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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掉进蛇精圈套里的葫芦娃是什么感觉吗,可以采访此时此刻的艾钢同学。
针刺般的锐利视线从宋心悠微眯的眼睛里射过来,艾钢迎着朝阳泪流满面。想不通怎么只去了趟首都,人就能变得这么阴险了呢?直接从李元霸改版到王熙凤,连个过渡都不给,还让不让朴实的劳苦大众过日子了!
没人理会艾钢同志的悲切。宋心悠收回眼刀,上前仔细查看“李闯”的伤:“真是他打的?”
赵清誉觉得宋心悠关切的神情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微妙,顿了顿,他才微微敛下眸子谨慎的回答:“哦,就昨天晚上见到你之前。”
艾钢嚷嚷:“也没打几下好不好,你不知道这家伙多恶……得,噩梦,不提了不提了,反正他娘的趁乱溜得那叫一个快。”
宋心悠皱眉看向“李闯”:“你逃了?”
赵清誉这个时候还没有觉得事情坏了,只隐约感受到一点点异常,一个人的灵魂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行为举止总归有些违和,如果宋心悠真是李闯很亲密的那种朋友,那么察觉到些奇怪再正常不过,因此赵清誉觉得自己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给这些蹊跷的地方找到比较合理的解释:“啊,要不是我昨天火车上太受罪,能跑?早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赵清誉这话有闯哥的内容,可惜没闯哥的气场,他已近更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抑扬顿挫,可惜听在那俩纯种东北人耳里,还是温和得一塌糊涂。
艾钢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李闯”半天,然后用胳膊肘推推宋心悠的肩膀,咕哝道:“喂,你觉不觉的这家伙去了趟祖国心脏,从里到外都变得很奇怪?”
宋心悠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拉起“李闯”的手就大踏步往前走。
赵清誉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出声:“哎,怎、怎么了?”
宋心悠不语,只一个劲儿往旁边僻静的林荫小路上走。
赵清誉不敢再说话,有些忐忑的跟着。
艾钢被忽略的很心寒,但他坚决的秉承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抛弃,不放弃,也就一路小碎步的尾随了过来。
终于,三个人来到了树荫深处,浓密的叶子盖满了树梢,枝枝桠桠交叠到一起几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赵清誉不太敢去看宋心悠的眼睛,所以他微微仰头,看看树叶,看看枝条,希望能以此消除些紧张。
宋心悠直接上手把那颗脑袋拧了回来:“看着我。”
下意识的咽咽口水,赵清誉把视线固定到宋心悠的鼻子上,再没敢游移乱动。
艾钢一脸茫然的抓抓头,问宋心悠:“亲爱的,你这又唱的是哪出?”
话音未落,小腿已经印上半个脚印,爱新觉罗钢立刻消停了,默默的抱树流泪。
这时候,风忽然停了。
树叶的沙沙声消失得一干二净,时间恍若静止。
宋心悠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
赵清誉摈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半晌,宋心悠嘴唇微微翕动——
“算了。”
赵清誉险些脚底一滑地跌倒。
艾钢想倒拔垂杨柳!
始作俑者还在那儿自己念叨:“估计还是我想多了,这没可能的事儿啊,但问题是不这么解释事情就说不通……”
艾钢一脸黑线的走过去,身体前倾凑到女人脸前:“姑奶奶,有啥事儿你赶紧说吧,算我求你行不,不带这么一惊一乍折腾人的。”
宋心悠忽然搂过艾钢的脖子,抵着他的脑袋低声问:“你昨天晚上揍他了对吧,怎么个过程?”
“啊?”艾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摄于女人的淫威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就我出来吃夜宵嘛,正好看见他在思竹林那儿乱晃,我就跟着进林子,然后出其不意以一个猛虎扑食之矫健身姿……”
“句子主干。”
“偷袭两拳一脚,被害人跑之。”
“欧了。”宋心悠点点头,松开艾钢,转身走到“李闯”面前,指指身后问:“知道他昨天晚上为什么揍你吗?”
预感坐实,赵清誉把手心攥出了汗,却发不出一个音。借他八个想象力也不可能凭空勾画出这人和李闯间的爱恨情仇,与其说些可笑的胡言乱语,不如不说。
宋心悠把姣好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语气也有些急切起来:“不记得了是吧。还有昨天我在楼下等了快二十分钟你那屋里的灯才亮,上个七楼对你来说分分钟的事吧,那这么长时间你磨蹭什么呢?还有,我压根就没让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你也不是那带礼物的人哪,李闯,连艾钢都感觉到了,这一次从北京回来,你变得很奇怪。”
能不奇怪么?赵清誉在心里苦笑,都换人了,不奇怪才是最奇怪的。可看着宋心悠亮晶晶的眼眸,他却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他要说他和李闯互换了身体吗?换位思考,赵清誉想,如果有个人这么跟自己说,他一定建议对方去看精神科。
进退,两难。
“喂,女人,你怎么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钢觉得当下情况莫名的诡异。
宋心悠正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李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因此没功夫理他。
他只好自言自语的嘟囔:“倒确实是变奇怪了,说话腔调也怪,做事情也怪,呃,还恶心。”
赵清誉用力咬住嘴唇,大脑中除了痛感,依旧一片空白。
宋心悠眯起眼睛,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问:“你是不是失忆了?”
