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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失笑,麻利地将菜弄好了。洗手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脸上的巴掌印已经褪了,只剩下脸颊处还有几道指甲划出的血痕,他看了两眼,想起今天的事儿,纯当给狗咬了口,没放在心上。
王乐今晚一直没回来,王悦等了半天,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拿家里的座机给王乐拨了个电话,对面却是无人接听。就在王悦等不住打算出门去王乐学校找人的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王乐哼着歌往里头走,拿钥匙开了门。
两兄妹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王乐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悦,“干什么?”
王悦打量了她几眼,没看出她有什么问题,开口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王乐很直接大方抱起手回呛了一句,“你管得着?”
王悦被噎了一下,觉得小姑娘脾气够大的。他没什么养小女孩的经验,对付王乐就是两个字,装傻。在他的眼中,他保证王乐饿不死就成,拿起筷子递过去,他开口道:“回来了就吃饭吧。”
王乐扫了眼王悦做的菜,大热天得本来就没胃口,看完这菜色更是没胃口了,她庆幸自己在外头吃了。
“我吃过了。”她摆摆手打算回房间。
王悦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这每天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王悦从床上醒来,睁开眼就瞧见绿油油的藤蔓缠绕着生锈的窗户,大片大片肥硕的绿叶子随风轻动。清晨的阳光从外头打进来,照在他略显困倦的脸庞上,他闭了一瞬眼,觉得活着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有时候真怕自己一觉睡去便再也睁不开眼,腐烂生蛆都没人知道,堂堂琅琊王氏世子,这死得未免也太凄凉了。
闭着眼睛装了会儿死,王悦一脚蹬了被子起床,洗了把脸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照镜子的时候看了眼,脖颈处的刮伤竟然有些化脓的感觉,王悦摸了把,痒得厉害,他觉得那女人厉害了,这是有毒啊!
他洗了把脸,拿剩下的料酒随便地擦了下伤口,倒是也没太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他从小就不老实,上蹿下跳穷折腾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伤确实入不了他的眼。
王悦简单收拾一下便去王奸商的店里帮忙了。
王老板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店里只有王悦和睡眼惺忪的大花。
大花是王老板死去的老婆养的橘猫,一团肥膘,王悦低身捞起迈着小碎步走过来的大猫,把它放在了铺着软垫的柜子上,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起身去把开张的牌子支起来了。
大花哼哼地喵了两声,尾巴一卷窝成团睡了。
王悦偏头打量了它两眼,觉得这大猫与王奸商越来越神似了。
丧事店里没什么人,王悦正打扫着,看见写挽联的王老头拎着只搪瓷茶杯进来了。
“早啊,王叔。”王悦擦着柜子打了个招呼。
“早!”王老头四下看了眼,没瞧见王老板,朝着王悦摸过来了,“王悦啊,叔和你说个事儿。”
“叔,你说!”王悦收了东西,起身看向王老头。
王老头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往王悦这儿微微一推,“过两日又是交房租水电的日子了,你手头紧,先垫吧垫吧。”
王悦从出生起便是一路挥金如土混日子,窑子歌姬坊大把大把砸银子从没眨过眼,二十年了,头一回有人给他塞钱,他一下子顿住了。
“不,叔,这钱我不能拿。”王悦反应过来后觉得这钱不能拿,王老头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每天写两个字过日子也不容易。
“拿着。”王老头把红包朝王悦那边推了推,低声道:“也没多少,你拿着买点吃的,买点新衣裳。”
王悦看着王老头的干瘦的手底下压着那只红包,喉咙跟猛地堵住了似的,一瞬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要说他自己也不是没给人送过钱,从前当纨绔的时候,路上瞧谁可怜了也会随手扔点银子,在窑子里扔的钱更是流水似的,他看着那薄薄的一只红包,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老头以为王悦是自尊心重,轻轻把钱推到王悦手底下,“算是叔借你的。”他看着王悦,问道:“日子有什么难处就和王老板开口,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别憋着,这毕竟是老皇城,一个月八百块钱哪里活得下去!”
王悦看着他,良久,点了下头,“嗯。”
“上回讨债的人没再来了吧?”
“没有。”
“你和你妹妹小心些,躲着他们点,把钱都藏好了,存银行去。”
“嗯。”
老头看着王悦良久,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这孩子日子过得确实是不容易,他扭头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对王悦道:“我有个侄子在这儿开店,他夜里去老城的步行街摆地摊做点小生意挣钱,你要真的缺钱,你要不下班后跟着去倒腾一下?好歹是个门路。”
王悦静静看着王老头,而后低头看了眼那只红包,脸上露出些笑意,“行,我去试试。”
王老头点点头,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傍晚,王悦将那红包叠成个小三角,轻轻压在了王老头喝茶的茶杯下,而后他关了小店,走出了巷子。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他出现在了老城步行街的街头,手里头拿着张塑料折叠小板凳,脚边放着只箱子。
王老头那侄子,是个倒腾二手旧手机的,他那吹得天花乱坠的高科技小生意,俗称街头贴膜。王悦不是好忽悠的人,无奈科学素养实在太低,他怀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最终还是信了。
跟着王老头的侄子学了几招后,他自己把塑料小板凳一支,坐在了车水马龙的老城街头。
王悦是个认真的人,他开始认认真真地在街头卖手机贴膜。
一张五块,贵的十块。
第一天开张,生意只能用惨淡形容。
大半夜了,也没几个人上来问问,更别说买了,王悦坐在路边吹了一晚上的闷热夜风,吹得头昏脑涨的。
陷入自我怀疑的琅玡王家世子坐在街头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儿出错了。
开车路过老城的谢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随意地瞥了眼一旁的街道,视线忽然就顿住了,午夜的城市依旧热闹,街上有行人来去匆匆,隔着长街,他瞧见玻璃橱窗外蹲了个少年,手支着下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脑袋微微侧着,略长的碎发随着夜风轻轻浮动。
谢景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他一下子就记起葬礼上的事。
王悦这边正在瞎琢磨,身旁站了个人都没察觉,等他漫不经心地回头时,忽然就吓了一跳。
少年立在他面前,大热的天长袖长裤,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粒,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王悦盯着那张好看的脸看了半天,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盘桓,这个人他一定很热吧。
王悦当然认出来这人是谁了,这不是那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