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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啊。”郑贤文打个喷嚏,用纸巾揉揉鼻子,漫不经心地说,“要是我死了,我不要放那些俗气的哀乐,我要放《clouds》,ZachSobiech的那首。”
“呸呸呸。”李非珉站起身,原地跺跺脚,仿佛想跺走晦气,“我们来找你玩,你怎么净说这些?阿弥陀佛!长命百岁!”
陆一和郑贤文相视淡淡笑了。
几个人在顶楼扯淡了一下午,又被郑贤文胁迫下了王者农药,跟郑贤文组队玩了好几把,才散去了。
李非珉赶着回家有事,没有跟陆一多耽搁,一个人在回家的公交上鬼使神差找到郑贤文说的那首歌,听一句,看一句歌词,豆大的泪珠忽然掉到手机屏上。他打给陆一,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一首歌催泪如斯,东拉西扯地说着废话,陆一忽然问:“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贤贤?”
“嗯。”
“他那个病不致命的。”
“理智上知道,情感上却难以接受。”李非珉说,“贤贤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想想又补充,“跟你不一样的那种好。”
陆一正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说:“要不过两天一块给他祈福去?不是说篁山庙很灵吗?”
陆一跟李非珉约好了后天的行程,当下回到自己家,又开始琢磨陆俊的反常。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陆俊是不是快破产了——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落马的大老虎和经济犯把子女送出国避难。他坐立难安地起来,趁着陆俊还没有下班,到他书房里翻翻找找,想看看是不是他想的原因。
为了防止翻乱东西难以恢复,陆一并没有大动干戈,他小心地翻找着,在书柜顶上发现了一个小盒子,他踩着沙发椅把铁皮盒拿下来,落的灰都没抹,轻轻开了一条缝。
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小本子,具体是什么看不清。
陆一心里有种奇怪的念头驱使他把缝隙开得更大。光线涌进去,小本子上的字终于明晰:离婚证。
陆一有点吃惊地完全掀开盖子,先心虚地回头看一眼,确认陆俊还没回来,迅速翻到内页。字数并不多,写的什么一目了然,陆一今天才发现,原来早在两年前苏洁去美国的时候,他爸妈就离婚了,只是把他当个孩子,还瞒着。
他把小盒子原样放回,椅子推到远处,走出书房掩上门,忘了自己进书房的初衷。愣了回神,他面无表情地回了自己房间,这晚上没再出来。
第36章
陆一说不上有多伤心。
每次看到父母相互冷嘲热讽的时候,他也打心眼里替他们心累,也曾经由衷地希望他们干脆离婚,不要互相折磨,浪费时间。事实上,从他升高中以来,苏洁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两次,他们家的状态早就与离异家庭无异。因此当他真正看到那个小本子的时候,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哦,终于这样了。
虽然不算伤心,但陆一却难以摆脱微妙的失落与愤怒。失落于自己孑然一身,愤怒于他从头到尾不知情。没有一个人来安抚他,告诉他即使父母离异,他仍是他们最爱的儿子,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坚强到能潇洒地立刻接受这样的转折与变故。
他有点茫然,晚上在线上陪郑贤文打野,几次被抓住暴打残血,郑贤文的怒吼炸裂耳膜,他却心不在焉。
陆一起床的时候,陆俊正在吃早饭。
“爸,我姑说你让我寒假去找我妈,是真的吗?”陆一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陆俊咬一口包子:“有这么回事,我跟你妈商量好了。”
“你们怎么不跟我商量?”
“你一小孩有什么可商量的?”陆俊不以为意道,“你收拾收拾行李,机票买的下周一。”
“我就没有知情权决定权吗?”陆一握紧拳头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孩子,我就是不懂事?”
“你懂事的话,现在会用这种语气跟爸爸说话吗?”陆俊把筷子重重搁下,又缓和语气说,“前几天你期末考试,我怕你分心就没说,替你办的手续。本来你妈早就说要你去,因为这事跟我电话里不知道吵了几回,你陪她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
陆一看着陆俊起身穿风衣,忽然问:“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事瞒着我吗?”
陆俊心里一跳,转过身挤出一张笑脸,云淡风轻道:“我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再说,即使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长大了自然知道。”
他不再给陆一提问的机会,关门走了。
陆一吃完早饭便裹着羽绒服去找李非珉。
李非珉前一天被他妈催着回家,带奥利奥赶在宠物医院下班前打针,又叮叮啷啷自己拿着螺丝刀起子组装了一组新衣橱替换了柜门坏掉的那个,以至于郑贤文晚上喊他打游戏他都没空。干了一晚上体力活,李非珉累得不行,仗着是寒假,在家赖床。
常云冷酷地掀开他被子:“快起来,你寒假作业全崭新的,我可看过了,一页纸都没动,是想留着我给你做吗?”
李非珉嘟嘟囔囔地把被子扯回身上:“我马上起,再给我五分钟。”
“我可告诉你,我马上就上班去了,我出家门的时候你屁股没离床的话,我就拿鸡毛掸子打得你连妈都不认识。”
李非珉睡眼惺忪地苦笑说:“常阿姨,您快走吧,别管我了。”
常云好气又好笑地打了李非珉屁股一下,到厨房里把早饭端出来,对着卧室吼道:“起来吃早饭!”
此时门铃响了。
常云把门一拉,看见陆一挺拔直溜地站在门口,看见她就低头问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陆一啊,进来坐,外边冷。李非珉懒成精了,还没起呢!我给你叫他去。”
“没事儿阿姨,我去喊他。”陆一看到常云已经穿戴整齐,说,“您赶着上班吧?您快去吧。”
常云热情地给陆一拿了颗刚煮熟的水煮蛋,说:“我说说他去。”走到李非珉卧室门口,敲敲门:“陆一来了,你赶紧起来,别让人干坐着。要招待客人知道吗?”
李非珉登时就惊喜地坐起身:“你让他进来!”
“让你进去呢。”常云笑着说,转头又对着卧室门吼道,“你这两天期末成绩可要出来了,最好夹紧尾巴做人!别太贪玩!”
陆一握着尚友余温的蛋推开卧室门。李狗的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此时已经不算早了,房间里仍然昏天黑地。那瞌睡虫头发跟鸟窝似的,在被子里露出半张脸,说:“你快来,陪我再睡会。”
“啊?”陆一下意识往门外看。
“嘟”的一声,大门关上,常云走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俩。
“来呀,你害羞什么?”李狗往床里面挪挪,“我床上可暖和了,你把外套脱了上来。”
陆一拗不过,把羽绒服扔到了旁边的椅背上。
“诶,你把你那黑裤子也脱了吧。”李非珉说这话真没别的意思,只是他们家的规矩就是外穿的裤子不让直接上床,又脏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