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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你个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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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未至,市署令府衙的正厅便端坐了上京城最不敢让人得罪的一位商贾。

    市署令主管京中商铺和各个码头的商业来往,做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平衡好各商贾间和权贵之间的利益关系,自然也有许多明面上府衙不好出手的买卖和生意。

    越是这样的时候,如靳方言这样黑白通吃,又有绝对话语权的商贾显得尤为重要。

    市署令中,有许多敏感的事件,都是借着靳家的势力,方可解决。

    故而上京城暗地里有句出了名的话,行商做人千万法,唯不得犯容、靳规矩。

    这里的靳便是指靳家。

    往日靳家没少帮衬着市署令,两方合作,也没少落下好处。

    这次靳方言难得主动找上市署令,但提出要求却让令首江子成十分的为难。

    靳家在京中横行多年,朝中自然有势力,轻易不可得罪,江子成自从半月前听了靳方言的话,自是能躲着就绝不出现,但这却为难了自己的手下。

    一紫袍的从七品中正将一盏茶端给了靳方言,“靳家主。”

    靳方言手中卷着本书,似并没有听见他的话,那中正努力稳了稳自己的声音,“靳家主,令首大人他感染了风寒,所以……”

    “感染了风寒?”靳方言尾音上扬,带上了些疑问。

    “是啊。”那中正赶紧点头。

    “呵,什么,昨儿晚上我正好同河道司的几个大人一起用膳,其中有个大人是临时来的,说是同你家令首大人一起被人邀了吃花酒。”

    靳方言抬手揭过一页纸,聚精会神的盯着上面的方块字,他似乎看到了精彩的地方,唇角微微朝上勾了勾。

    那中正心中骇然,头皮一阵的发麻,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城南前些日子,有人开了家新铺,不仅占用了周围商家的地方,甚至还侵了周围的官道吧,我听人说,占得道儿不是很宽,将整条道向内缩减一些,也不影响通行,周围商家的自家用地也会扩大,算是善举一庄,但这么大的事儿,即使工部同意了,市署令这儿也必须得将各个商铺的入市证明上的使用土地一并改了吧,我猜没有江大人的印鉴,你们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成事儿吧。”

    靳方言腾出一只手来,端了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手中的书卷。

    不平不淡的口吻,却将身旁的中正打击了一通,这些他这个成天在市署令的中正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也是前几个月刚刚到市署令任职的,因为资历最浅,被人推出来面对靳方言。

    市署令中,早有传闻,说靳家虽没有人在官场,但却比官场中人更加可怖,尤其是到了靳方言这一代,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却比身经百战的老将更可怖。

    他忍不住打量靳方言,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商人的市侩,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十足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他一手搭在书卷的边沿上,时不时揭过一页,唇角带着浅薄的笑,他大大方方的任由自己打量,没有任何的不满。

    一室的寂静,反倒让打量靳方言的中正觉得十分的怪异,他想要离开这里,回头却看到同僚警告的目光,但停留在这里,又没有任何话说,他头皮发麻的更加严重。

    江子成下了早朝,乘着轿辇回了府衙,他脚刚一踏进府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周围没有任何一个手下。

    虽然大清早,并不会有商贾前来市署令办事儿,但他还是觉得这安静中透着诡异。

    “江大人回来了。”

    靳方言并不抬头,只低声浅笑,身边站着的中正奇怪的抬头,不大一会子,便瞧见江子成面上挂笑的走了进来。

    “靳家主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江大人是个大忙人,每天忙得跟陀螺似得,我想见大人,倒还真是花了好些的心思。”

    搁了手中的书卷,靳方言笑眯眯的仰头去看跟前的江子成。

    靳家这位不怎么露面的家主素有笑面阎王的美称,江子成听得他话里有话,心中一惊。

    他走到靳方言的跟前,同他并排坐下,“靳家主这是哪里的话,您要找我,派个人通知一声,下官去您府上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莫要自谦了,像我这般的闲人,大人得空和我说上两句话,就可以了。”

    “您这是什么话啊。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好。”江子成勉强一笑,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天儿也没到日中,怎么就这么燥热的慌呢?

    靳方言并未马上作答,冲身后的手下抬了抬手。

    那手下立刻走了出去,片刻后带着两个人抬了个箱子进来。

    箱子被人打开,内力雪花白银看的人眼晕,箱子并不大,但也不小,里面至少得有五千两的雪花白银。

    站在江子成身边的年轻中正不由愣住了,这是上门公然行贿么?

