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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灯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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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好正襟危坐,脸上维持笑意,语气柔和:“大伯,爸爸是在他身体抱恙、工程面临停工时把公司交给我的,我临危受命,要对爸爸负责。我把位子让给别人,将来出了问题,没法向爸爸交待。”

    “呵!”四叔嘲出不屑的一声。

    大伯沉吟片刻:“那今天就只能这么办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坚持,就照董事长的方针把公司好好经营下去,从其他地方筹到钱,把四叔底下队伍的工程款先结了。不能让四叔干一辈子没钱养老。”

    “大哥!”

    这个结案方法,四叔第一个不同意,他兴风作浪又不是为了养老的。

    李承逸也神色严峻,工程款虽然没多少,却是现在为数不多的现金流,掏出去不值当,可能导致江陵南停工。

    没给他们留下空间再吵第二轮,有人敲门进来。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端着酒,身后跟着两位经理,一行人满怀盛情,中年人操着港普极尽恭维之能事:“听说闻总今天大驾光临,与家人在瑞福阁聚会,是我们瑞福阁的荣幸……”

    桌上大家虽条件反射地起身,但都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平时在这吃饭,瑞福阁的老板不是每回都露面的,闻家昌在场时他偶尔出现,更多是经理过来祝酒。

    可是今天闻家昌不在,这里哪来闻总?顶多算是有李总。

    大伯还在猜想,是不是外人不知道承逸随母姓?却见那港城老板绕到闻斯峘身边停下,低头哈腰举了个满杯要与他相碰。

    闻斯峘没表情地顺过面前的小酒杯,也不添满,就着剩的那点,兴致缺缺道:“你们辛苦。”

    瑞福阁老板一饮而尽:“不辛苦不辛苦,感谢闻总抬爱,以后闻总再来瑞福阁提前说一声就好了。今天这包间是李女士订的,想必是闻太太,所以、”话没说完,就被纠正。

    闻斯峘示意宁好:“这位是我太太,她姓宁。”

    “噢闻太太果然与闻总神仙眷侣!”瑞福阁老板有了经验,废话减少,倒满酒先干为敬。

    幸亏李女士不在场,否则身份没人解释,可能要和“闻总”结仇。但话说回来,她和闻斯峘的关系确实也并非一两句能解释得清。在场的大伯、四叔和小姑还处于集体蒙圈状态。

    “以后给闻总一律七折优惠,记住了吗?”这话是对身后经理说的。

    女经理跟着喝完酒,把名片递给闻斯峘。

    闻斯峘较真,不依不饶小声强调:“她姓宁。”

    瑞福阁老板终于会意,催经理:“也给宁小姐一张。”

    经理照办。

    “今天招待不周,酒水免单。”老板捏了把汗,重新转向整个桌大张旗鼓,“祝闻总财源广进,家庭和美啊!”

    这不就更尴尬了?

    这个家既不和,也不美,甚至他们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和传说中的“闻总”是一家人。

    第68章尾灯

    8月的云上风平浪静,那是种暴风雨前平静。

    四叔与李承逸的角力自家宴之后就陷入僵局,变成“你拖死我、我耗死你”的极限拉扯。

    宁好的工作生活没有太大波澜,用物业口很少的进账和李承逸酬来的民间融资勉强维持发放工资和江陵南的施工。

    闻斯峘不在江城,先是在景城参加低碳创新大会,又转战蜀城参加数字技术赋能大会,眼不见为净,暂时没有对李承逸构成强刺激。

    家宴那天被闻斯峘抢了风头,给他的刺激不小,晚上回家他找茬跟他妈吵了一架。

    宁好不敢跟闻斯峘走,而是乖乖和他们母子一起回了雾凇院,一到家就躲进二姐卧房聊天。李承逸没借口找她麻烦,也没机会和她独处找麻烦。

    那次之后,闻斯峘的喜讯就成了李承逸情绪低谷的触发要素。

    有天晚上他喝得烂醉,稀里糊涂不省人事,在夜场把胳膊摔折了,一个月来右手都打着石膏。家里人闭口不谈,也都知道他酗酒的原因——

    那一天,经纬科创交割完新一轮1亿美元融资,估值达120亿,创始人身家超过30亿人民币。

    唯独闻家昌理解不了他的郁郁寡欢,还教导他心胸要开阔一点。

    “你弟弟个人发展好是好事,他的发展又没有限制你的发展,家大业大的,不要那么狭隘。”

