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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珏脸色大变,身子摇晃了几下,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听那人轻飘飘的又道:“看来南贵君已经将我大御的规矩忘了个干净,沈越,去教教贵君,见到皇后,这礼应该怎么行。”
一直跟随在车旁的沈越低声应是,几步走到南珏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按南珏的肩膀。
却在此时,突闻一道低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可不正是楚翊泽吗。
江游却好似完全没听到一般,冲沈越扬了扬下巴,冷淡道:“继续。”
若是没受伤前,南珏倒是丝毫不畏惧沈长修的这个小侍卫,但他此时身受重伤,能够站在这里已是强撑,又哪里能挣脱武功相当扎实的沈越呢,只见沈越轻飘飘的几个动作之后,南珏已经跪在了地上,大红的衣袂落在了雪地当中,格外显眼。
“你好大的胆子!!”楚翊泽见此一幕瞬间怒道,竟是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冲着沈越便斩了过来。
沈越闭上了眼睛,不敢躲避这一剑,但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他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的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楚翊泽的剑横在江游的颈间,那人脸上的神色却出奇的平静,不,或许称之为不在乎更为合适。
而沈长明站在沈长修的身侧,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剑尖直指南珏的喉。
楚翊泽原本的一腔怒意在看到沈长修的脸时,生生压抑在胸口,手中的剑有些颓然的收了回来,一把扔在了地上:“怎么,朕就那么让你厌恶不成?沈长明,朕让你去陪皇后,可没让你私自将朕的皇后带出宫去,你该当何罪!?”
在楚翊泽扔下剑的时候,沈长明也将剑尖从南珏的喉上移开,重新收回了剑鞘,退在一旁向他行礼。
然而不等沈长明开口,沈长修便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枚与刚才南珏手中那块非常相似的玉牌,举到楚翊泽面前,道:“皇上可还记得这块腰牌?”
那玉牌上有一抹浅浅的红,楚翊泽晃了晃神,这枚玉牌和南珏拿着的那枚本是一对,在两人大婚那日他亲手赠与沈长修的,当时他说什么来着,朕不愿你如笼中之鸟被囚于这深宫之中,只要有朕在一天,这宫中你便来去自如,这是朕给你的承诺。
但沈长修从未用过这枚牌子,自他嫁入宫中以来,除了大婚后的省亲以外,从未提过任何让他楚翊泽为难的要求,甚至就连宫门都很少出,自然也就鲜少用到这枚腰牌。
沈长修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不知自己娶他的意图,他就这样甘愿被囚在他身边,老实本分的当着他与沈家之间的纽带,缓解着他对沈家手中权势的不安,可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再次看到这枚玉牌,楚翊泽有些恍惚,那日赠与玉牌时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回荡,似是在细数他所愧对于沈长修的种种,楚翊泽上前一步想要靠近沈长修,但却被沈长明那个没眼色的大哥不着痕迹的挡在了面前,接过他递来的玉牌,那枚墨色玉牌上那一抹浅浅的红痕让他心脏又是一痛。
沈长修身上这身伤痕,全是因为救他而受的啊。
楚翊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的沈长修,从来不会这般对他的,是因为他做的真的太过分了吗,才将这么一个温和的人逼的对他死心了吗。他苦笑了下,有些无力的说道:“记得。朕知道之前让你受了委……”
“若皇上还念在与臣之间那点旧情的话,就放臣走吧。”江游却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出声打断道。
听到他说要走,楚翊泽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什么,昏迷时脑海里涌来的那些画面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沈长修与南珏两人针锋相对的画面,沈长修站遍体鳞伤的画面,沈长修……静静地飘在湖水中,死气沉沉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涌出这样的画面,但那些画面却让楚翊泽的浑身都止不住的抽痛着,难道,放他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吗?可他能够做到吗?
