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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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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冤家笑了起来, 笑的特别的开怀, 但是声音却嘶哑堪比方才的万魔同哀。

    “我早就疯了,”他眼中血丝和水雾一起凝聚, 向前伸手去搂石姣姣, “别离开我,和我在一起, 我能让你做这世上真正的王。”

    石姣姣还震惊于小冤家竟然用命威胁她,根本不在乎什么王不王, 推开他, 站起身后退,声色俱厉,“你以为用命威胁, 我就不会走吗?!”

    她简直难以置信,小冤家向来温柔贴心, 怎么敢……怎么可以这么逼她。

    石姣姣后退两步,“我有家人,哥哥弟弟爸爸妈妈,怎么能留在这里……”

    小冤家被刚才的大阵伤的很严重,一时间站不起来, 手脚并用的朝着石姣姣爬,“你有我……这世界中你有我, 你想我是谁, 我就会是谁。”

    他跪在石姣姣的脚边, 仰着头, 眼泪滚滚而下,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的黑色布巾上,“你解开看,你心中喜欢的是哪个人格,我就是哪个……”

    石姣姣满眼都是不能回家的慌乱,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想过有离开父母亲人。

    世界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她从小便无法共感,不能接受到别人的情绪,也无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她根本无法交朋友,无法融入社会,家是她最后的避风港湾,无论在梦中世界她有多么的胆大,现实中,她也不过是个罹患多种综合征的情感障碍患者而已。

    家人是她的所有,要是没有家人……她不能没有家人!

    所以她再度甩开了小冤家,连连后退,开始寻找出路。

    小冤家见她要走,连忙扑上前,抱住她的腿,情绪濒临极限,“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石姣姣还是挣扎着向外,朝着进墓室的门走去,到门边的时候,她不过是伸手扶了一下门边的石壁,那上面就生生被抓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

    以小冤家现如今虚弱的样子,根本拦不住她亲手创造的怪物。

    眼见着石姣姣真的要走,小冤家从腰间摸出一把弯刀,抽出刀鞘,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在门口抓住了石姣姣,将刀塞在石姣姣的手里,又抓着石姣姣的手将刀锋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如果真的要走……要走你就杀了我!”他双眼血红,用最卑微的姿态,做最狠毒的逼迫。

    “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你说了爱我的……”小冤家声音颤抖,抓着石姣姣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脖子已经划出了血痕,血在刀刃上蔓延,他却丝毫没松力,还在朝下狠狠的压,“我不可能看着你就这么走了,除非我死,除非你亲手杀了我!”

    石姣姣表情几乎是空白的,她震惊的情绪过后,剩下的更多是茫然。

    她看着这样疯狂的小冤家,完全和她期待他回来的模样完全不同,根本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样的他。

    可石姣姣也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这是她从来都知道的,只是爱欲迷人眼,小冤家掩饰的太好了,沉浸在他编织的温柔中太久了,让石姣姣甚至忘了,他最初的目的是杀她取而代之,哪怕他亲手折了他所有的筹码,他也会像这样穷图匕见。

    见石姣姣停住了不说话,小冤家就着拿b-i'sh0u抵在脖子上的姿势,抱住了石姣姣。

    “留在我身边……好吗,求求你,我能为你铸仙魔之身,脱离六界轮回,在这世界中长生不死,睥睨天下。”

    小冤家已经慌了,他是真真切切的体会过石姣姣的无情的,所以他被逼到口不择言,“你喜欢我的哪个人格,都……”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都留下好不好,都留下!我保证,他们都爱死你,他们和我,都是你的!”

    “留在我身边……”小冤家看着石姣姣,双眼中满是哀求,姿态看似卑微到尘埃,实则是他拿捏着自己最让她扛不住的模样,连皮肤接触的颤抖,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石姣姣了解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又如何不了解石姣姣呢。

    可就是这样,石姣姣才气的额角青筋都蹦起来了,双眼翻滚着黑红色的魔气,真的将那刀刃朝前狠压了一些。

    “你逼我杀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不会杀你?!”

    不能回家,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她难道又真的能够杀了小冤家吗?

