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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圈到达永思陵时,只见花痴花缘两和尚以及众江湖豪士均在,各人谈笑风生,显然八思巴等人还未到来。当即下了马,径直朝陵园木屋奔去,不料只觉右肩一沉,瞬间痛入骨髓,竟被那楚世恒抓了住。忙道:“臭小白脸,你干嘛!我有要事找颜曦姑娘。”
楚世恒喝道:“颜曦姑娘?哼,先不急,你老实交代,那日在荒郊驿站,是不是你使了毒,将众人迷翻了。”
看着楚世恒怒目而视,袁圈慌了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哼,还想抵赖!”说罢,楚世恒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来,展在了他面前,袁圈一看,那画中人物竟是自己,画工不差,起码也有八分相像。只听楚世恒接着道:“钱怡妹子的那些银票都做了特殊编号,你拿了这一叠银票去钱庄兑银子,自然就引起了钱庄伙计的怀疑,而且每个钱庄都有画工了得的画师,过目不忘,将你的相貌给画了下来,你万万想不到吧,现在还想抵赖。”
众人一听,顿时摩拳擦掌,都欲上前教训一番。而袁圈没半分武艺,被楚世恒这么抓着毫无反抗之力。这时,忽听一人道:“快放开我徒儿!”正是白赊已赶到,袁圈大喜,道:“师父,快救我。”
白赊走到楚世恒跟前,道:“玉面达摩堂堂一介高手,怎么会欺负一个不会半分武艺的小孩子。”
“我倒看他不像是个小孩子,滑头滑脑,看来是前辈你教导有方啊。”说罢,楚世恒右手折扇一挥,划过白赊面庞,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只见此人脸上白斑纵横,奇丑无比,众人惊呼:“有借无还白赖子!”
白赊原形毕露,霎时没了锐气,一下子畏畏缩缩。袁圈见他对师父如此无理,拾起一拳便朝楚世恒白净的脸上打去,不料那楚世恒身子一斜,手中折扇在他腰间一斩,登时将他打趴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钱怡见状,道:“楚大哥,要不算了,那几千两也无关紧要,闹出了人命可不好。”
楚世恒一想起那天火辣辣的脸颊和满脸的唾沫腥味,气愤难耐,这一生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可是钱怡开了口,又不好违她心,便道:“就算我放过他,只怕这里的诸位英雄好汉也不会轻饶他吧。”说罢,楼庆雄和狄仁达等人立马一拥而上,将白赊师徒二人反手架了住,欲一解私愤,光“有借无还白赖子”这一名号,就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白赊见袁圈满口鲜血,道:“圈儿,你不打紧吧。”
“师父,圈儿没事。”袁圈道。
这时,一旁的花缘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白施主,想当年你师父鬼万通祸行江湖时,曾与先师恒远大师有一面之缘。当时令师黔驴技穷,完败在恒远大师手下,然恒远大师慈悲为怀,念在鬼万通有傲世才华,欲将他收入门下,以佛法感化,盼他能迷途知返,造福苍生。结果却反遭那逆贼施毒偷袭,痛失一臂。今日你为祸武林,犯下诸多恶行,却又落在贫僧跟前,也是一种缘分。”
众人听罢,纷纷道:“这种忘恩负义之徒,还是尽早铲除为妙!”;“对,一定要铲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有大师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袁圈跟着白赊走南闯北,碰到过无数险情,最终都能化险为夷,倒也不觉害怕,但是一看师父白赊,那张脸已全无往日的神采,反佛那份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风采随着那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一起被撕了下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素来景仰的师父,在内心深处也是自卑的。
花缘大师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妄造杀业。适才贫僧见你为救弟子,甘入险境,又真情流露,颇具佛缘,今日只要你肯入我佛门,一心求佛,我可保你师徒二人周全。”
洞庭帮苏隆道:“大师您可别忘了恒远大师的前车之鉴啊?”众人又道:“是啊,大师三思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师切莫妇人之仁。”