    他忘记的反应,只呆呆的将连转向靳方言,他右腿搭在左腿上,一手压在膝盖上,一手指着身后的银子,显得优雅异常,大方的样子让人完全不相信他是在公然行贿。

    “江大人,这里是六千六百六十六两银子,我还是那句话,批一张小倌馆的入市证明给我。”

    “靳家主,上一次我已经和您说过了,上京城小倌馆只允许开三家,且名额已满,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江子成面露难色。

    “江大人,你想哪里去了,我虽不想失信于人,但也绝不会令大人难做啊。”靳方言笑着摇头,他从手下递了个眼色,三张地契被搁到了靳方言和江子成中间的案几上。

    他按了按地契,“江大人,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个。”

    江子成伸手拿过地契,待看清了上面的人名,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立刻转身冲身边的中正吼道,“下去,本官有事要和靳家主说。”

    年轻的中正不明所以的退了出去,余光瞥到江子成颤抖的手,靳方言淡然的别过脸,一双眼眸平静的看着厅外阳光洒下的一片亮白,似是一声轻叹,“江大人,做人不该这么贪心不是么,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京中三家小倌馆幕后的老板是市署令,这样的影响多不好啊,我听人说,大人年底要升官了不是么?”

    江子成听着他温和有礼的话,心中骇然,他颤着手翻阅着另外两张地契,似乎想要查证什么。

    “江大人,不用看了,世上许多事,虽隐晦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这些本事都没有,我靳家何以在上京城立足百年而屹立不倒?”

    耳边是靳方言的轻笑,依旧是谦逊的口吻,但江子成却觉得这其中隐匿着嘲讽。

    手中三张地契,乃是上京城中三家小倌馆的,没有一张出现偏颇。

    这三处地方,他分别通过自己几位妾侍的娘家人租入经营,历经数年未曾出现问题。

    可就像靳方言说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京靳家想要买卖的土地,谁会不给?

    他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半月前靳方言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答应了,有何来今日这样的难堪?

    “靳家主,是下官的……”

    “江大人,小倌馆的银子是好赚,但仕途更重要不是?”

    靳方言笑着打断他,他抽出三张地契中的一张,当着江子成的面儿撕毁,江子成一时心惊,不明白他这忽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江大人,你我朋友多年,我当然不会为难你,我只要一张入市证,好让我家那位天生好玩的小朋友过过瘾,至于另外两家么……”

    江子成紧张的看着靳方言,他胳膊肘抵着案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这两张地契算是我提前送大人的升迁礼,地契上依旧是靳家的签章,什么时候大人认为时机合适了,我自会找人将上头的名字改成大人想写的任何名称。”

    大夏为了防止官员徇私舞弊,严谨市署令的就职人员有自己的产业,靳方言此举,不但给他打了掩护,还送了上京两处地价颇高的房产给他。

    这么大的厚礼,江子成不傻,他面上转喜,“多谢靳家主高抬贵手,下官立刻命人去准备批文。”

    靳方言抬手道谢,“有劳。”

    江子成原本以为靳方言是想威胁他,不想他反倒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好处,他的态度立刻积极起来,手下拟好批文之后,他飞快的落了章。

    亲手将批文交到靳方言的手中,江子成冲刚才的年轻中正道,“尹中正,送靳家主出去。”

    靳方言抬步跨出厅中的门槛,丝毫没有提及到刚才那一箱银钱,江子成几步追了上来,“靳家主,那……”

    他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靳方言却微笑道,“江大人,不过是个吉利数字,留着吧。”

    江子成面上又是一喜,他自当时没看见,侧了身子从府外走去。

    崔叔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问道,“少爷,是要直接去把东西交给唐少爷么?”

    崔叔问都没有问,似乎肯定靳方言一定会成功,他自信的模样,让尹中正的眸子一阵刺痛,他隐隐泛上了些怒气。

    站在他身侧的靳方言立刻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劲儿,他心情正好,不由转身看他,“尹中正,你怎么了?”

    “靳家主,你今日的行为难道不是……不是……”

    “公然行贿么?”

    出乎意料的,靳方言接下了他的话,而且说得十分的轻松,尹中正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可以将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说得像是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看着他有些愤懑的热血模样,靳方言忽然道,“我记得你刚上任不久吧。”

    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问,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身边传来靳方言的笑,“是了,你还是个新手啊,万事皆有其规则,今天你看到的,便是上京城运作的规则之一,慢慢你就懂了。”

    尹中正依旧有些茫然,靳方言笑着上了马车,“崔叔,走吧,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小鬼感激的模样。”

    崔叔赶着马车前行,经过尹中正面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马车走入市集,崔叔道,“少爷,我看那年轻人挺不错的,眉宇间还有些正气,您没事教坏他做什么?”

    靳方言揭了帘子,直接坐到崔叔的跟前,崔叔不满的看着他,“少爷,您出来做什么,赶紧进去。”

    “外头空气好啊。”他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

    崔叔也不拦着,只笑道,“我看您和唐少爷是越来越像了,一点不着调!”

    “唔,这话在那小子面前少说,不然她又该得意了。”

    他温声警告,顿了顿又道,“崔叔,就算我不说那番话,尹中正那小子在官场也混不长,你信不信?”