    或许前几个世界是能的。

    但是小冤家真的太会了,这大阵,强横的是石姣姣的能力,依附的是他自己,他永远知道怎么能够让石姣姣不产生逆反心理,将自己摆在一个看似“无她不可”的地位上,甘愿祭上自己的一切。

    这种姿态,看似低贱到尘埃,实则每一步都在牵动着石姣姣的行为,抓住了她所有的弱点一步步让她动摇。

    他们之间早已经说不清到底谁是谁的依附,在从开始就不对等的缔造者和被缔造者之间,到现如今他们的所站的位置,早就悄无声息的齐平了,没了俯瞰和仰视,剩下的只有势均力敌的心机,还有包藏在温柔爱意中的威胁。

    石姣姣真的被气疯了,将刀压进了一些,血顺着小冤家的脖子流入衣襟,刺目的红更加激发了她刚刚吸取了过多魔气的凶戾气,那双总是看着小冤家温情款款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暴虐和冰冷。

    脖子传来剧痛,b-i'sh0u切进皮肉,小冤家却丝毫没有畏惧

    以为石姣姣是真的要杀他,闭了闭眼,诛心道,“杀了我,你以为一切就结束了吗?这世界的气运,男女主的气运,全都被你一个人吸取,你以为你还回的去吗?!”

    石姣姣已然快要被愤怒和魔气侵蚀没了理智,小冤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钢针,扎进她的头骨,但这时送进去的一点点刀刃,卷到了一点遮面布巾的边角,恰巧带下了小冤家一直蒙着脸的黑色布巾。

    他面色扭曲,嘴角血渍未干,满脸的疯狂,比石姣姣即将魔化的模样还要可怕,狠狠的瞪着石姣姣,哪怕心痛到极致,也要亲眼看着他爱憎的根源,他生死的掌控者,是怎么亲手将他结果。

    反正……他若不死,绝不放她回去,她若死了,她也休想回去!

    但是石姣姣终于见到了他的模样,霎时间神智就清醒了过来。

    小冤家说了,面巾打开,她喜欢的人格是什么模样,他就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这张脸,并没有和石壁显像中的任何一个人格相同。

    他的模样,是石姣姣经年积压在小房间画本子里面的那个模样,是她亲手一笔一划铸就,无论在小说世界中怎么的配合背景和人物去调整改变,但是依旧都是在以这张石姣姣画过无数次的脸为基本。

    石姣姣手上b-i'sh0u一松,“哐当”掉在地上。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写过那么多的人物,其中凄惨的不知凡几,用过的相同模板也不在少数,却偏偏是这个人格觉醒,将她拉进了梦中世界。

    他从生在石姣姣的笔下,就一直得到她无意识的偏爱,他的意识觉醒,他口中的未知力量,都是她对他的“有所不同”而已。

    这究竟是她潜意识的自我治愈,还是经年的孤独对着一个画中书中人物萌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石姣姣不敢确认。

    但是她能够确认的是,她创造了他,同他在那梦中世界有了各种各样的交集,或相互憎恨,或抵死缠绵,而经历了这么多世界那么多的交集,到现在,她已经没法再伤他。

    更何况是亲手杀他?

    b-i'sh0u掉在地上,石姣姣半跪下来,伸手捧起了小冤家的脸,抹掉他嘴角的血渍,手指在这张她曾经描摹过无数次,也重逢过无数次的眉眼上面轻轻的划过,似怀念,却更像初见。

    她眼中黑红色的魔气散去,抿了抿嘴唇,半晌笑着流下了眼泪,开口却再没说一句锥心刺骨的怨恨之言,而是道,“你终于拥有实体了……”

    不再是存在于书中人物身体里的觉醒意识,而是真真切切的拥有了身体。

    小冤家整个人都在高幅度的颤抖,抽噎着,伸手抱住了石姣姣,哭道,“姣姣,不要离开我……”

    我到现在,才算是真的活,你怎么能离开我?

    石姣姣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能够不失去家人,也不离开小冤家……

    她无法在这其中取舍,无法做出选择。

    这一场空前的**深渊开放,所有的深渊魔兽都逃出了**,冲到了玄阳宫的仙门大比试炼场。

    但是仙门弟子们的死伤却在很少数,逃入了玄阳宫老宫主的墓穴之后,便安全的躲过一劫,而魔兽们被一道多年前都预结好的大阵,尽数搅碎在这风落山上,据说鲜血肉泥绵延数里,那年风落山上的枫叶,红的近墨。

    而这一场寻不出源头的浩劫当中,助各家门派进墓穴,却在最后关头失踪的折花仙尊,成为了修真界的传说,各家因着她的关系,奉沧源派为仙门之首,此后百年之间,三界之内修真者与魔修,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和平。

