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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起来说了一句话,真黑啊。于是思维再也不会前进,原地踏步着,最后倒退,重复了一句:真黑啊,哇,真黑啊。
聪明人发觉出问题了,我是一不折不扣的疯子。可这事我不外传。我极度爱护面子,并且骄傲,喜欢看不起人和自我炫耀。喜欢对着那些蹦极完了的家伙说,切,你算个屁,怎比你爷爷我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
我脑子变得清醒的那一刻起,又自卑自负自暴自弃起来。我热爱显摆程度到达希望别人知道我内裤什么颜色。我觉得我高贵,被人碰了衣服角拼命擦拭着。然后用农药洗手,还认为不够干净的话,自己幻想发内力救治。
被我一拳冲过去的家伙摸着鼻子说这人真他妈的过分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败坏的品德。我说对,仅仅是因为想炫耀,显示我的就骄傲。
去抽血了,我妈说。抽血,体检,升学前的工作。
我小心翼翼地提起裤子走着,机械化,我认为这种动作高贵而不可粘污。我幻想旁边有个摄象机对着我,我动作不得不变味走样,有时莫名其妙地惊心动魄。这是自诩高贵所付出的代价,即使我不敢认为这是一种代价。
天很黑,早上7点,男朋友还没起床,下雨了。雨白得透明,天空黑得透明,下雨的时候,黑白分明。
我踮脚,担心弄脏了完全基本拖地的裤子,黑色的裤子,显然已经弄湿了,湿了很多,但别人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不承认。最撅得厉害,样子难看得厉害,察觉到这一点后,嘴马上摆平,作出高贵的微笑状,然后不小心,雪白的上衣弄黑了。
心慌得不行,仍然装作若无其事,担心行人看见,那一块黑白,当是衣服的特色,我整个儿紧张得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路凹凸的,脏,下雨的时候经常弄脏衣服。不能叫弄脏。我是极端高贵的动物,不允许弄脏。
我不时向我旁边被我假设了的镜头微笑。
黑颜料不断吞噬着白布,我却假装无所谓。只是觉得脑子累得发麻。
我风度翩翩地走进医院。向假设的镜头炫耀我的高贵。“哭什么呀?”我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打完屁股之后在哭,我最厌恶人哭,我摆出自己其实的款式来。“小小年纪,哭什么呀,那么小气干什么呀。”我的音调不段提高,旁边的人都望着我,然后我高贵地昂起头,显得坚强,身体和声音颤抖。我微笑伸出手,那护士一扎,我暗暗地哇了一声,可能是哇了巨大的声音,全国人民都听到了,我听见整个中国嗡嗡的声音。
“拿住!”我听到这话那护士已经重复无数遍估计周围的同志们都变成骨灰了,我慢慢的时候:“什么?”我要保持我的风度。“我叫你拿着棉签啊猪!”她骂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加强语气,于是无比扩大,特别是最后一个字伤透自尊。我知道我失态至极,摆回原状巨困难,但还是勉强着努力。出来医院,我丢开棉签,它让我受到侮辱,侮辱了我的高贵,于是我重新扮演着一位威武的勇士,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仍乐观地走着,象革命烈士。直到我妈突然失声大叫:“哎呀,你的手都肿了!”
“什么?”我向我的手臂关节那望去,凸出一块。“什么?!”我赶紧让那块凸出的血块躲着,别让空气瞧见,有辱我的尊严,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侮辱。
“那里面是怎样的?”我的意思是凸出的血块是怎样的,我指着躲在一旁的手。“黑的。”我妈简短地说了这两个字。于是我撇着嘴再也忍受不了折磨放声大哭。哇那泪水飙得跟喷泉鼻涕流得跟黄河一样。我突然听见警报巨响,煞似我的哭声,警车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哭声越来越小,哭完了如梦初醒,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收敛。
后来据我妈说,我的泪水直往两边飙,估计飙到撒哈拉沙漠,然后就发大水啦,然后几十万警车就出发啦后来看了报纸确有此事。
整个上午报废。下午准备到撒哈拉沙漠游泳,反正大水了,不游白不游。
我坐了黑色的轿车,我们家老得要我爷爷管它叫爷爷的车。本来是红色,后来变黑色,就象我的血本来是红色的,后来凝固时间久变黑了。
“那,撒哈拉沙漠是怎样的情况呢?”
“那里啊,你想啊,哎,水都是黑的那。”
我看着地上污黑的水,想大概不会象这情况那么糟糕吧。
“水本来是白的,干吗会黑捏?”
“黑白颠倒了。”
真恐怖,黑白颠倒。我爱黑色痛恨白色。黑色代表高贵,可能以前红色才代表高贵,但不比黑色。红色稚嫩至极而黑色成熟。红色是红出于黑而败于黑。但我又不惧怕黑色,我都没选择了,因为我崇拜高贵。而白色是一种白痴的象征。
黑色让我阴暗,这让我从来就扭曲了骄傲的真正含义,于是我自作主张地自负地高傲起来而外表只是一个无能的人。黑色让我掩饰,而白色相反,我偷偷摸摸地,越黑就越夸张地炫耀我空虚的能力。我还经常在黑暗中做噩梦,结果感觉极端痛苦。我注定的,注定扭曲着,注定惶恐不安着。
车开着,我有点害怕,出奇地怕,意想不到地怕,惊恐,让我全身发痒头脑发麻。过度地矜持。
外面雨下得厉害,打着车窗将要破碎。可能已经碎了,但我们看不到,就看见雨点好象飞机一般大疾速往下砸着,砸完一架又一架。快速得根本对眼前的一切反应不过来。而车仍然在开这,盲目。不时有被撞击的感觉,有时甚至感觉剧烈,车内的人却只是惊恐但安然无恙。车四周布满纯白的雨水,那种白痴的颜色。我的虚荣心所不敢面对的,因为它过于光明正大。
我紧张得不行了,我抱着我妈说:“我们是不是沉到水里去了?啊?是不是?”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怎么可能呢?这点小雨算什么呢?要是沉到水里水应该是黑色的啊。”黑色的!我欣喜又惊恐。“天啊!”我说:“天真黑啊。”我想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窘态,我今天霉运了,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不拖到明天呢。我对未来一切恐怖的将要发生的事都不在乎,但我无法面对现在。尽管将来都会成为现在。
“好象走错路了呀?”我妈说。
走错路?我四周望,这样的天气,连路都不知道,走错路!