    “少爷,您又要做什么?”崔叔不答反问。

    “崔叔,帮我看紧这个人,我们靳家还没有出身官场的……”

    不待说完,崔叔便忍不住叹气,“少爷啊,您这次连出入官场的年轻人都不放过,这祸害的手啊真是越伸越长了。”

    “哼,为了唐淼这事儿,我没少往市署令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尹中正你也盯上很久了,还找人查了,是个经商的好苗,只可惜偏偏选错了地儿!”

    靳方言挑衅的瞥了一眼崔叔,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崔叔赶着马车继续前行,还未走多远,便瞧见周围百姓皆朝他们身后的方向奔去,一脸瞧热闹的模样。

    靳方言忽然来了兴趣,“崔叔,去看看。”

    崔叔立刻调转了方向,所有的百姓都蜂拥着跑向距市署令极近的东城门。

    即使宽阔的车道上有守城的士兵维持秩序,但围观的百姓的热情总是难以阻拦,宽阔的官道都被人堵得严严实实。

    崔叔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走近了看看?”

    靳方言摇头,前面人那么多,去了除了人头还能有什么?

    崔叔将马车赶到一边儿,刚刚整理好缰绳,便听得人群中一阵一阵的惊呼。

    不知城门那儿发生了什么,竟引得众人一阵的骚动。

    “好了好了,都让让,让让!”

    几个士兵粗犷的喊了几嗓子,粗鲁的拿着手中的刀,好不容易才让激动的人群让出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道路。

    在众多百姓的热议,甚至是夹杂着口哨声的氛围中,唐淼一人走在最前边儿,白莲和流雨最先跟上。

    在其后,着装各异带着白色纱帽的男子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偶尔吹过些暖风,掀起他们纱帽的上的薄纱,露出些微的侧颜,皆惹得人群中妇人尖叫连连。

    “少爷,是唐少爷!”崔叔惊异道。

    “我知道!”靳方言咬牙看着唐淼领着一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男子,在陷入疯狂的女人中走过,他只觉自己的火气蹭蹭往上涨,这么多的人,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找齐的!

    “崔叔,这小子开小倌馆不是一时好玩,是早有预谋吧!”

    崔叔笑着圆场,“少爷,唐少爷一直也没说他是一时好玩才开的呀!”

    他话音刚落,身边便是一轻,靳方言已经跳下了马车,他急着跟了下去,“哎……少爷……少爷你干什么去啊!”

    “唐……”

    靳方言憋着一肚子气冲到唐淼的跟前,她却先一步拉住他的手,冲身后一众纱帽男子道,“哥哥们,见过靳家主,这是我好兄弟,十分好的好兄弟!”

    众男子齐齐躬身,“靳家主好。”

    “哇,听见了没,听见了没,声音好好听!”

    “我身边这个好,性感中带着些沉稳!”

    “哇,刚才风吹起来,瞥了一眼侧颜就很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怎么办,怎么办啊!”

    “不知道都是哪来的公子!”

    ……

    靳方言听着众人的议论,眼角忍不住扯了扯,原来上京城的女人都这么疯狂,怪道江子成不开花楼开小倌馆!

    对上唐淼清澈真挚的笑容,他义气的揽上她的肩膀,面向众人道,“诸位,绿柳居改成小倌馆重开,唤做摘星楼,到时候还请诸位捧场!”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唐淼不满的虎了靳方言一眼,“靳大爷,不是送我的么,你掺和什么?”

    靳方言笑着冲众人挥手,小声道,“唐少,入市证。”

    日子那么多,干嘛偏偏选今天选这个时辰带人进来,唐淼忽然想去撞南墙。

    她斜倪了靳方言一眼,他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得意的模样,看着唐淼心里只冒火,却又无可奈何。

    “你个奸商!”

    “彼此彼此。”他毫不客气的收下她的赞美,看了看天,又道,“唐少,天儿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我为了你这事儿,可是天不亮就等在市署令门口了。”

    “又没人让你等!”唐淼翻了记白眼,靳大爷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现在是夏天,天儿亮的可是早的很,扯谎也不能扯个漂亮些的!

    “白莲,带着哥哥们回去。”

    她吩咐了一声,板着张脸拽着靳方言的衣襟往前走,“走,我带你吃放去,小心别撑死你!”

    “小鬼,做人能不能可爱一点,我为了你可折了好些银子,你还这副模样对我,你比我更奸商!”扯下她的爪子,靳方言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不满的看着她。

    唐淼眼皮也不抬一下,“好像我没在你身上花钱似得。”

    心虚的哼了两声,靳方言别过脸去看风景。

    “啊!”

    身后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靳方言与唐淼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得一记响鞭。

    斯……

    不会吧!

    唐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