    李承逸没法跟他倾诉,“家大业大”,现在成了一搜卡在运河口的巨轮。公司只出不进,每天消耗天文数字,民间融资利息高,让他压力更大。他甚至都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云上破产。

    虽说已经做好防火墙,云上破产不等同于家产缩水,但是明面上看起来,闻斯峘白手起家创立独角兽,李承逸接班一年把千亿房企干倒闭。他不服气。

    汪潋最近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着,仗着自己是孕妇耀武扬威,泗城贷款的事在她面前提也不能提。李承逸避其锋芒,只好跟她分房。

    这还不行。

    李承逸天天带着巨大的怨念在家里飘荡,汪潋对李路云抱怨,妊娠反应强烈,是家里的磁场不太行。李路云因此让李承逸不许再焦虑地在屋里来回走,影响风水。走路也不行了,这家简直没法待。

    汪潋产检是一切正常的,胎心胎芽都按标准生长,李承逸想,她无非就是欺负人,虎落平阳被犬欺。

    宁好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总粘着二姐。

    正好二姐夫往返市里不方便,一周才回一两次家,二姐也乐意和她报团取暖。

    早上两人一起结伴上班,在门口翻找口罩。

    李承逸幽幽地冒出来,靠在沙发边对宁好说:“那个人公司不是很有起色吗?你还在云上上什么班?干脆去他公司算了。”

    二姐是见过他俩在亭子里搂抱的,见怪不怪了,但是一个大男人怨天尤人的调调还是很奇怪,多看两眼。

    宁好戴上口罩答:“我就干这行,哪也不会去。你不要学林黛玉说话。”

    李承逸顺着沙发躺倒,眼睛直愣愣盯着天花板:“不愿跟我说话不理我就行了,你管我怎么说话。”

    二姐笑着劝:“你在家待得烦,要不打打游戏散心吧。”

    李承逸驳回建议:“小孩才打游戏。”

    你这行为就不小孩了吗?

    后来从新闻上得知,闻斯峘不在江城,去外地开会了,宁好依然照常忙忙碌碌下班不回家,李承逸才信了她往日是忙正经事而不是去找闻斯峘,抑郁渐渐好转。

    宁好有闻斯峘托付的任务,帮他看房。

    要给他妈妈买房,稳妥起见,他决定买二手的。

    宁好听了透心凉:“你也算地产从业人员家属了,对新房这么缺乏信心吗?”

    闻斯峘安慰她:“不一样,我自己购房可以等新房,给老妈买还是求稳妥,让她早日直接住上,期房夜长梦多,她年纪大了,也享受不了多长时间。”

    宁好:“…………”

    半点安慰没感受到,“夜长梦多”一个词把从业人员自己的信心也击碎了。

    还没法反驳,毕竟连“江城明珠”云岭公馆都挣扎在资金链断裂边缘。

    陶女士一辈子过惯了紧巴巴的苦日子,不讲那么多铺张排场,跟斯峘宁好都说,房子不要太大,不然聚不了人气。

    宁好最后给她挑了个两千七百多万的四房,精装修、有车位、满五唯一没人住过,在交通便利又不太拥堵的位置,离医院近,空着三个卧室给她留点儿女都能回家住的念想。

    办完过户手续,宁好又帮忙找了日式搬家把东西打包,很快让陶如敏搬进新房。

    入住当天,两个姐姐、宁好和陶如敏一起在新家附近的商业广场吃乔迁饭。

    陶女士虽然观念腐朽,但是为人真诚,拉着宁好的手语重心长:“男人啊有钱就变坏,我自己生的我也不敢打包票品行永远好,你要想不吃亏只有两条路,一是多生儿子给自己撑腰,二是多攒钱,趁他对你有感情,赶紧多要一点。爱不爱都是虚的,钱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宁好装乖,不管陶女士发表什么言论,她一概点头爽快答应,左耳进右耳出。

    二姐边吃吃喝喝边嘎嘎乐:“妈,你这就是臆想皇帝用金锄头种地了。峘峘要变坏,还有的是男人愿意给好好送金山银山追求她呢。你别瞎操心,美女的人生你不懂。”

    “话不是这样说。那人家以前嫁入豪门的香港大明星总是大美女吧?不是照样会遇到男人变心吗?什么人都怕阴沟里翻船,我教她防患于未然有什么错?”

