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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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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

    秋一样的明月。江水灌满了时空的洪荒,变得一片宁静了。

    “他走了”它淡淡对自己说“永远地走了”

    许多东西来不及拾取,也来不及放下,只在这间隙中稍稍一停留便走了。未曾真正开始,也未曾真正结束,若一夜恍惚的春梦,只流落了一地细碎的痕迹。连背后逼近的脚步也未曾听见,只望见风吹水动,断梦断痕。

    许多空浮虚化的影象却是真实的触觉,来自那断然不能拒绝的或盈握的真实。她推不开什么,也握不住什么。她的纤纤细手只能掰碎自己一颗一颗滴落的无以籍的悲伤。

    一条长长地丝带揽过她的脖颈,划动空气微微地颤粟。她美丽如秋,清朗明丽。

    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匹马,在突然心潮的冲撞中,又看见了那匹红鬃烈马,和他那柄雪亮的长刀。他穿着血红的衣服,在对她微笑。

    她的记忆妙曼地回旋了过去

    那是一个征战的日子,边境的风霜时刻擂响着她的故土。在声嘶力竭地撕杀中,和隆隆地战鼓中她依然在静默和痴呆中过着自己风落水流的日子。

    在她记忆的底层已遗失了父母的容颜,因为在刀光的闪亮中她让自己做梦般地变痴了。那一刻便是父母倒在敌军刀下的时候,那一刻樱花四溅,沾染着血流渐渐飘远。

    此后她便在飞溅的时光里躲开一切,用空洞的双眼阻挡过所有。

    季节在落寂的瞬间吹走了宛然炽烈的想念。她痴痴地望花,望一切埋藏在人类情感之外的所有物事。望到后来她便痴痴地笑,笑灌满了她整个胸腔,笑走了冻结的悲喜和一切野花残败于荒野般的冷落。所以她便让唯一一种懂得自己的泪水疯长,但也是零星的几点。

    雨滴是上天的泪,落于地上便风干了我们所有的情感。

    可正当她望着水云中柔弱的雨滴时,又有无数的人闯入她的家。那时正值清明,征战的第八百多个日子,她父母死去的第二个年头。

    那群将士蜂一样地闯进来,像黑压压地一片云,遮住了她清亮的天空。他们叫骂着她王国首领的名字。

    那群将士在这华丽而空寂的庄园里搜寻了一通后,便看见了她。她站在一株樱花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他们突然都停了下来,是吃惊于这院里还有一个人还是吃惊于她的美丽、安静,甚或两者都有。但最终的原因是他们的首领——一个年轻的将领停了住。

    他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挂着一柄雪亮的长刀。他跃下马就停了住。

    他看着她,目光中有惊异更有些忧虑。

    她在一片树冠下,很静,只痴痴地望着他们。

    年轻的将领身披战甲,左手握着那把雪亮的刀,风把他从帽檐下露出的头发吹得散乱,加之刚飘起的雨丝粘在一起。可以看出他疲惫的脸上被雨水冲出的灰痕。树上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于他的刀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响似乎触动了她的眼神,她迷蒙地望向那把刀。

    年轻的将士停留了很久看着她,忽转过身去命令道:“走”

    于是一群将士便随他而去。院里又剩下她一人。一朵樱花从她面前悠然而落。这时光啊!这时光里都隐藏着什么?她的一切抗拒随着这雨这花和一种目光便稀释了。在她的空旷里不一会儿落满了一种东西,至少是水一样的东西,晃荡着她的整个身心和意念。有着突然间的触动,那个骑红鬃烈马的高大身影和那种眼神,也许她忽略了些什么,这些东西正在她身体内萌发。她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东西竟在萌发,似乎要发芽成长,长成眼前这一棵樱花树。她至少忽略了自己是一个女人,也忽略了作为一个女人在这种年龄某些容易被激活的东西。