    只是不知是那大阵的影响,几家仙首,包括一些弟劫后余生都昏死了了很久,再醒过来导致性情大变,其中包括魔尊玄图,玄阳宫少主,沧源派掌门等等数人,其中以沧源派被影响的人最多。

    而被当成了传说的折花仙尊,现在这场浩劫之后,安定在一处幽静无人的山里。

    山中常年雾瘴不散,少有凡人会进入其中,石姣姣和小冤家生活在这里,一个仙魔之身,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魂修得道,能在眨眼之间夺舍sha're:n,但是两个窝在这山中,过的是……打猎种地的日子。

    竹屋建造在一处温泉旁边,山石常年温热,石姣姣瘫在其上,正在耍赖。

    “你他妈的整天骗我,搞七搞八的声势浩大,大言不惭说让我当天下之王,让我睥睨天下,还不让我回家,”石姣姣趴在竹塌上面直蹬腿,“现在天天给我吃白菜土豆,嘴都淡出鸟了!连口肉都不给我,我他妈不过了!去山下找个富贵人家做小妾,都比跟你过要好!”

    小冤家被她踹了几下,忍无可忍的抓住她的腿,他一身素色的袍子,头上只插了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权当发钗,但这披麻戴孝的装扮,遮盖不住他过分俊逸的眉眼,尤其是一笑起来,分外的令人神魂荡漾,对着这张脸,白菜也能当肉吃。

    只不过石姣姣看的腻歪了,日日对着这张脸为所欲为,已经不新鲜了,于是被抓住腿还在蹬,还在叭叭叭,“我看山下的李员外就很好啊,虽然秃头肚子宛如怀胎十月,可我看到他给小妾掰鸡腿吃来着!”

    小冤家抿了抿嘴唇,憋住笑意,“我猎了兔子,你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我猎了麋鹿,你说麋鹿那么帅帅怎么可以吃麋鹿。”

    “我猎了老虎你说那是国家珍惜保护动物。”

    “你到底要如何?”小冤家压住石姣姣乱蹬的腿,“吃鸡要去偷,我已经没有银钱了,你也不让我猎东西去换,又不让我变。”

    “野猪这大雪封山的,方圆百里我已经找过了,没有。”小冤家又按住石姣姣乱挥的爪子,抓在嘴边咬了一口,“乖,今晚白水煮菜,盐也没了,山下的盐铺子老板今日娶第十九房小妾,洞房之后肯定三天爬不起来,买不到。”

    “我要离家出走!”石姣姣挣开小冤家之后起身,朝着外头跑去。

    小冤家让开路,丝毫不慌张,“去找李员外吗?”

    “对!”时石姣姣气壮山河的喊了一声,林中积雪落了一大片。

    小冤家转身回屋,真的开始白水煮白菜,提着石姣姣的离魂斩切菜的时候,他听到了“噗通”一声水声。

    是石姣姣跳进了温泉水中的声音。

    小冤家嘴角勾起弧度,但是这弧度在逐渐咕嘟嘟翻开的水中,又渐渐的消失了。

    他解开自己的素色袍子,拉开前襟看了一眼,接着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初借用大阵,将契约缝入神魂,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契约印记越来越浅,直至逐渐消失,能够感知到与石姣姣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他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

    无论用什么样的卑鄙办法,用多么大的代价,王就是王,没有冕旒,被束缚住手脚捆在这尘世深山之中,她依旧是王。

    她应该也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才会对他越来越纵容,越来越好。

    所有的剧情已经恢复到正常的轨道,撤回了他分散出去的神魂,那些人都回到了正常的模样,男女主将石姣姣身上的气运,也逐渐抢夺回去,终究是空忙一场……什么也留不住。

    小冤家站在咕嘟嘟翻着开和绿菜叶的锅子前面,伸手触碰胸膛上的最后一点印记,大颗的晶莹砸站在滚开的锅里,无声无息。

    五年零三个月又十七天。

    除去他虚耗的那些时间,他们之间只剩下最后的一夜。

    他已经真的无计可施,再也不能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甚至根本不敢提让她留下来。

    小冤家还没等将衣服系好,石姣姣就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跑进来,“好了没!要饿死了!”

    “没有,”小冤家飞快抬手抹掉眼下的水泽,转身索性不系衣服了,直接拥住湿漉漉的石姣姣,“想吃肉吗?”

