能治一治这个狗比男人?
看到她这幅神情,阴长黎想停下笑都难。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咦,他又尝试了下,却只发出“嘶”的一声。
他茫茫然的以拇指抚了抚唇。
怎么回事,自己为何说不出人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阴总:能杀我的只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