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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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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这夜,慕天璇终宵辗转难眠。

    因为她很在意,而那种在意是出自于某种莫名的、潜意识的在意,更出自于她心底那自望见后便不断悬着、纠缠着的异样与混沌。

    为了弄懂自己究竟在意什么,因此在清晨的第一声鸡啼响起时,慕天璇决定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直接面对。

    她先到县衙晃了晃,悄悄买通了衙役,原只是想初步接触、了解一下那名死囚的情况,但在得知这名本应只是押解过境的死囚竟出人意表的将在霄云县停留十日之时,她在家中静思、沉潜了一个日夜后,在第三日傍晚,直奔我家当铺而去。

    是的,她要去找上官云。

    因为她怎么也忘不了那日他眼中那抹令人震慑不已的神情,以及口中说出的那番严肃话语,所以,她决定去探一探他的底。

    毕竟,在这世间,这种有意埋藏住自己,让人完全看不清底细、摸不透想法的人,对她而言是绝对危险、可怕的,特别是在她决定去做一件尽管现在看起来与他无关,她却隐隐觉得有些芒剌在背之事时。

    “请问掌柜的在吗?”在天边道道霞云中,慕天璇踏入我家当铺,直接对着高坐在柜后的朝奉如此说道。

    “慕先生,怎么是您?快快请进!”望见站在柜前的竟是慕天璇,曾受过她帮助的当铺朝奉连忙自柜后走出“您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们这儿来了?难不成是有人”

    “放心,你们这当铺短时间内大概还没人敢动。”对朝奉颔了颔首,慕天璇笑回道。“而我今日之所以前来,目的嘛”

    “慕先生请内屋稍坐,我立即请掌柜的与您当面商谈。”听出慕天璇话中有话,因此朝奉也不再多言,立即伸手将她引往内室。

    “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边走边将一张银票悄悄塞至朝奉手中,慕天璇笑得那样无邪。

    “慕先生,不必了,您今儿个来的事,我谁也不会说!”朝奉轻轻将银票推回,有些困窘地摇了摇头“更何况您上回帮小的家里的那个大忙,小的至今都还没机会报答您”

    “拿着吧!我不是给你,是给孩子的。”慕天璇将银票再度塞回朝奉手里,大大方方地向前方的那条清幽小道走去“过些天,等孩子病好后,别忘了再让他到我那儿走走,家里的女眷都怪想念他的。”

    “谢您了慕先生”朝奉微红着眼,这回再不推辞“等小三病好后,我一定让他到您府上给您当差去”

    淡笑之中,慕天璇被领至一间极其清幽、雅致的竹阁中,而竹阁里,还有一位笑容羞涩的泡茶小僮。

    慕天璇静静坐在竹阁里,倾听看沙沙竹叶声,感受着清风拂面的畅快感,轻啜着温热的清茶,看着竹阁外园林中的假山、巨石,以及远处的枫红片片与雪白山巅,身与心皆有股彻底被洗涤过的淡淡悠然。

    真看不出那拥有北方汉子长相的上官云会有如此的雅兴与巧思,竟将整个江南景致都搬至了当铺后院,并还与漠南之秋结合得如此巧妙“您这儿的时甭茶还真不错。”

    当一阵脚步声传来时,慕天璇缓缓将视线由竹林转向走至她身旁座椅坐下的男子轻笑道。

    “不知慕先生所为何来?”望也没望慕天璇一眼,上官云低垂着眼,轻抚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斑指淡淡问道,嗓音低沉而醇厚。

    这毛病怎么还没改掉啊“来您这儿自然只会为了一件事儿。”慕天璇耸了耸肩,再轻轻啜了口茶,放下茶碗后,望向那张其实英挺,却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俊颜,以及那双布满许多疤痕与厚茧的手掌“您说是吧?上官掌柜。”

    “多少?”废话一句没有多说,抬眼望向慕天璇的上官云直接切入正题。

    “一千万两,现取。”见秋,慕天璇自然也不须多言,直接将地契掏出置于案桌上“以我现居的慕府为抵押,没有保人。”

    是的,一千万两现取,以屋契、地契为押,并且,没有保人。

    而慕天璇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由于不久后她确实会需要这笔钱,二来,她则是想藉此探一探上官云的反应。

    “好。”尽管深知一千万两不是小数日,但待慕天璇说完后,上官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连问都没问,只是在应声之时同时拍了拍手,然后待两名男子走进竹阁后,低声吩咐着。

    在他的吩咐下,那两名男子验证的验证、写据的写据。

    够爽快、果决的啊!

    要不是那张棺材板脸,她几乎要怀疑这家伙跟当初那位敬老挟幼的黑衣男子是不同人了!

    都一年了,他心底的结终究还是没有打开啊在磨墨与写字的沙沙声中,慕天璇站起身,背着手站至窗旁,远眺看北山山顶的白雪霭霭,感受着午后的暖暖春阳,然后静静冥想着。

    半晌后,一个恭敬的声音打断了慕天璇的冥思──“慕先生,清云商号凭票立取的一千万两银票一会儿就给您送来,而这票据,麻烦您看过后签个名。”

    “没问题。”慕天璇缓缓转过身,望也没望一眼,便接过笔在票据上签了名。

    “慕先生,您”看着慕天璇连内文望都没望一眼便签了名,当铺副掌柜有些错愕。

    “这里是‘我家当铺’不是吗?”对副掌柜微微一笑后,慕天璇若有意似无意地瞟了瞟坐在一旁的上官云“一个我至今为止打了半天主意可都还没机会捞到好处的地方,我还巴不得赶紧有这个机会呢!”

    “慕先生,您说笑了。”听到慕天璇的话后,副掌柜连忙陪笑道。“再来杯时雨?”