    石姣姣眼睛一亮,“想!嗯……但是现在去打猎是不是太晚了,外面下雪了,很大呢。”

    “你要去吗?”石姣姣说,“我保证不矫情了,吃兔兔就吃兔兔。”

    “不需要。”小冤家俊逸的温润的眉眼,因为勾着一边的嘴角笑,瞬间就邪气四溢。

    “不用打猎,吃点现成的吧。”他推着石姣姣朝后跌在竹塌上的时候,石姣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顿时红透了脸。

    “滚蛋!你这个禽兽!”石姣姣嗷嗷叫着,但是却根本挣扎的不走心,倒像是在故意乱蹭。“我还没吃饭啊!唔唔唔……”

    窗外大雪纷飞,雪没落在结界之上,便渐渐的融化,化为水滴,顺着竹屋的结界一点点的流下去,缠绵悱恻不停不休……

    胡闹了将近一夜,石姣姣呼吸平稳,小冤家拥着她,半靠在竹塌之上,看着外面将亮的天色发呆。

    石姣姣也没有睡着,在太阳冲破地平线的时候,她转过身,抱住了小冤家,问他。

    “你说我是世界之王,我所希望的事情都能够达到,是真的吗?”

    小冤家低下头,眼中没了当日的疯狂,甚至是平静柔和的。

    他亲吻石姣姣的鬓发,声音低柔,“是真的,你之所愿,必会成真。”

    愿卿日后岁岁年年平安顺遂,时时刻刻心想事成。

    美梦……成真。

    石姣姣意识昏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的闹钟正在叽叽叽叽的响。

    她动了一下,感觉不到身后人怀抱,又顿时停住了。

    许久,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来,响到她妈妈和哥哥都敲门了,石姣姣才从被窝爬起来。

    眼睛哭的像她撒娇耍赖不肯吃,一定要小冤家放走的兔子。

    她打开了门,一个字也没说,扑到妈妈的怀里,声嘶力竭的哭起来。

    在小冤家的面前,她不敢表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两个人到最后都是强撑,无论谁触碰一下,都会霎时间崩盘,他们谁也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面,给彼此留下的全都是悲伤的记忆。

    现实世界的石姣姣没有任何的金手指,她最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加上身体本身病症太多,直接哭到抽搐昏厥。

    在医院醒过来,石姣姣的情绪终于安稳下来,她一家子都吓坏了,全部停下工作陪在她的身边,不敢留她一个人。

    医院里,石姣姣穿着病号服,按着心脏钝痛的地方,让她妈妈扶着她去外面逛逛。

    “妈妈,你们不用担心。”石姣姣声音温柔平稳,“我真的没事了。”

    石妈妈点头,摸了摸石姣姣的脑袋,“无论有什么事,都和妈妈说。”

    石姣姣坐在医院树下的公共椅子上,眯眼看着阳光肆无忌惮的洒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妈妈,有人跟我说,我所有的愿望都能够成真,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谁?”石妈妈虽然不知道石姣姣什么时候见了人,努力的回忆的一下,也就是医生和护士了,医生说要照顾病人的情绪,石妈妈也向来都习惯于顺着石姣姣,于是说道,“会的。”

    她将石姣姣的头按在她的肩上,摩挲她的侧脸,“我们姣姣想的都会成真,姣姣那天,是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呢?”

    “因为……”我和我爱的人分别了。

    石姣姣说了一半,门诊楼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救护车的铃声,加上私家车的鸣笛,还有慌张叫嚷的人声。

    石姣姣看过去,见到救护车上推下来一个人,在一众医护的簇拥之下进了急诊大楼,隔着这么远,石姣姣都看到了那一片刺目的血色。

    她愣神,石妈妈怕她又被触动情绪,连忙带着她回到住院楼。

    石姣姣回到病房之后,躺在床上,一直看着窗外的阳光出神,手指反反复复搓着病房的被子,什么时候她身边的人从妈妈换成弟弟,石姣姣都不知道。

    一直到弟弟看护她不慎玩游戏睡在她床边上,石姣姣这才起身,穿着软底拖鞋,披着弟弟的校服,鬼使神差的来到的急诊楼。

    她在人流涌动的大厅中慢吞吞的走,唇色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显得有些苍白。

    来往的人都绕开她,甚至还有医护人员上前询问,石姣姣从前根本不敢这样一个人到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么多的人,但是现在她甚至可以微笑着对询问她的护士说没事。

    大厅中电梯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群人,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女人,哭的没有人形,要不是身边有人扶着,她甚至会直接堆在地上。

    “我儿他才十九啊!就没了……没了啊呜呜呜呜……”女人声音凄厉,“我要弄死那个撞他的小婊,子!”