    年轻将士带领众士兵走出院门,骑上马奔了出去。这异族的村落设置错综复杂,杂乱无章,但都紧靠山水,清净幽雅。他想起了母亲给他小时侯讲过的一个故事。说就在这个族里发生过一对恋人为了在一起而杀死了极力反对他们的双亲。从此,他的脑海中便有了一种定性的思维:这是个残酷而私欲极强的民族,更是没有伦理道德的民族。他骑在马背上看着已成狼籍的这个村族。无数马匹践踏、刀枪砍伐过的地方竟让他觉得这种毁灭性的强暴并不比这个民族本身的残酷强多少。他还在想着刚才见到的,站在一株樱花树下的那个梦一样美的女子。

    突地——

    他勒住马,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猛地转身向来时的路奔了回去。他狂乱地打着马,飞一样地奔驰。

    等到他又进入那个大院时,就又看到了那双痴痴地目光,同时看到有一把刀举起在她的头顶。

    她脸上掠过一丝刀光,心里刚刚萌发的那个芽又沉没在尘土之中。这也是她想要的,她怕自己拒绝不了那颗种子的萌发,现在一切又顺理成章了。她可以以一种安心和淡然的姿态去迎接一切了。那些曾欲爆的花蕾此刻已被冰霜严裹,空气中流转的记忆也将从不复苏。这是一个完美的姿态,抵消了许多生命中即将要来的牵拌。欲粉欲碎的就让它一次性完全落尽,好留个卓然的清丽。

    就在刀顺着她的目光劈下时,一个让她打碎所有“完美”想法的声音横在了刀和她的中间。

    “将军,不要杀她”

    是那个年轻的将领。

    那举刀欲砍的大将似乎吃了一惊,转过头道:“你说什么?”

    他定定地道:“请将军不要杀她。”

    将军突然笑了:“不杀,那你便来杀。“

    “请将军放了她。”他怀着一种敬畏的语气道。

    将军脸上的笑容没了,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目光。

    “莫非你真要留下此女?”

    “我只求您放了她。”

    “混帐,敌国之人岂可放之?”

    “大将”

    “哈哈,没想到玄将军麾下竟有你这种柔肠愚将。”

    年轻的将士用眼盯着那大将。

    “我大好河山,驰骋千里,都是儿女英豪,敌国之人放之岂不失了国家体统,他国岂不耻笑。”

    年轻将领眼里突又露出一丝很深的忧伤。

    大将又举起了刀。刀光四益,掠过她的眼、鼻、唇。

    她目光依旧,嘴角竟有些许微笑。

    有一朵花从枝头因这刀风落下。

    美,一种惊魂的美丽!

    一种惊心的感觉从年轻将领的刀尖传到他的指端。他大喊一声,风一般地瞬乎之间掠过。大将的刀在这一瞬间停在了她的头上,而他的刀停在了大将的头上,那朵落下的花停在他的刀上。

    大将一张狂怒的脸转过来,只说了一个字:“你”便倒地。

    他自己也似乎惊呆。他站着,看这大将倒下,看着血从大将的颈上慢慢渗出。

    他那一声吼似乎淹没了自己,让自己久久不能探出头来呼吸,又似乎凝固成了层层硬壳而无法挣脱。前所未有的惊啸搅浑了他的意识,纷纷靠拢的粘稠而浓烈的滋味侵入全身——自己竟杀了大将,竟为了一个异族的女人。但这些滋味里有充满了决然的因素,不仅是他不愿这个女人死。这因素令他忽地抬起头来,仿佛一刀劈开了整个迷顿的天空。游离的神色也渐渐清晰坚定。

    他看到惊呆了的将士突像洪水一样向他涌来,然后看见那个女子突然扑来挡在自己胸前。一丝枪刺声,一声痛叫声。他一把揽过她,刀举起,挥断淋漓不尽的雨丝,向那些士兵挥去。刀刃在枪林箭雨中划开去,一片血迎面而来,扬起一泼红色的惨叫声。

    他一手搂着她,旋风般回旋着。一片刀刃,一抹血红,一树樱花。他看见自己的战士狠狠地扑来,他动作似乎迟缓了。

    立刻,他手臂、胸口、腿上、背上血痕纵横。他望着面前战士的血心中一痛,闪电般出刀,地上乱花碎叶飞起,迷了众士兵的眼。等到他们仅剩的十几人要追时只剩了一把刀在摇晃着,血顺着刀刃流下。

