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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不归人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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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先生,景小姐说星期三中午过来。”陈管家垂下眼帘说。

    星期三。

    不用想都明白景致在打什么鬼主意,程寄捻着链圈轻哼,漫不经心地说:“那天你们放假吧。”

    *

    星期三快中午的时候,景致和温以泽他们交代了一声,就坐公交车去了别墅。

    大概是毕业后一直疲于工作,每天像是有人在屁股后面追似的赶来赶去,即使现在合伙当老板了,景致也很喜欢戴着耳机坐在公交车上,慢悠悠地感觉。

    公交车并不能直达别墅区。

    也许是因为住在别墅区的人不需要坐公交车,当初政府规划公交络线的时候,并没有把这块规划进来,景致到了最后一站,徒步走过去。

    到达程寄的别墅需要走一条长长的坡道。

    上坡是很累的,就像景致曾经试图追随程寄的步伐。

    十多分钟后,她站在别墅门口给陈管家发消息,陈管家让她直接进来,门没关。

    挡在景致面前的那道铁艺大门虚掩,她站在太阳下想了一会儿,决定伸出手,怯怯地推开。

    一直走到屋内的客厅,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工人,要是以往这个时间,正是别墅热闹的时候。

    景致朝着陈管家平时待得比较久的地方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屋内阴凉的风绕过汗意淋漓的指尖耳垂,她打了个寒颤。

    这会儿也不管陈管家还在不在,反正人已经来了,索性拿了u盘再走,不过动作要快,景致不愿再见到程寄生出纠葛,她直接跑到楼上的卧室。

    景致记得自己放在哪儿,拿回这个小东西只需要一两分钟,只是找了十来分钟都不见踪影。

    或许真的是丢了。

    u盘里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但储存了这些年来她做过的大大小小的项目,也算是一步步见证了她的成长。

    她失落地坐在床边,理了理思绪,忽然闻道一股包裹住周身的浓郁冷杉香气。

    熟稔得让她惊坐起,这才意识到这是程寄习惯睡觉的一侧,香气和他的主人一样,起初并不声色夺人,但相处久才发现是如此冷冽又不容忽视。

    馥郁得让她心头的那股失落又深了几分。

    景致赶紧拍了拍床印,拿上包包就要走,转身的时候,瞄了一眼,在窗户底下的泳池边见到那副身影。

    她不确定地往前走了几步。

    相比于她的急切,程寄慵懒地站在太阳伞下,蓝色的衬衣前挂着副宽边的墨镜,正从容不迫地仰头望着她,如果泳池边再铺点沙子,景致真以为他是在海边悠闲地度假。

    他像个冷静残酷的猎人,在陷阱边看着猎物落网。

    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懂呢。

    仅剩的愧疚感荡然无存,景致忽然生气起来。

    也不再急切,慢吞吞地挪下楼,然后站在楼梯口,“程先生,我来拿回我的东西,不知道你在家,请把u盘还给我。”

    程寄背着她摘下墨镜,放在置物架上,转身朝着景致走过来,“这是你的家,随时都可以回来,不用联系管家。”

    也不用小心翼翼。

    声音温和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鼻尖额头挂着汗,脸颊红彤彤,程寄抽了张纸,细致温柔地帮她擦去汗水,就像以前一样。

    忽然近距离的接触,令她沉迷的香气让景致有些茫然。

    窗外的知了声吵得她烦躁,皱起眉,程寄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捂住她的耳朵,轻轻笑着说:“你也很讨厌夏天是不是,我也是,不过忍一忍,马上就要秋天了,如果你不想忍,我们去南半球躲一躲。”

    他的声音依旧穿过手指,进入她的耳朵,又因为被捂着,有种鼓鼓的感觉。

    景致忽然伸出手,挡在他胸前,将他推远了一些,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我行我素地说:“程先生,我的u盘。”

    程寄的目光黯下去一些,“嗯,会给你。”

    指尖捏了捏湿化了的纸巾,被他转身扔进垃圾桶。

    “你真的找到了?”景致环顾四周,询问。

    “嗯,”程寄轻轻拉起她的手腕,往餐厅走,“新来的工人不小心把你之前的东西都扔了......”

    程寄的手握得很紧,景致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问。

    “我已经让陈管家重新培训了。”

    “快还给我!”

    “你不要不开心。”

    牛头不对马嘴的各说各的,空气中除了蝉鸣,突然十分安静。

    景致手腕上的用劲又加重了几分,但她一点也不让着他。

    程寄周身冷冽,目光像是渡上了深秋的青霜,在接触到景致的脸庞后,慢慢消融,他首先败下阵来。

    “等会儿吃完饭,我会拿给你,你耐心一点。”他松开手腕,拖出一张凳子,自有让景致入座的意思。

    景致垂下头,不再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位子上。

    “之前卧室里的牙刷,浴巾,拖鞋,毛巾都让工人不下心扔了,已经补了你喜欢的样式。刚才在卧室的时候看见了吗?你还喜欢吗?”程寄走回到景致对面。

    “本来就该扔的,我不会再住了。”景致无所谓地说。

    程寄一僵,仍旧很有风度地坐下去,慢条斯理地给她切牛排,然后再放到她面前,笑着说:“吃吧,可能风味没有刚做出来的好,你也没说什么时候到,等了你很久。”

    景致的肚子也确实是饿了,她慢慢拿着叉子吃。

    “味道还好吗?陈管家问了好几回,你什么时候回来?”程寄垂下的眼睫轻眨,“你已经离开几个月了,难道不想念这里吗?”