“那么,我们停车吧!”停车,好主意,我觉得停车就是解脱了看样子,我累怕了又怕累了。爸爸的开车技术奇差,特别是停车那工夫,他现在不可能马上停,大路上不允许随便停车,他得找个地方。
“快停啊,停下来啊!”可是我等不急了。
爸爸不语,我知道开车要谨慎的,他正小心翼翼地对付着前面白茫茫的液体。化学老师说,它是无色的。我不信,你看,它白得厉害,那是最稀罕的一种白了。
“爸爸,你为什么不停车呢,快停车啊!”我又忍不住了,脚想往司机的座位上踩。
爸爸刹车,我听见轰隆隆的,还听见妈妈说:“哇,车在翻跟头呢,一直翻一直翻的”
翻车了,但我毫无感觉,车被雨覆盖,看不见外面的参照物,没有运动的感觉。太倒霉了,太黑了。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雨忽然不下了,爸爸突然开心地说:“哦!到了你叔叔家啦,咱今晚就在这住一晚吧!”于是我们高高兴兴下了车,我惊讶地发现车居然变白了!
“这是怎么的啦?”
“哦,如果你喜欢黑色,那今晚去涂点黑颜料啦。”爸爸憨笑着。
他们所有人都那么乐观和从容,但我神经绷紧着。
“好好。”我笑得可怜。
我们三个人拉着手走着。我还是那样的高贵,踮脚略显欢快地走着。黑色和白色互相吞噬着颠倒着。
我向四周望着商店,五颜六色的。我喜欢繁华,时髦,因为他们张狂。
我叔叔和我男朋友住在这些高挑的大厦里,虽然互不相识。那是费很大的劲才能上去的大厦,与走迷宫不相上下。来到他家里,已经汗流浃背。
我们一家三口跑到叔叔家寒暄完就吃饭了。我不饿,我去男朋友那里了。那里正开聚会,我敲了门,准备一肚子的欣喜和激动,想亲他一口,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们吃醋的吃醋,崇拜的崇拜,无所谓的无所谓。但是男朋友只说了一句话,哟,你没刷牙吧,嘴巴真臭。
我顿时感觉受了侮辱,但不知所措。等他张口。
他张开金口:“好,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二婊子她老公她同学他二叔子他老婆,认识认识。”周围嘲笑声。
我觉得我的脸象苹果眼睛象辣椒,于是不知什么时候我昂首挺胸受不住侮辱狼嚎了一声,一屋子人飞奔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他,还有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他妈爱死你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良心?!”
“可我忽然不爱你了,怎么办?你说你这么个小气又没能耐还老装腔作势说自己高贵的臭婊子你怎么骄傲起来呢怎么能呢?”
一切都直接干净得不得了,我抓起桌面的玩具刀向他刺去。我只想发泄,可他死了,顿时胸部就冒出黑色的血柱,那血柱温柔地没力地往上升,好可爱,就象我今天凝固的血一样,妈呀,他死了,这么死了就这样死了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经打
我洗手去,把手浸湿湿得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但突然意识到严重的问题,我必须关灯啊。我停止了洁白的水,带水的手准备去关灯。我一摸,顿时城市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全部陷入黑暗。
短路了我回忆着物理知识。真黑啊,怎么整天都那么黑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眼皮老跳,跳得厉害啊,眼珠子都跳出来了,黑色的眼珠子,生活在白色的眼球里。我都黑白不分了,现在一个劲地紧张,胃痛。不知下一步怎么办。修理工都来了,我知道,这都是我造成的,我是疯子,对,我终于说出来了,我神经病,都让我给说出来了。男朋友的尸体都在一旁听着呢。
太黑了,简直开灯不见灯光,黑得天下乌鸦都没机会白了,黑得每天用美白润肤路的小姐都成黑人了。黑得没尽头,简直是对了,我不是挺喜欢黑色的么,超级喜欢。我这是怎么了?我难道不再高贵了!对,我惧怕了,怕得要命,怕得性格都温柔了,我做作!我本不是这样的人!我真的,我发誓不再伪装了,干嘛要装高贵,我现在要平安,朴实!哪怕是低贱,我再也不想受这苦了,莫名其妙的,世上根本没有低贱和高贵之分!它们俩都代表着不同令人尊重的人格,而我却曲解了。就象黑跟白,都是那么平等,玩耍着,没有争执过,但我把他们分得太清,以致于哟莫名其妙地痛苦难过!
我刚刚还在慢慢忘记我男友的事,但我马上记起。而且,灯还没亮,我后悔地在地上摸着刀,我握紧它,向某一个不知方向的地方扔去,直刺空气。
于是空气撕裂了,呈现明亮的白色,就象我笑得那么清爽。
于是我明白,我同样深爱着白色,黑白这两种颜色却妥协着,代表骄傲而正直的个性。它们都坚强、朴实、大方,把骄傲发挥得淋漓尽致。我还是一直在崇拜着两种颜色,然后用另一种方式去骄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