    他抱着她飞奔而出。

    他忽地明白了母亲给他讲的那个故事,明白了那一对恋人为何杀了双亲。那不是残酷的私欲,更不是没有伦理道德。而是,有些东西一到极致便变得没有了正邪对错,有些东西也不能用我们所知的思维观念去衡量。

    他忽地明白了这个世上的一切,也突然地触及到了他从没考虑过的关于两个人的幸福,他本来只知道一个国家的荣誉。

    她在模糊中感到有双手在轻轻抚摩。她梦见了她家的后院,想起了那口井,也想起了那株樱花树,想起了母亲为她在井边梳头的样子,也想起了她新在衣襟绣出的水云图。她似乎闻见了那一株香树飞散起的香,也似乎看见她在楼后丢失的草花环和那草地——许多温润漫过庭院,头上张扬的辫子飞舞在阳春。有鸟私语,有蝶私奔,有一株草嘲笑着在阳光里伸展腰姿,有很多秘密聚会的光、尘土、碎石,树影纷纷杂杂地吵个不停。在她们的头顶有一场小雨不怀好意地笑一顶斜塔顶了夕阳仿佛矗立着整个世界的喜乐。于是很多夕阳剩余的光辉都朝拜于他,并不愿离去,但他就像父亲一样只容她撒娇

    她在这巨大的欢乐中醒来,却紧接着是背部刺心的疼痛。她看见了他正在给她擦洗伤口。

    她安静地躺者,温润如玉地触碰,和着水迹在她肌肤上生出温存。跨越无数理由,她接受的理念猛增到一种空阔的境地,若清风带起一瞬间草原上的新绿,也如雨后天地的明朗。她呼吸的潮涨潮落几经灿烂的出口,然后定格在一处美丽的空格里。

    他的想象也碰上了她的肌肤,便纷纷散开,或落成泥或开成花。他的手指和整个身心都在飞翔,从一处陌生地抵近她,不由自主地,有种说不尽的怜惜。

    她在一片朦胧的意识里,摇曳着曾经驱除了很久的感触。在火热的一吻后一种心弦上紧绷的东西便松开来,在她双颊之间荡开红波。

    他给她擦完,轻敷上药,又拉紧她衣服让她侧身半躺着。然后给她煎药,然后给她喂药。

    在这个小竹楼里,她后来曾想自己度过了生命中最美的时光。为了躲避追杀,他们很少出去,每次都是他打回来几只猎物,她做一顿美味佳肴,然后两人在一个碗里吃饭。那种浓烈的爱就像横跨江河的洪流大浪,一如染满红烈的烛泪横穿她的胸隙。

    但这段时间并不长,他一直难以忘怀自己的罪孽,她知道他迟早会走,会去赎掉自己的大罪,因为他很痛苦。这段时光,像一生,似乎是一声回味已久的叹息,仰或是雨后残阳畅快地舞蹈,若一种极美的梦幻。

    他给她讲了一个关于湖的传说。

    传说究竟是古老的,但越古老越温润明晰。

    传说一位女子夜夜在河边洗衣,每次把洗好的衣服都放在一块青石上,她累了也靠着那块青石休息,唱歌谈笑,把一天的话都说给它听。那青石泛着青光似乎也能听懂。直到有一天,河水疯长,而她却睡着在了青石旁。河水狂澜不止想把她淹没,这时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子。他抱起她飞奔而出,河水紧追不舍。男子一手抱着她,一手挥开去。水若一头暴龙被他的力道挥开后又愤怒而来。男子拼命奔跑,但始终逃不出水的狂澜。于是他抱着她停了下来,两脚深陷入地,用身体挡住了肆虐的河水,任那河水在身上扑打砍伐。而怀里的她却睡的甜美。河水以浑厚的力道击向他。他丝毫不动,浑身肌肉暴张,坚如铁石。河水又化作万千利箭射向他。那些利箭瞬间穿透了他的背脊,但他还是没动。河水又以闪电般地利刃纵横万千地劈向他,他还是没动。就这样河水用尽了力气,终于退走了。而他也终于倒下了,身体四分五裂。等她醒来时她看到了一堆凌乱的石头泛着青光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她望着那石头,突然流下泪来。

