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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君先喝了些粥, 梳洗了一番, 换了衣衫,再坐到桌子边上吃早饭的时候,叶轻扶着脸颊看看掰着馍的梁子君, 又看看夹着小菜的黄药师,看来看去, 最后问道:“你们两个很熟?”
黄药师继续吃着小笋,而梁子君咽下口里的馍, 又喝了口粥, 问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叶轻眨巴眨巴眼,凑到梁子君的耳朵边上,用那黄药师正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有外人在, 回去了再与你好好说。”
叶轻最可恨的地方就是爱招人, 而且这会子梁子君还发现他是特别的爱招黄药师,重点是他还可以在黄药师那糁得人头都抬不起来的目光下嘻嘻哈哈, 谈笑风生。
梁子君算是明白黄药师每次叫“老妖怪”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有种咬牙的味道, 只怕叶轻是他这辈子遇到的胆子最大,也最讨嫌的人。识趣的她还是拖着这妖孽赶紧走人,莫到主人家忍无可忍的时候再走,就要成惊险动作片了。
只是告辞的话还没说完,黄药师又问了:“你为何连夜过来?”
听了这话, 梁子君心里的小人被biu的一击即中,怎的这人就不能偶尔的糊涂一点呢!而就在她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个话说圆的时候,叶轻说话了, 得意的道:“当然是为了我了,你想害我,子君来帮忙了。”
梁子君听了心里一喜,而就在她觉得叶轻终于说了句象样的话时,又听见他说了:“可是,子君,你如何知道我回来了?”
果然,叶轻还是叶轻,指望他解围本身就是幻想。
梁子君觉得黄药师这会儿的目光象刀子,在这样的人面前说些胡话本身就很可笑,可事实比胡话还要可笑。
尽管知道不会被取信,她还是配上了恰当的尴尬表情,说:“我做了个噩梦,蒙古人杀到嘉兴去了,本来想跑回空空岛的,路过这里,就歇个脚。”
这胡话说的荒唐至极,叶轻在一旁大笑,梁子君拱手对着黄药师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拉着叶轻走了。
黄药师看着她拖着叶轻手的离开的背影,生生磕碎了一只茶碗。
黄药师是在第二日清晨到的嘉兴,拍开梁家小院的时候,太阳也是刚刚升起,张广正在院子里生炉子,拉开门,见着戴了□□的黄药师,惊了一下,然后说:“黄老爷来了,我们先生出门了,不在家。”黄药师见他似是不知道梁子君去了自己那里,问道:“她有无说去了哪里?为何去了?何时回来?”
这话问的张广真是满心的委屈了,说道:“先生这回什么都没跟小的说,大前天夜里歇下了,早上就不见人了。”这两日人人都问他,这梁先生怎么刚回来就走了,去哪了。要说往常梁子君若是出门,多少还是会和他知会一声的,可这次却是真真的不辞而别。
黄药师见着硬是把皱纹都挤多出一倍的张广,想他应是不知晓什么,甩手便走了。
赵砚是一个平时连影子都不见,可但凡有大事都会很不凑巧在场的人,他就是因为这样特殊的体质招来了他的大财神梁子君。所以黄药师到的时候,他正在凌霄楼二楼的窗边摇着折扇逗鸟,边上还趴着他的波斯猫。然后有些希奇的见着一个青衣男子从远处飞了过来,越来越近,最后他从窗户里伸出头见着那个男子进了自己的酒楼。
他听见……
“这位爷早勒,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梁子君何在?”
“……我们家先生出……出门了……”
“他不是刚回来么?”
“是刚回来,是刚回来,可又走了。两天前走的,两天前走的。”
“你把他回来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说与我听,若是不详尽,漏了什么,我便杀了你。”
“爷饶命啊!……”
于是赵砚慢吞吞的声音响了起来:“楼下何人?上来说话。”
黄药师问那吓得趴到地上的伙计:“这是何人?”
伙计声声颤抖的说:“老板,老板,姓赵……”
黄药师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姓赵又如何!”
那伙计本就被吓得心乱跳,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怎想的黄药师如此接了句,一屋子的掌柜伙计更是大骇。
黄药师走上二楼见到那赵砚以及他的鸟和猫,锦缎长衫上祥云飞鹤,金缕鞋华贵非凡,可是黄药师看的却是他手上那把折扇与折扇上那簇肆意绽放的桃花。
赵砚瞥了黄药师一眼,后将鸟笼子放到一边,道:“在下赵砚,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黄药师却是不理会他的,只问:“她的折扇怎么在你这里?”
赵砚在自己的折扇上看了看,满意的笑笑,道:“他送给我的。”又补充道:“当然,我也回送了他一把。”
说起来这赵砚有些孩子心性。先前他还在跟梁子君商量着要按时上工,保证进度,虽说没什么进展,但怎想的没两天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怎能不懊恼。如今见了个看起来是梁子君朋友的人,而且又傲慢得很,他就忍不住的想激上一激,他不知晓为何一个人会为他人的一把折扇生气,但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一定会为这把折扇生气。
事实和赵砚想的一样,黄药师的杀气弥漫了整个凌霄楼,吓到了原本就惊吓着的掌柜伙计,吓到了赵砚的鸟和猫。
赵砚把猫抱到怀里,揉着它脖子上毛轻轻的安抚,又学着鸟对着笼子“吱吱”了几声,道:“这两天什么事都没有,你杀了他们也无用。”然后又说:“不若你告诉我,你为甚么要问这几日有无发生什么事。”最后头伸出窗户,对着楼下喊道:“茶呢!?爷的茶哪去了?!”
