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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司机看得都累了。
苏明远一咬牙：“开车！”
车子慢慢地启动，保持着缓慢速度往前开去。
“哥哥！呜哇！我要哥哥！”不是说好了哥哥也跟自己回去吗？爸爸大骗子！苏知乔越想越伤心，眼看着车子发动起来，大树，老房子，还有慕慕哥哥都被抛在后面，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
听着儿子伤心的小奶音，苏明远也有些心疼，舍不得儿子套不着……沈慕。他摸着儿子的小脸，继续哄：“以后没哥哥给你编戒指了，也没人陪你开车车了，你就一个人待着吧。”
“哇啊！爸爸大骗子！”苏知乔的哭声又上了一个KEY。
“这成不成啊？乔乔这么哭该哭坏了！”廖秘书急死了。
“来了！追上来了！”司机盯着后视镜喊了声。
苏明远立刻探出车窗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追着车子跑，途中还踉跄了一下。
沈慕耳边全是自己呼哧呼哧的喘声，他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里只有前面的那辆车，车里有乔乔。沈慕小小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撑得胀满，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目标：追上乔乔。
他很快就跑不动了，肚子很疼，腿也很疼，可还是坚持着追赶那辆车。车子开得很慢，跟沈慕之间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可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却像是怎么也追不上的距离。
车子停下了，车门打开，苏知乔被苏明远放在地上，哒哒哒冲他跑了过来。
“哥哥！”苏知乔小脸上还挂着泪，像个小炮弹一样抱住了他。跟妈妈看琼瑶剧的宝宝，就是就这么drama。
苏明远几人从车上探出头来，不知道苏知乔是怎么说的，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走过来了。苏明远一手一个抱上车，赶紧关上车门走人。
沈慕紧紧地贴到车窗上，看着远去的村庄，黑眼珠里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伤心与不舍。好在还有苏知乔在，缠着沈慕闹腾，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长途的车程是很漫长的，两个孩子睡着了，头对头窝在苏明远的怀里，像是两只亲热的幼崽。苏明远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脊背，无声叹息。
迟了这么久，总算是寻回了这个孩子。苏明远怎么也没想到，他曾经最好的两个朋友，在决裂这么久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当初，苏明远和青梅竹马的商映容一同考上帝都的大学，两人在苏家的安排下进入沈氏的子公司实习，结识了沈千山。沈千山是高他们三届的学长，沈千山其人出身好，长相好，眼界和处事手段更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所仰望的。商映容很喜欢粘着这个学长，连带着苏明远也跟他有了接触。
不过，沈千山对苏明远很是照顾，让本来带着醋意的苏明远都不好意思了，转而被沈千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渐渐的，他跟沈千山天天同进同出，反而把商映容给抛到了一边。
直到某一天，商映容找到他。
“我怀孕了。是沈千山的孩子。”
苏明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心底甚至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沈千山早就结婚了，虽然他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可全公司都知道他在家里的安排下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儿子刚刚过完三周岁生日。
商映容不让苏明远去找沈千山，自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苏明远失魂落魄地找了她一阵子，恰好家里也出了变故，他火速回家继承家业，在父母安排下也娶了妻子。
苏知乔周岁生日那天，沈千山不请自来。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孩子，眼底情绪复杂：“都有孩子了，真快啊。”
“你的孩子，恐怕比他还要大一些。”苏明远冷冰冰地回复。
沈千山只是勾了勾唇角，逗弄着粉团儿似的婴儿，好像全然听不懂苏明远的讽刺：“长得像你。我能抱一下吗？”
苏明远犹豫一下，把孩子递了过去。沈千山抱孩子的动作不甚熟练，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小宝宝不怕生，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千山，咧开没牙的嘴笑起来，透着股奶味儿。
沈千山静静与他对视，小宝宝凑上来，张开没牙的嘴就在他脸上啃了一口，留下个口水印。
“乔乔！”苏明远赶紧把他抱回来，歉意解释，“他长牙呢，爱咬人。”
“没事，难得有小孩儿亲我。”沈千山笑着擦擦脸，一抬眼，助手立刻递上个红封，“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不等苏明远推拒，苏知乔已经抓住了红彤彤的纸封，咯咯笑起来。
“小家伙。”沈千山露出一个浅笑，眼神复杂地碰碰他的脸颊，嫩豆腐一样，“比你爸软。”
“说什么呢？”苏明远都是当爸的人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沈千山终于笑了起来，伸手想揉他头发，忽然又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学弟长大了。”
沈千山上车离开的时候，苏明远忍不住追上去一步，压低声音：“你真的不打算找到映容和孩子？”
“除了这句，你没有别的想对我说？”沈千山反问。
“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吗？”苏明远皱眉。
沈千山的笑容渐渐敛去，深深地看了苏明远一眼，摔上车门。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
沈千山这个人在苏明远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直到某天沈慕问苏明远：“你是我爸爸吗？”
问这话的时候沈慕已经会说话了。他在苏家生活得很好，只是性格始终偏于内敛。这天，苏明远照常抱着两个孩子，给他们讲故事。
一个故事讲完，苏知乔已经呼呼大睡了，沈慕却还睁着眼，偷偷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小身体紧绷着，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来的。
苏明远眼睛一热，含笑摸摸他的头：“你觉得我是你爸爸吗？”
“我……不知道。”沈慕攥紧拳头，脸颊有些发热，又低下头去，“你不是。妈妈说爸爸不喜欢我，不要我们。”
虽然商茜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可这句话他却始终记得。更何况，还有舅妈无时无刻地提醒他，你是个野种，你爸不要你跟你妈了，把你丢在我家吃闲饭。
“不会的。慕慕是个好孩子。”苏明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他抱着沈慕，亲亲他的发顶，“这里就是你家，你把叔叔当成爸爸好不好？”
沈慕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很久，忽然埋进了他的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对五岁的沈慕来说，这段时间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在他的记忆里，妈妈和外婆相继离开之后，舅妈一生气就骂他，不给他饭吃，表哥喜欢揍他，还会往他的衣服里塞死青蛙死蛇之类的东西。舅舅每天都早出晚归，什么事都不管不问，沈慕只能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现在，他住在温暖舒适的苏家，叔叔阿姨都把他当成了宝贝，还有他最喜欢的乔乔。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跋涉久了的人，忽然遇到一扇想自己敞开的门，门里是温暖的火炉和食物，他一时间有些不敢靠近。他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又会回到那个破败阴暗的小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哥哥……”苏知乔忽然嘟哝了一声，在爸爸怀里拱起来。
沈慕立刻抬起头，苏明远会意，把苏知乔抱到床里侧，让他跟沈慕躺在一起。苏知乔翻个身，小肉手抱住了沈慕。他身上香香软软的，把沈慕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跑了。沈慕打个哈欠，困意一瞬间也涌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