    “求之不得。”慕天璇闻言后微笑落坐,然后转头望向上官云“上官掌柜的,您也来一杯?”

    “我不喝茶。”上官云兰看远方山巅,淡淡回答着。

    哦?不喝茶的人竟弄了个这样精致的茶闱、这样复杂的茶具,还养了个泡茶小僮?

    是底下人太能干,还是他藉此在怀念些什么

    “熊西府的李老太爷可好?”就这么静坐了半晌后,慕天璇又微笑开口。

    “没去过,不认识。”

    没去过?不认识?

    骗谁啊要是没来过南林国,没到过熊西府,不认识李老太爷,那他脚下那双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李老夫人只为至亲热友纳的独门鞋底子,是打哪来的啊瞟了瞟那张八风吹不动的棺材板脸,慕天璇既不生气,也不说破,就那样静静坐在竹阁里,任清风拂面,轻嗅茶香。

    “慕先生再来一杯?”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泡茶小僮轻脆的嗓音怯生生地由慕天璇身旁传来。

    “不了,会醉。”抬眼望向有些拘谨的泡茶小僮,慕天璇微微一笑。

    “醉?”听到慕天璇的话后,泡茶小僮愣了愣,然后生涩地一笑,欲向后退去,突然,他的右脚竟卡到了桌脚,以致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前后剧烈摇晃了起来。

    “哎呀!”

    “没事吧?”一听到那惊叫声,慕天璇连忙放下茶碗,一把扶位身子来回晃动、双手乱捉的泡茶小僮。

    “我、我没事”紧紧捉住慕天璇的衣袖,泡茶小僮先是喘气说道,然后在听到一个古怪的叮当声后,缓缓低头一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块以墨绿丝线系着的绿玉坠,一块似是在刚才那场意外中,被惊慌中的自己扯落下地的绿玉坠。

    “啊!抱歉、抱歉,慕先生,这是您的吧?我”泡茶小僮连忙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绿玉坠,本想立即将绿玉坠还给慕天璇,可在看清绿玉坠上的图样时,他愣了愣后,猛地望向上官云“这这”哦?这小茶僮竟认得这玉坠?

    “还不快还给慕先生。”

    小茶僮的举止很是古怪,但上官云却依然淡定、沉稳。

    好家伙,这面无表情的棺材板脸虽然演技很好,但也认得!

    “抱歉,慕先生,是小的不好!”泡茶小僮急忙将绿玉坠还给慕天璇,而尽管看得出来是努力在克制着,可脸上那交织着一副惹了大祸,却又有些惊异的古怪神色依旧可见端倪。

    唉!孩子,你太嫩了,演技还得多练练才行啊“没事,这丝线本来就有些不太牢固,与你无关。”慕天璇好整以瑕地将绿玉坠放回腰际后,假意看看天色,在取得了银票后,对上官云一揖身“上官掌柜,天色有些晚了,请恕在下先走一步。”

    “小茶,送慕先生。”

    听到慕天璇的话后,上官云没有起身,更没有任何慰留与客套之辞。

    可待慕天璇离去、待天幕渐渐暗沉之时,坐在微暗竹阁中的上官云突然一弹指,而后,一个黑影倏地来到了他的身旁。

    “他是什么时候到霄云县来的?”看着慕天璇方才离去的那条小径,上官云淡淡问道。

    “二年前与他身旁的四名侍妻一同来到霄云县。”

    “四名?”上官云低下头用手轻抚着手上的玉斑指,眉心微微一皱。

    因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犹然记得上回磋到他时,他身旁只有三名侍妻。

    “是的,四名。据属下所知,此四名侍妻名为春泥,夏实、秋瑟,冬雪。夏实原是北沙国东郊府青楼中人,五年前为慕天璇所救并为其赎身;秋瑟原是北沙国叛将李将军私生女,四年前出逃途中为慕天璇所救后改名秋瑟;冬雪则原是南林国沙瓦镇一名大户人家爱虐禁脔,同样是四年前为慕天璇所救,而春泥因长年卧病在床,所以极少出现于外人眼前,背景至今尚无法得知。”

    “他呢?”上官云端起茶碗,若有所思地端祥着上头的图案。

    “只知最早是由南林国山城县因李家冤狱一案一战成名,成名前事迹不祥。”

    李家?

    山城县?

    嗯!北沙国、南林国,东郊府、山城县这跨度够大的啊!几乎等于把北沙国跟南林国都走一遍了。

    “除了讼师外,他还做些什么营生?”沉吟了一会儿后,上官云又问。

    “在城东开了几间铺子,全是挣钱的行当,交由夏实一手管理。”

    “交友状况?”

    在上官云与黑衣人一来一往的问答中,竹阁外的天幕更显深沉,而随着月影的乍隐乍现,上官云的眼眸也是那样的明暗不定。

    “尽快查清他的所有背景。”待黑衣人将所知一一交代完毕后,上官云终于起身向竹阁外走去“特别是春泥的来历,以及他与那名死囚的关系。”

    “是。”

    一个人静静地走入竹林之中,上官云仰头望月,任思绪如同身旁的竹叶一般四处飘飞,而眼眸中有股再掩饰不住的情绪涌动。

    终于找到了

    七年了,他终于找到了那令他魂萦梦系的绿玉坠,在他不等待的等待中,以这种出人意表的方式,出现在他最不存在冀望的地方。

    可真想不到,那绿玉坠如今的主人竟是这名男子,这名看似狡诈、权谋、长袖善舞、能言善辩,却又有着神秘过去的男子。

    但他究竟是如何得到那块绿玉坠的?

    是强抢、豪夺、欺瞒、拐骗,抑或是“某人”心甘情愿地交付至他手上?

    会知道的,终有一天,他一定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