    二姐冲她举起大拇指:“你行,教你儿媳防你儿子,大义灭亲!”

    远在蜀城的闻斯峘不禁打个喷嚏。

    其实不必宁好出手,他自己防女性都如同防洪水猛兽。

    早前宁好提醒他自己平时注意点:“人最爱造神,然后再毁神。现在都把你吹到‘科技兴国、民族英雄’的高度了,看起来你不当叛徒一般塌不了房。可别忘了你是靠颜值出圈的,又被贴上英年早婚好男人的标签,给你编几个绯闻神话也就破灭了,很多人乐意干这种事,为了证明你也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一员。”

    闻斯峘于是谨慎到连公开合照都不敢站女士身边,生怕站位挤一挤就挤出绯闻。也不敢落单,看见男人堆就一头往里扎。会务之余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夜宵也只敢叫外卖。

    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去蜀城出家的,每天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跟老婆煲电话粥卖惨。对外扮冷面煞星,对内变嘤嘤怪。

    宁好到点下班,刚出办公室,他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平时还挺喜欢吃辣的,叫外卖隔三差五要点个微辣,我以为我是个精神蜀城人,到蜀城能如鱼得水。没人告诉我这里只有辣的,我可以吃辣但不能只吃辣……”男人像小孩一样在电话那头抱怨。

    宁好边走边笑,笑得轻快:“你可以点麦当劳换换口味。”

    “你太了解我了,”他语气里全是委屈,“我已经连吃三天麦当劳了。”

    宁好只好笑着哄:“坚持一下啦,没几天就能回江城了。”

    “回江城你可以给我做点什么吃?”

    “我只会加热预制菜。”

    他不禁也笑了:“终于有个领域我比你强了,好歹我还能拿得出手几个简单的菜——番茄炒蛋、排骨年糕、可乐鸡翅……”

    宁好按下电梯下行键,理直气壮地甩锅:“那是因为我妈不让我进厨房,她说‘会挣钱干嘛学做菜啊’。”

    “丈母娘说得对!预制菜我也喜欢吃,”他好像已经吃到嘴里一样兴高采烈,“那我自己买好想吃的预制菜,你可一定要来帮我加热……”

    电梯里欠佳的信号干扰了他对回家后幸福生活的畅想。

    .

    8月底,闻斯峘回到江城,一起吃了几顿预制菜,宁好却没有更多时间陪他。江陵南北部地块开始预售,又是一场恶战。连着一个多礼拜,她和小姑都精神高度紧张。

    “开奖”结果并不像上一次那么令人欣喜,没达到“日光”那个程度。不过在开售第一周卖出了60%,考虑眼下房市整体低迷的行情,已经算达到了预期。

    这份成绩单报给闻家昌,闻家昌也点头满意。

    剩下的房子并非滞销,续销还有个长尾效应。但是至少,这笔进账让云上成功周转过来。

    第一时间,明州的工程款结清。四叔再没有办法作梗,明州泰和城也可以继续售房了。

    李承逸一扫阴霾,虽然还吊着一只胳膊,已恢复生龙活虎。

    家庭氛围也随之好转。

    但是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突然有天晚上,四叔直接冲上门来。

    他掀开去开门的阿姨,闯进餐厅抓起桌上的餐盘像扔飞碟似的追着李承逸连扔两个,没砸到人,摔在了地上墙上。众人四散躲闪逃窜,冉冉吓得尖叫不止。

    李承逸单手受限也无法反击,只能逃跑,最后这疯子终于被大姐夫和两个阿姨堪堪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