    景致掩住心神,手微微发抖,索性放下刀叉:“不好吃,我也讨厌这里,这房子不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想念这里。”

    她挪开目光,回避与程寄相关的一切:“我吃完了,快把我的u盘还我,程先生。”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想起那个患得患失,快被撕裂的自己,她急切地想与这里的所有做切割,包括程寄。

    “一定要这样吗?关舒文还有其他人都不会再来打扰我们,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程寄秉着声音,隐含着两人都未察觉的恳求。

    别墅里的泳池水在炙热的阳关下泛着波动,淡青的水中有着光的脉络。

    景致看着那一池脉络,忽然说:“像不像大溪地的海水。”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大溪地的时候发生的,那时候距离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两年的时间,但他们都还没有发生关系。

    程寄并不像景致接触过的其它男人一样,他对于男女关系有着天然的抵触心理,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是分床睡的。

    以至于景致在最初的时候时常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恋爱。

    不过还好,景致那时候对于这种也有点畏惧的心理,不喜欢强来。

    那回,她和程寄的朋友一起去大溪地的白兰度岛度假,那是个很小的海岛,在岛上除了看风景,没有其他的娱乐设施,在傍晚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经常骑着自行车环岛骑行。

    蹭着小腿上时常布满柔软的沙砾。

    那回程寄在他们几个人包下的水屋边骑自行车,他骑得比较快,忽然停在一座水屋前,景致追上,奇怪地问:“干嘛不继续?”

    回答她的是屋里男女声交缠的低吟。

    景致脸庞由内而外地烧起来,愣怔在原地。

    刺眼的阳光使得程寄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他伸出手,按住景致的手背,交接的瞬间,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一瞬间的电流。

    程寄摸了摸,说:“我们回去吧。”

    景致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骑着自行车,慢慢覆盖上程寄留下的车辙印。

    他们的木屋在倒数第二幢,景致一回去,觉得浑身不舒爽,和程寄说了一身,就换上泳衣,从屋后的木梯下到海水。

    那时候太阳快要沉到海底,湛蓝的湖水倒映着粉色的天空,程寄也入了海,海水的浮动让两人越靠越近。

    柔软的白沙,交融在一起的呼吸,不敢相对的视线,程寄紧紧搂着她柔软的腰肢,手指慢慢从泳衣后面滑到胸前,而她的腿也在海水的波动下,有意无意地蹭着程寄某个地方,感受到高于海水的温度和紧绷。

    两人几乎快被这样的灼热的高温融化,等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黑了,两人都错过了那天的晚餐。

    不知道什么时候,景致和程寄已经从餐桌边走到了室外的泳池。

    景致蹲在泳池边,伸出手想要触碰池水的表面,刚一碰到,就被烫得缩回手。

    “就和那天的温度一样烫呢。”她轻声呢喃。

    程寄的神情也陷入回忆中,那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觉得男女关系也并不全是混乱和恶心。

    你看,景致不也是在怀念他们的过去吗?

    刚刚她还说一点也不怀念的时候,他的心头确实着上一点酸痛。

    程寄在她对面蹲下来,分开这么多天才能摸摸她的脸,他眷恋地说:“那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

    目光隐含期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程寄开始期待景致的回应?

    景致有些恍惚。

    “不好,”她忽然面色一冷,拉下他的手,在程寄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重重地把他推到池水中。

    程寄陡然直直地沉入水中,在下沉的时候,他隐约地听到景致声嘶力竭地说:“一点也不好,就像我讨厌这里的房子,食物一样,我也讨厌我们的过去。”

    “还有你让陈管家骗我过来,我也一样讨厌,凭什么你在从容地看着我狼狈慌乱,你真是过分!”

    匆忙间,他呛了几口水,又挣扎着往上游,他泅在水面,匆忙地寻找,岸边已经不见景致的踪影。

    还有u盘。

    他快速地游到岸边,上了岸,一路上流下水迹,客厅的壁橱上已经被人拉出一个小柜子。

    程寄一看,里面被她放着的u盘和头绳都不在了。

    他浑身湿透,往下淌着水,右手背破了皮,渗出一道道的血,他却浑然不顾。

    双眸黯然失神,愤怒地把柜子撞上。

    说那些怀念大溪地的话无非就是在骗他,把他推到池水里,好抽出时间把东西拿走才是真。

    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放东西的习惯。

    关于她的东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