    他说完望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说湖是河的心脏。

    竹楼外已是一片月光。她望向外,忽地感到月光中含着某些可以碾碎的冷切感在飘飘浮浮。他也感到了。

    一种清脆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月色飘浮地很有节奏,一种绝对的明丽瞬间充满整个竹楼外。

    月原来可以这样亮。她想。

    月原来可以这样杀人。他想。

    他坐在桌前。那清脆的声音却变得尖锐,带着丝丝空气的爆破声。与此同时他一跃而出,刀在月下闪闪发亮。那清脆的声音嗖地全向他靠来。树影一晃,月光一暗,四只箭破开树影向他射来。他的刀一闪,那些箭便断下。他带刀掠起,树丛哗然一片,月光一亮,几剑刺出。在亮起的月光中一股更亮的光划过。几株树断裂,几柄剑落下,地上便多了四个人,两个肩上流血,两个面色如灰。

    他欲向前,其中一个惊慌道:“今边关告急,皇上急招你回去待罪立功。”说完掷来一卷黄绫。四个人急急飞身没入林深处。

    他执刀拿绫怔立原地。

    她走了出来,看着他。月笼着两个人。黄绫在他手里翻飞。

    她看着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男子。他眉宇开阔,轮廓鲜明。她又记起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样子。她看见他眼里又出现了一种深深地忧虑,似乎只有这忧虑才能和他的脸廓、身材、衣着,甚乎和他那把刀相配。她不愿想清楚什么,他的任何抉择都不会出乎意料。

    她怕他问她什么,他却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告诉了她一切。

    她转身入楼坐于窗口,像她原来的模样一样痴痴地望着桌上碗里的月。也许该是一种回归。这只是上天可怜她给她的一个短暂的喜悦,到最后她还是要回到那死亡一样的沉寂中。应该没有什么留恋的,可她做不到。

    他站在院子中央,像一株青竹,浮白和青幻色月影交织着。他站在那里是否便站在了一个痛苦的中心?

    刀的一头紧握在他手中,另一头紧抵着地。浮华地烟云涌来,他感到一阵空旷,一种失意而不再是浪子洒脱的空旷。清凉明丽的瞬间他的脑里也塞满了痛。

    他进了竹楼,向她笑了。

    问她要了些食物包了起来放到桌上,然后看着她。把她拥入怀里,用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没有松开。他的吻抵上了她的唇,缓缓引着她走入那种神秘。她若一叶小舟在他的浪尖沉浮,那种波澜壮阔里她任意地游着他背上包袱拿起刀,向她笑了笑,挥了挥手,然后走远。走远之后又回过身来说:浴石湖边还有一块青石。

    他的笑容看起来和他的忧虑一样与众不同。

    痴望,没有悲伤没有痛苦。

    湖,只是用来清洗石头的湖。也许正是因了它清洗石头,所以才会若绸缎一样质地光滑清凉。在这世间吸收月光最多的不是玉石,而是这些随处可见平凡的石头。这些石头囊嵌在湖的脖颈,若一条楚云汉界,渺若天上,却流落人间。

    传说湖是一颗心脏,上天安放在人间最具情感的心脏。

    湖水在寂静中酿造着某种可惊天动地的情绪,它可悄无声息地击碎你一切巨大的愤怒、痛苦和怨恨。它是人最寂静处的欲火,无论谁都会被幸福地折磨着。

    她站在湖边,风分四野吹散而来,动魂动魄。她脖颈上的丝带仍在飞舞。她弯下腰用手摸过一些石子,从中捡出一粒泛着青光的,捧在手里细细端详。多美的石子!她心里一阵颤动,也带动了流泻在手上的月光。

    细碎的脚步声逼近她没听见,有几道光在远处闪亮。

    她握紧石头,望着月色和湖面,是溶入其中吗?