啊?
赵清誉呆住。对方这个结论怎么说呢,咳,挺微妙。说错吧不全错,他确实是没有李闯的记忆,可说对呢也不全对,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李闯。唯一能确定的是,女人的想象力和第六感同样神奇。
艾钢显然没赵清誉那对新鲜事物和理论的包容力,当下就一脸无语状:“我说,你老人家韩剧看多了吧,还失忆,你怎么不说他穿越了。”
宋心悠忽然就生起气来:“那你给我找个合理解释?”
“哎哎,怎么冲我来了,”艾钢赶紧退后几步远离战火,“我是最无辜的啊。”
“那就别说话!”宋心悠头也不回,然后狠狠掐了下“李闯”的脸,“倒是这位哥,你能说句话不?”
手足无措的摸了摸被掐得泛起红润的脸颊,赵清誉咽了咽口水:“能。”
宋心悠额头隐隐跳动:“那、就、说。”
“疼。”
宋心悠想挠墙,但四周无墙。她想嚎叫,但顾忌形象。所以她只能把一肚子火死死压着,任其在四肢百骸乱窜。
艾钢有点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他现在气你这功夫比咱国家gdp增长都快,蹭蹭的。”
赵清誉有点愧疚,他其实是故意的。东拉西扯不是他的强项,但说一两句噎人的话倒是熟练的,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再争取些时间整理下思路,说不说?怎么说?说完对方能信吗?这些都是问题,他其实不害怕让这两个人知道真相,唯一担心的只是自己被当成怪物,然后再来一堆科学家之类把他弄到秘密实验室去摧残……
之前已经说过了,赵清誉总是喜欢给事情先拟定一个最坏的结果。
僵持了快五分钟,宋心悠泄了气。她的表情从气势汹汹变成了赵清誉难以理解的复杂,赵清誉看着她眸子里的火花慢慢湮灭,最终成了隐隐的受伤。
心忽然针扎似的痛了一下,赵清誉愣住,有点不明白这情绪源自何方。是李闯残留在这个身体内的心疼?还是此时此刻他赵清誉的愧疚?
宋心悠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她看向别处,赌气的撇着嘴:“李闯,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还跟我这矫情?”
“呃……”
“还有那家伙,别看你俩掐了大半年,但平时除了我之外,不就他跟你玩儿了,还谁爱搭理你?”
艾钢摸摸鼻子,不发表意见。
赵清誉黑线,之前在北京的时候某人明明说过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现在看,那话能拧出一洗脸盆的水。
宋心悠叹口气,总算重新看向“李闯”:“我也知道我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但你这样我就是别扭,特纠结,我昨天一宿没睡光想这事儿来着,你这样又不像要整我们,那你要么失忆,要么就是受啥刺激了。说吧,你到底咋了?”
赵清誉实在受不住这个,他对男人没辙,对女人比对男人更没辙。所以他决定冒着被栽种到试验田的危险豁出去了:“我说你就信?”
宋心悠眼睛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你说我就信。”
赵清誉深呼吸了好几下,等四只耳朵都竖起来后,终于缓缓的把事情和盘托出。就像王刚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每个场景都没遗落。
又起风了,阳光从摇摆的枝桠间透过来,支离破碎。
片刻后。
“这就完了?”看赵清誉没有说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打算,艾钢满脸的意犹未尽。
宋心悠则是一脸鄙视:“有意思么?”
赵清誉有点委屈:“你刚刚说我说你就信的。”
艾钢扒拉开宋心悠的脑袋替他她发言:“她没说你编她也信。”
赵清誉眯起眼睛,虽然对面两人没有把他揪到医院精神科进行脑扫描抑或押解到试验台做个解剖,但是,他生气了。
赵哥很生气,行动很犀利。
直接扑过去从艾钢同学的大裤衩子兜里摸出屏幕裂了两道的国产手机,二话不说就拨了串外地号码。
艾钢和宋心悠都还没反应过来了,那厢电话已经接通。
“我有事找你。”赵清誉义愤填膺的直接把招呼省略了。
当然这对从来不寒暄的李闯来说压根儿没影响:“妈呀,可算知道给我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
赵清誉此时此刻压根儿没有唠家常的心情,于是又义正言辞的重复一遍:“我有事找你。”
李闯往嘴里塞进一大勺香甜的黑芝麻糊,闭上眼睛由衷的叹了口享受之气,才边品味边含糊的咕哝:“嗯嗯,你说,我听着呢。”
赵清誉听出了端倪,下意识皱起眉毛:“你做什么呢?”
李闯很诚实,且因为心情被美食陶醉得像飞翔的小鸟,所以语气也格外欢快:“哥们儿,你家楼下这芝麻糊绝了!”
“……”
赵清誉开始幻想李闯变成了一颗芝麻然后被自己用鞋底碾烂碾碎碾得尸骨无存最后飞升成一滴芝麻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