短暂的沉默后,楚翊泽抬起头,艰难的开口道:“朕不同意。”不可以,放走沈长修,他做不到。无论是出于对大局的考虑,还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都不能放任这个人原离他的身边,这个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你最近身体需要休养,朕可以允你回将军府养伤,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朕会亲自去将军府接你回宫,你是朕的皇后,永远不要想着能逃开朕。”楚翊泽说完,便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仍旧跪在雪地里的南珏见状拼命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却见江游突然在他面前慢慢蹲了下来,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若是你,一定会借着这一个月的时间稳固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记住,你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呢。”说完,江游伸手在南珏一处不起眼的伤口上拍了拍,微微勾起唇角,补充道:“不然,你这伤,可就白受了。”
直到江游的马车走后很久,南珏才在身边小太监的搀扶下从雪地中站起身来,双膝已经因为在雪中长时间跪着而麻木不已,若不是此时有人扶着,他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但此时南珏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沈长修刚才说的话。
那日在狩猎场两人交手之时,他虽重创了沈长修,但自己也受了重伤,刚才沈长修看似不经意拍在他身上的那处伤口,便是当中最为严重的一处,毫无疑问,沈长修已经认出了他,这个消息南珏心中早就有数,那日两人交手的时间虽不长,但双方都没留手,他的不少招式都是南邬所独有的,身为皇帝的楚翊泽可能不知但,但从小受父亲影响而对各国战事多有了解的沈长修却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惊讶,可接下来沈长修的举动就让他看不懂了。
在明知楚翊泽对他心怀愧疚的情况下,他居然要离宫?在这样形式对他如此有利的情况下居然抽身要走,这一走竟还是一个月之久,要说里面没鬼,打死南珏他都不信。
说什么对楚翊泽太过失望,这才黯然离开,那更是扯淡,他可没看出来沈长修对楚翊泽又丝毫情义可言。但无论如何,像沈长修所说的,这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是难得的好时机,凭借这一个月沈长修不在的时间,他有把握彻底打消楚翊泽对他的猜忌和怀疑,到时候,无论沈长修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他都不会让他的手的。
第91章
说起江游回到沈家的这一个月吧,简直不要太舒服,但宫里那位这一个月可着实过的不顺心,不仅不顺心,还闹心得慌。
而要说闹心的缘由吧,与那个被兄长接回娘家养伤的沈长修又脱不了干系,不,和整个沈家都脱不了关系。
就在江游出宫回到沈家的三天后,楚翊泽就接到了沈从武递上来的折子,这位镇守了大御边境、为大御抵御无数次外敌,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居然要辞官?!
而且沈家两个握有兵权的叔伯也都竞相递了奏折,虽然折子里姿态放得很低,但那也改变不了他们纷纷要辞官告老还乡的意思啊!
什么年事已高恐不能担此重任,你特么今年不过三十有二,正值壮年好吗?!
沈家的这些折子在楚翊泽的书案上接连放了几天,他确实是想要逐步接手沈家手中的兵权,但那是逐步!逐步!这样哗啦啦的一下走了一大家子人,整个大御军队都极有可能面临瘫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楚翊泽左思右想,怎么也不能同意啊,于是干脆大手一挥,统统拒了。却不料,拒了之后沈家的这些人吧,染疾的染疾,身体抱恙的抱恙,你要真派人去家里看吧,那确实是卧病在床,有鼻子有眼的,连御医都查不出什么问题。
沈家的三叔伯做的最绝,上朝的时候居然一言不合与楚翊泽的一个心腹打了起来,起因正是因为那位心腹弹劾皇后回娘家一事。
整个朝堂乱哄哄的闹做一片,知道的这是上朝,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菜市口打群架呢!
最让人绝望的是,打那之后吧,沈家三叔伯沈从勇居然大言不惭的咬死了那个心腹下手太狠,竟是将他打得卧床不起,导致无法上朝,大呼冤枉要皇帝为他做主。
尼玛,你是个武将,那天跟你打架那个大臣特么的是个文臣啊,你到底哪来的脸说他把你打得卧床不起啊?!那天你那拳头挥的可是虎虎生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啊,最后把人文臣都给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人都鼻青脸肿的来上朝了,你还卧床不起,你咋不上天呢!
楚翊泽被气的脑瓜子疼,但偏偏他还不能对沈家出手,这个时候对沈家出手无异于在火上浇油,这口气只能憋在嗓子眼里,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接着,眼看沈长明去北方边境上任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沈长明受了重伤,原因还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陪皇后在外散心遇刺,沈长明舍身相救,身受重伤。
瞧瞧,瞧瞧这一个个的,楚翊泽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摔在桌案上,看了片刻又觉得不解气,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上面的奏折和古籍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发出震天的巨响。
把身后站着的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触怒了皇上被直接拖出去要了小命。
暴躁狂怒中的楚翊泽双目发红,久违的眩晕感再一次出现,他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海里又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
这次画面的主人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沈长修了,而变成了他自己。那场景似是一场盛大的宫宴,他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笑的满面春风,身下坐着一脸温柔小意的南珏,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南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向他看来,眼中尽是浓墨一般化不开的深情与爱意,看的他心中舒畅不已。
他冲南珏招了招手,只见南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款款向他走来,脸上的笑意愈发甜蜜而浓厚,他伸手将南珏揽入怀中,一股好闻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的深陷其中。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楚翊泽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冲一旁噤若寒蝉的小太监摆了摆手,吩咐道:“扶朕起来,摆驾霜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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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你又折腾你弟弟!”沈从武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就见自家宝贝小儿子正端着一盏青花小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给大儿子喂粥,沈从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宝贝小儿子好容易回家一趟,不说好好休息着,居然去给这混蛋喂饭,呵!沈从武越想越气,越气看沈长明这混小子就越不顺眼,大跨步走到床边,作势就要去掀沈家大哥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