    石姣姣侧头看去,见女人面容狰狞,看上去非常的痛苦,伤心欲绝。

    前面有人扶着她,朝着门口走去,这些人的衣着……让石姣姣想起了中午的时候,看到了那个送来急诊的人。

    “可惜哦,才十九,据说是被他爸的小老婆开车撞的,脸都烂了啊……”

    两个清洁工推着车路过,石姣姣听他们交头接耳,“刚死,抢救了几个小时,说是不让送太平间,还在病房停着呢……真揪心啊。”

    “要我说,”另一个清洁工说,“就算抢救过来也够呛,脸都烂了,再有钱,以后谁家姑娘会给啊……”

    两个人走远,石姣姣对着刚刚电梯打开的地方,久久的坐着,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脑子里却是狂风暴雨山崩地裂。

    她有个十分狂妄的想法,在不是世界之王的现实世界,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会被抓紧精神病院的那种。

    她一直纠结着,构想着,终于她弟弟打了个盹发现她不见了,急匆匆的跑来找她。

    “姐!你怎么跑这来了,别怕别怕……”弟弟特别贴心的把自己的校服盖在了石姣姣的头上,她害怕的时候,经常会这样躲避。

    但是这一次,却被石姣姣推开了。

    “小澜,给我纸笔。”石姣姣抓着弟弟的手臂,满眼都是兴奋,“给我纸笔,快点!”

    最后弟弟实在是扛不住石姣姣的眼神,交代石姣姣一定不要乱跑,自己跑回了住院楼,给石姣姣拿了纸笔。

    石姣姣则是趁着这个时候,找到了那个已经死亡的小少年的主治医生,打听到了他的病床,病房外有人守着,问她是什么人,石姣姣没有说,她趴在门上,看到了白布盖着的人,也看到了床头的名字。

    下了楼之后,石姣姣又跟清洁工打听了一些,弟弟纸笔送来,石姣姣直接半跪在地上,纸笔垫在座椅之上,开始写道。

    3516年8月19日,常氏集团小公子常宜年,因车祸入院,抢救无效死亡……

    石姣姣缓缓呼出一口气,在身后弟弟不明所以的视线中,继续写道——但在放弃抢救一小时后,病人突然肢体痉挛,接着生命体征逐渐恢复……

    石姣姣整整将她弟弟拿来的一页纸,完全的书写到一点缝隙都不剩,起身正准备问他再要一张,却骤然间头晕目眩。

    没人能够看到,就在石姣姣笔停之时,有无形的如同灵力一般的透明雾气,顺着纸张上蜿蜒而出,缓缓朝着楼上,那个紧闭的病房门中,已经盖上了白布死亡的少年悠然飘去。

    石姣姣昏死过去,手中还紧紧的抓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

    弟弟慌张的叫医护人员,再次抢救她,但是石姣姣根本检查不出什么原因,只是一直的昏迷不醒。

    然而一家忧愁一家欢喜,在她昏死的当口,那个已然断绝生机的少年,真的如同她纸张上所描写的,违逆了科学和现世,骤然抽搐之后,逐渐恢复了生命体征……

    一月后,石姣姣在自己家中苏醒,身体恢复健康,开始打听那个叫常宜年的小少年,并不难打听,死而复活,他上了石姣姣所在城市的猎奇新闻。

    得知他真的苏醒,石姣姣当天晚上就偷偷的按照猎奇新闻的住址,找到了他家,但是被门口保安拦住了。

    保安看着石姣姣一个小姑娘可怜,加上石姣姣会演,装嫩说自己是常宜年的同学,泪汪汪的看了那保安几眼,他就说了他不在,据说是去国外整容。

    石姣姣回到家,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幸好她哥哥算是和常氏企业有来往,得到常宜年的消息并不算难。

    家人都以为石姣姣疯魔了,但是她好歹除此之外一切都表现的正常,连心理医生都说了她没大事了,偏执一些,顺着她就好了。

    虽然一家人都不理解石姣姣为什么会对常宜年这样,但是都没阻拦她,于是她的哥哥成了她的小探子,在几个月后,常宜年回国的第一天,就急切的告诉了石姣姣。

    他因为脸的原因耽误学业,石姣姣在他复学的第一天,就去他的校门口蹲守。

    见到很顺利,没有任何的曲折,石姣姣看着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心情激动的差点掉到旁边掀开的下水道里面去。