楼下的伙计惊慌的应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赵砚不怕黄药师,连梁子君第一次见着黄药师都有些怕,可是赵砚不怕,哪怕黄药师彪着杀气,这不是因为赵砚有多厉害,而是他不知道面前站的是黄药师,事实上,就是他现在知道面前站的是黄药师,他也不知道黄药师就是东邪,就是他知道黄药师就是东邪,他可能也只会说:“这个绰号很有意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东邪代表的是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周围笼罩着的是杀气,他只是觉得貌似有那么一点点压力。这也是为什么同样不识得黄药师的小伙计知道害怕,他却不知的原因。市井小民有一种识别强者,躲避危险的天性,而某些如赵砚一般的人却是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性,这就好象江里溺死的都是会水的人。
可他还是害怕的,但那是在很多年以后,在他知道当年自己见到的人是黄药师,知道黄药师为什么叫东邪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本曾经有那么不经意的一次,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脑袋就掉了。
这个时候伙计端着茶上来了,一杯放在赵砚面前的桌子上,另一杯放在哪他却不知道了,因为黄药师直直的站在楼梯处释放杀气,那边上没有桌子。已经稍稍适应了一点点杀气氛围的伙计寻思着若把茶又端下楼,或者是放到这位爷不中意的地方会不会立刻就死了。
赵砚说:“坐下喝杯茶再聊?”然后自顾自的说:“这个梁子君确是个讨厌的人,一个书说得有头无尾,以前走的时候还请个假,如今假都不请了。说什么江湖人士事多,宰相也不如他忙!你若是知道她又有劳甚子的麻烦索性告诉了我,我也就去找人给他结了,以后就给我好好的在这说书便是。”
黄药师自是没有坐下,只是听了他的话,问道:“她在嘉兴没有任何异事?”
赵砚道:“我赵砚亲口承诺保他无忧,岂能是妄言!?”
黄药师冷哼一声,心里只道遇了一个笨蛋在说胡话,但从这胡话里确可听出梁子君在嘉兴这一日多里无异事,至少没众所周知的异事。
多么值得庆幸,一颗装满了书画鸟猫和陆小凤的脑袋就这样保住了。黄药师后又在嘉兴盘桓了两日,无所获,便回桃花岛去了。
再说空空岛上,梁子君看着叶轻把一尊三尺高的玉佛放入密室中,挂上写着他名字的牌子,再看看边上前年自己放进来的珊瑚,立时惭愧了。就如叶轻说的:“子君,你是不是随便找了个员外家的书房就算完事了。”
真的不是什么员外,是金国丞相术虎高琪。算了,说出来叶轻也不会信。
梁子君道:“你是为了这任务回来的?”
叶轻把话说的情深似海,道:“是为了你,子君。”梁子君差点夺门而出。
可是叶轻的确是没有开玩笑,他是为了梁子君才特地回来的,因为他还欠着梁子君一门师门绝技飞花指,也就是黄药师所说的那套拈花指法。这套拈花指需空空门十年内力功底才练得,以往这也不是什么问题,谁从入门到出师不要个十年,只是梁子君却是五年便该学的都学了,只剩那飞花指。叶轻抓头,难道他要在这空空岛上枯待五年,就等着传一个飞花指?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要了亲命。
最后他就想了个烂主意,教了梁子君一个如江湖把戏一般的东西,指鹿为马,说是拈花指法,这样他就算是把该教的都教完了,给门里的祖师爷爷上个香,该传的物件一传,叮嘱梁子君内动不得懈怠,他就走了。如今时候差不多到时候了,便回来补那飞花指。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反常态使那指法与黄药师斗了那些子时候,主要是想让梁子君看一看,后面也好教。
只是如今他与梁子君一对掌,惊了,问道:“为何你的内力有异?”
梁子君道:“前段时间我去偷一人的东西,那人就喜不停的说道功夫,无奈听了些,似是就学到了。”
叶轻闻言埋到那书堆里翻了许久,最后看着梁子君道:“师门典籍上也没说别派的内力会不会影响飞花指。”
梁子君道:“我今日看你使的时候倒也不是很难,江湖上多有拜了几个师父的人,应该无碍吧。”
叶轻那红唇抿了一抿,最后才说:“这飞花指本有三层,若是你只学那第一层,就如我一般,那自是无碍的。只是师门典籍上言明这指法若是要到第二层,本门内力需极为精纯。”
“你没练到第二层?”
“没。”
“之前有人练到第二层吗?”
边上一面墙上挂满了画像,叶轻望着那最高的一张,说:“他练到了。”
梁子君扯着嘴角,抽了抽:“那我们也不必太强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