    有酒,意乱神迷,叮叮当当地做响,洒在一把剑上。

    一个人一把剑一壶酒斜依在一座桥头,举手扬头酒从嘴角流下。那人的双眼微闭,但眼缝里却掠过几丝寒光。他一直看个那个女子。

    等到有一把刀砍往她脖子时,她感到脖子微微一凉。那种凉让她清髓彻骨,心神为之一荡,仿佛生出了无数月白的嫩芽。就在她身后有一声闷吭和身体倒地的声音。她转过身,一个士兵倒在地上,而旁边站着一袭青白长衫的人,正是那个喝酒的人。那把在瞬间搭在她的脖颈救了她的剑就握在他手里。

    她望向他。他忽地一拉她正欲奔出,却有十几个人围了上来。

    有一人喊:“放开她,这与你无关,我们的大将因她这个异族女人而死。”

    他拉着她的手微微笑着并不开口。

    “听见没有,放开她。”

    他微笑。

    “又一个傻子、白痴,那好我们一块儿收拾。”

    几把刀一涌而上。他们毕竟在战场上磨练很久,所以刀刀有寸有节而不失勇猛。他挥剑一一挡开,酒香仍弥漫在剑上。那几人几刀更加狂妄地攻击。他不再急于走,反而停下来,一手拉过她一手挥剑荡开。剑身灵动的光华漫过,飘舞着,若飞崖惊瀑。他剑一轻点又欲走,另几人围了过来。他似乎有些气恼,剑尖分扫,刀全落地。但这些兵士却紧咬不放。他剑走中路,锋芒四分,那些刀全落地人也全都身中一剑惊的散开。

    “滚下去。”一声轻喝却让众兵士乖乖退下。

    一个白衣年轻人飘然而止。他衣袖一拂,众士兵又连退几步。

    白衣人目露寒光,双手微曲,一脚轻轻一扫,一股凝如巨石的气团急速滚向青衣人,滚到中途却被无数白气裂开,顿时消失无踪。

    青衣人的剑出手之后仍停在原处,仿佛从未动过,只是空气中剑划过的痕迹清楚可闻。

    白衣人也没动,但一份悲伤从他的眉宇间破空而来,似要折树摧花,激石汇流,又从他胸腔间纵恿着的黑色魔鬼从浊泥混污的悲伤里爬出,一爪遮天一爪盖地,大口喷出熊熊愤怒的烈火,狠狠地抓在对面青衣人身上,却只激得他衣衫动了动,毫发未损。

    “你很愤怒。”青衣人说。

    “当然,我父亲因她而死。”

    青衣人笑了笑。

    “你不相信?”

    “无论信与不信我都不会让你动她,这有区别吗?”

    又有一股滚滚浓云卷动,熄灭星辰。无处可见的压迫从顶而来,狂风聂魄,湿泥断恨。有一种细小微弱的声音从白衣人手中传出,若娇蚕春夜抽丝,划破黑夜无穷腹背。他的手中竟多了个几寸的细剑,一抖动天花开满,恍然世人惊醒的沉梦,飞羽飘荡,而后在他喉间响彻云霄的闷雷涌满天宇似地抖头而来。

    青衣人把她拉往身后,用剑向夜空划了一个灿烂似花的圆,那一切便入了这旋出的圆而杳无踪迹。但白衣人手中那把剑似有催心的飕风驱动,若一袭夜帐迎面而来。青衣人衣衫抖动,身上便有了衣衫破裂的声音。但他的剑若一盏暗夜明灭不定的灯盏,以挂满伤痕的方式飞跃。

    没有人看到有一朵亮色的花朵向白衣人的额上落去。

    一夜潮尽,风静月寂。

    她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背影,那汹涌至心的感觉如此熟悉。

    那白衣人额头上独自流着血,满目愤怒地望着青衣人,只是他永远不能动了。

    那群士兵提刀慢慢接近,有人发现大喊:“少将死了,他杀了少将。”

    那个小将带头冲过来后面人也蜂涌而来,有一束火光冲天而起,刹那间无数士兵似在梦里惊醒,从林中一跃而起,全部冲将过来。

    青衣人胸口血流不止,望着刀枪火光,拉紧了她,转身,一跃而起投入湖面。身后无数飞矢射来,湖面姹红一片

    很多年后,一个女子很想清楚些什么,也许很多事的开始就没有前提,一切存乎于偶然,没有定型的必然。

    一个女子时常在梦里听到一个声音:浴石湖边还有一块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