    风吹乱了她刻意烫的俏皮小卷毛,吹皱了她的粉色小裙子,和常宜年对上眼的那一刻,石姣姣呼吸差点骤停。

    但是……他似乎不认得她。

    石姣姣懊恼极了,那天没写到关于记忆,纸张就没了地方,但是没关系,不认识,就重新认识,一回生二回熟,她只要确定,这个是她的小冤家就行了。

    于是她天天去天天去,风雨无阻,打扮的花枝招展,送礼物,送吃的,想尽各种办法去搭讪。

    只可惜这个复活的小冤家,似乎格外的冷心冷情,无论石姣姣怎么样,他都无动于衷,反倒是石姣姣成了一道校园奇异风景,痴女的代表,脑残粉拜金女的活体见证。

    可她不在乎,依旧每天都会去,一直从炎热的夏季,蹲到了寒凉的初冬。

    常宜年从来没有和石姣姣说过一个字,却会接下她送的东西,自不过除此之外,两人只像是每天都见面的陌生人。

    这天,石姣姣因为家中爸爸滑倒,清早上耽误了,没来得及在早上就去。

    好在爸爸没事,虚惊一场,石姣姣急急忙忙的赶去,以为会扑个空,却发现校门口停着可疑豪车,常宜年没有等到她,竟然今天没有进去。

    石姣姣脚步凝滞片刻,照常走过去,然后将她起早准备的小饼干,扔在了那辆车旁边的垃圾桶里面。

    接着施施然径直路过,朝着一个人迹罕至的公园走去。

    果然没多久,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先是从垃圾桶里面翻出了小饼干,不嫌脏的打开吃了一块,扔在车上之后,朝着石姣姣的方向追过去。

    石姣姣在一片浓密的小树林中被抓住手臂,转头就看到少年一身潮牌,眉目带着一些傲气,是平日里对她不假辞色的常宜年。

    石姣姣眼睛定在他的脸上片刻,甩开他的手,“小少爷没上课?”

    常宜年被甩了,手指攥在一起,有些发白明显是十分的慌张,却面上不显,没接石姣姣话茬,淡淡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什么?”石姣姣装傻,但是随即眼珠一转,说道,“啊,你说追求你的事情,小少爷不用烦心了,我已经放弃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石姣姣笑起来,明艳娇俏,“拜拜喽。”

    说着转身便走,裙角一甩,还是那个毫无感情的世界之王。

    常宜年没能撑住一分钟,就迈动腿追上她,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我错了。”他声线低哑,再也没了这三个多月以来绷着的劲,勒的石姣姣骨头都要碎了。

    “不是不想认我吗?”石姣姣回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是我?”常宜年问。

    石姣姣轻笑了一声,向后靠着他,“在死去的人重新醒过来的时候。”

    “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失忆?”常宜年又问。

    “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石姣姣淡淡道,“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是你。”是她的小冤家真的来了。

    爱一个人,又怎么能够藏得住呢。

    “那为什么不戳穿?”小冤家轻咬了口石姣姣的脖子,“嗯?”

    “惯着我男人。”石姣姣带着笑意说,“你是想要体会我追求你的感觉,这我还是能给的。”

    “不是。”小冤家说,“我是想知道,真正拥有了实体的自己,是不是还非你不可。”

    那些夹杂着爱和恨的世界中,那些复杂的情绪,那些不纯粹的东西,他想要全部剔除,再来好好的看看清楚,他到底是因为她缔造了自己而不受控制的爱她,还是无论怎样,都会爱她。

    他醒过来,就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的,摆脱了轮回的命运,拥有了实体,真实的身份,雄厚的家室和背景,虽然这一切还是石姣姣给与,但是他是独立的,再也不是在她笔下挣扎求存的卑微人物。

    他跳出了命运,想要认清自己。

    “所以……”石姣姣推开他,转身,看着他问,“答案呢?”

    小冤家笑起来,拉着石姣姣的手,将她再度拉进怀里,“我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要冲到你的身边,告诉你,我爱你。”

    “我拥有了一切,依然爱你。”他低头,吻住了石姣姣的唇。

    正午阳光明艳,映照在两个热烈亲昵的人身上,公园里面遛狗的老太太转个弯猝不及防的看到,“哎呦”一声,差点闪了老腰。

    小冤家拉着石姣姣跑了,初冬微凉的风吹拂过两个人,但他们的心中却升腾起着无限的温暖,他们看着彼此,微笑。

    一切的生离死别爱恨怨憎尘埃落定。

    抓在彼此手心湿漉漉的手,是属于他们所在这茫茫尘世中,不可替代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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