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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孟珩刚搬进新居,便拓展了新业务。
这日,他给一富商的家眷做完催眠诊疗,本打算径直回府,半路经过一热闹的街市时却给绊住了。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人头攒动之时,两边的小摊都摆出来了,路上也是人来人往。
却有一家街角的小摊似乎发生了争执,围观的人群越扩越大,阻挡住了孟珩所乘的马车。
孟珩不得不下车一探情况。
走得近了,隐约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骂声不同寻常,似乎并非普通的买卖价格之争,孟珩拨开人群,走近去看,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一个玉器摊,摊主怀疑一男客偷了东西,那男客却一口咬定自己没偷,两人僵持不下,甚至破口大骂,由此引来围观。
摊主心急之下,还叫来了衙门里的捕快,扬言要把男客捉拿进大牢,不怕他不承认。
而此时那捕快也是一脸头痛地看着这两人。
孟珩淡淡扫了一眼那摊子,只见上面摆的都是形状精巧的玉饰,若是有人有心偷盗,确是很容易能够掩人耳目,顺手牵羊,恐怕除非搜身,不然是挺难找出丢失的玉器了。
想到这里,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摊主,无聊地准备转身回去,然而这一看却是住了目光,不由玩味地勾了勾唇。
这男人的姿势、表情无一不在昭示着一点——他在说谎。
男人脸上愤怒的表情很夸张,可眼底却藏着一抹得逞的狡黠,他在指责对方偷东西的同时,右手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的绑带。
潜意识的动作最能泄露一个人心底的秘密,或许那“丢失”的玉器正藏在摊主的腰带里。
孟珩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再看向被指认为小偷的年轻男子,他脸上的肌肉紧绷,嘴唇紧抿彰显着真实的愤慨,两眼目光如炬,似在无声地宣告自己是无辜的、是被诬陷的。
可惜在场的围观群众都被摊主高超的演技骗过,人们也总是下意识地同情原-告一方。
连那个捕快也是如此,似乎已被摊主的说辞说服,打算押人去衙门。
孟珩瞥了一眼那捕快的官服。
蓝底红纹,衣领上绣有方正的回字纹,帽顶饰有红缨。是顺天府的捕快。
孟珩眉头一挑,眼睛微眯,出声叫住了那捕快:“大人请留步。”
捕快回头,疑惑地看向孟珩,将他上下审视一番,见只是一相貌平平的少年,便不耐道:“你有何事?”
孟珩拱了拱手,笑道:“无他,只是草民对此案有疑。”
他顿了顿,见那捕快目光微变,又道:“刚才草民也在此处听了些事情的原委,仔细推想下来,却与那摊主有不同的结论,深觉此案另有隐情,不能不叫人知道,故而想来禀告大人。”
他话音一落,围观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有面面相觑开始反思案情的,有议论纷纷怀疑少年哗众取宠的,更多的也只是指指点点的打算看场好戏。
摊主的脸色却一下子拉下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孟珩,喝道:“你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干什么多管闲事!”
孟珩并不理会,只对着那捕快声音沉稳、不缓不急地道:“大人只管叫草民与这摊主顾客两人问话一二,自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捕快凝眉望着少年,并不言语,半晌,他沉声道:“你去问吧。不过,”话到一半,他话锋一转,威胁道:“若是问不出来个什么,定治你个扰乱公事之罪。”
孟珩嘴角边的微笑纹丝未变:“绝无此种可能。”
他转过身,看向众人,又把视线在摊主和那年轻男客之间回转一二,勾唇笑了笑,然后不疾不徐地走至男客面前立定。
“告诉我,你是否偷了这摊上的玉器?”少年轻声问道,那望着对方的眼眸恍如一片澄澈的湖泊,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相信。
年轻男人眉头轻锁,似在估量少年的可信度,他沉吟半晌,终是叹气般地答道:“绝无此事。”
众人顿时发出一片不屑的嗤笑声。
孟珩点了点头,他又踱至那摊主面前,朗声道:“既然那人说没偷你家的玉器,那便是你在冤枉他了?说实话。”
摊主不屑地哂笑一声,众人也都哄笑作一团。
本以为这少年是有什么真本事,看出了什么真端倪,才敢拦住捕快,没想到竟是思维如此蠢钝简单之物,单凭被告一句话,就信以为真,跑过来反诘原告,就这水平,真还以为自己是匡扶正义的大侠呢。
没看到精彩的戏,围观者之中已有几个连连摇头,打算抽身而去。
哪知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摊主此时竟改了口风,嚣张的气焰也一扫而空,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对那少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发生了什么?刚刚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突然之间就……快看,那摊主承认了!
众人惊呼道。
玉器摊的摊主已经满头大汗,少年那漆黑深邃的眼眸犹如茫茫雾沼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进去,更让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跟着少年的问话走。
“我要听实话。”少年用沉稳和旭的声音道。
“是……我看那人在摊前徘徊了半个时辰了……都没舍得掏钱……嫌他晦气……便诬他偷了玉佩……”男人期期艾艾地回应道。
“哦?原来是这样。”孟珩笑了笑:“那玉佩呢?”
“在……腰里……”男人慢吞吞地答道。
孟珩上前一步,伸手利落地抽出了男人腰间的玉佩,玉佩的璎珞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只不过这回不是在惊叹案情的神转折,就是在对少年刮目相看了。
“物证在此,原告自己已经翻案,此案的真相已经明了。”孟珩淡笑着把手中的玉佩递过去。
捕快深深地看了一眼孟珩。良久,他接过那玉佩,又看了一眼少年,押着摊主回了衙门。
孟珩站在原地,笑而不语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八卦闲谈无论在任何时代,传播速度都异常得快,尤其是新鲜的、具有反转性剧情的轶事。
仅仅三天,诣春楼里坐镇的那位能人异士孟大夫便又多了层神奇色彩在身——“孟真言”,意即只要孟大夫上阵,无论你黑的白的,好的孬的,都得口吐真言,言出肺腑。
更有坊间传言,把那长身玉立的少年形容成霹雳铁面一般的形象,冷面身彪的少年只往那儿一站,便吓得那奸佞小人哭天抢地、自陈劣迹、跪地求饶。
对此,孟珩只作无谓一笑。他关心的是,这些消息的传播到底能带来多大的效果。
没让他失望,五天后,便有人带着不菲的订金来上门求见。
来人正是那之前处理玉器摊一案的捕快,顺天府的官差。
*
陈平看着堂下笔直立着的少年,眉间闪过一抹焦躁和庆幸。
他是这顺天府刑狱司的长官,虽然官不算小,平日也多得乡里邻间艳羡,可这身上的担子却着实繁重。
且不说他身处京城这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是非之地,动辄就会接到牵涉甚广的案子,单说每日鸡毛蒜皮、奇巧悬疑的民-事-案就堆积如山,就弄得他叫苦不迭,还哪里审得清楚!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就不一样了!
那天在街边玉器摊上,他亲眼看见了少年的过人本领,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竟逼得那玉器摊摊主缴械投降、口吐实情,回来他押着那摊主到衙门里打了二十大板,这案子就算了了!
如此之迅捷高效……
若能将少年请过来收为己用,奇巧悬案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陈平又看了眼府尹大人。
只见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眉头微锁,似是对这传闻中“孟真言”的本事有些半信半疑。
陈平见此,连忙开口道:“大人,这位孟先生的能力乃我亲见,绝不会有假。况且……这几件案子已经悬了好些天了,眼下既想不出别的办法,不若就请孟先生尝试一二。”
府尹大人沉吟半晌,点了一下头,把视线投向一直静立着的少年,道:“好吧,那就请这位孟……公子尝试一番吧。”他挥挥手,语气颇有些低沉不耐:“不用等了,现在就开始吧。”
“是。”孟珩淡淡道,“不过为了节省时间,还请大人将那几位嫌-犯一同带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