白赊见出现转机,忙道:“大师开恩,我白赊愿意痛改前非,遁入空门。”心道,只要躲过此劫,日后还不是照样潇洒快活。
这时,楼庆雄道:“人说‘有借无还白赖子’有一个八宝袋,里头藏毒七七四十九,另有暗器一十八,我今日倒是要见识见识。”说罢,伸手探入他怀中,果然取出一个锦缎袋子来,展开给众人一看,里头瓶瓶罐罐,数不胜数,另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玩艺儿。
袁圈破口大骂道:“混蛋,这是我师祖传给我师父的,就你还配碰它?快放回去。”说罢,只听啪得一声,已经吃了楼庆雄一个巴掌,顿时又一口鲜血夺口出去。白赊见状,怒火焚身,一下使出浑身劲道挣开了束缚,提拳朝楼庆雄而去,嘴里骂道:“畜生,休伤我徒儿。”说罢,只觉屁股被人重挫了下,跌出了个狗吃屎,众人哄笑,回头一看,正是那狄仁达,刚起身欲骂,又冲来两个汉子将他反手架了住。
楼庆雄道:“这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白赖子,你作恶多端,今日非让你吃足苦头不可。”说罢,掏出那锦袋内的瓶瓶罐罐,接着道:“你师徒二人平日用这些毒药迷烟,残害了多少英雄好汉,今日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这两个老王八和小王八尝尝毒药的滋味。”说罢,众人齐声附和,均觉得此法再妙不过,这么多毒药吃下去不死也废了。
狄仁达道:“楼庄主此法甚妙,杀这种无耻之辈,反而脏了大伙儿的手。”说罢,从那锦袋内取了几个瓷瓶来,走到袁圈跟前,道:“我瞧这臭小子滑头滑脑,说不出的不爽,且让他吃了这几瓶毒药先,看看白赖子如何解救。”说着便伸手摁住袁圈双颊,那张嘴立时便成了圆形,只等那药丸送进来。袁圈急得拼命挣扎,却丝毫没能挣脱,也不知那些瓷瓶内是迷药还是春药,亦或是蚀骨化尸的毒药,平日无论哪一种药,师父都使用谨慎,且每次只用一粒,生怕多了浪费,这回一大瓶都吞进了肚,即便是最保守的迷药,只怕都小命不保。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想伤了自己师徒二人的命,眼见狄仁达将那瓶盖拔了开,顿时六神无主,心里只剩恐惧。
“畜生,快放开我徒儿,我白赊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冲我来好了。”白赊嚷道。
这时,一旁的苏隆道:“好,白赊,我敬你也算条汉子,就成全了你。”说罢将楼庆雄手中的锦袋拿了去,左手托底,将里头的物事展了出来,道:“请吧。”
白赊用力一挣,后面俩人也随了他去,想他众目睽睽之下,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白赊道:“今日我白赊栽在你们手中,无话可说,但是我自己种下的恶行我一人承担,你们休要为难我徒儿。”说罢,取过一个双指大的瓷瓶,道:“这是迷魂散!”当下拔开全部倒进嘴里。
袁圈原以为师父定要使计脱身,没想到他真的拔盖即食,不禁骇然,刚想喝止,只见他已拔开第二个瓶子,道:“这是穿肠露。”说罢举头便饮。袁圈听师父曾说过,这鬼门穿肠露入肠即烂,就好比千万只蚂蚁在肚中啃噬,瞬间将五脏六腑吃了个空,这一瓶灌下去,岂有活命,当即痛哭流涕,道:“师父!你不要再吃了,让徒儿来。”
众人一开始也都在堤防白赊使诈,各自手按兵刃,只待稍有异样便以迅雷之势将其斩成肉泥,没想到他真的老老实实连灌两瓶,这时已脸色铁青,身体摇摇欲坠。只见他又拿起了第三瓶,道:“这是蚀骨粉!”说罢,又尽数倒入口中。这蚀骨粉遇骨即化,一具尸骸只消一盏茶的时间便可化得无影无踪,袁圈惊骇为何师父会将自己肠穿肚烂后再服下这蚀骨粉,莫非他对自己的一生也不尽满意,袁圈想到此早已泣不成声。这时,白赊已然七窍流血,浑身抽搐,又拿起一瓶,道:“这……这是鬼门……鬼门无悔丸。”袁圈一听,这鬼门无悔丸,一旦吞服,无药可解,必死无疑,因此叫做无悔丸,正如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般道理。心里才隐隐约约觉得师父是为保全自己,而决心自尽,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众人放过自己。眼见白赊服下无悔丸,整个人如燃灯耗尽,摔了下去,袁圈感觉身后的束缚已经解开,连忙飞身奔去,扶住了白赊,哽咽道:“师父,您这是何苦,圈儿又岂能撇下您独活。”
白赊满口鲜血,气若游丝,道:“圈……圈儿,叫……爹!”
袁圈刚已看透生死,觉得人生在世,在苦也不过一死了之,没想到师父弥留之际提出这样一个请求,心里顿时又一阵刀绞般刺痛,想来日间在密道那会师父说干完这一趟便金盆洗手隐居山林,然后认他做爹,娶妻生子。而自己当时却仍是叫他师父,难怪他当时没缘由得大发脾气,而现在自己因为一时的鲁莽无知,害得他老人家即将尸骨无存,顿时痛侧心扉,大声嚷道:“爹!”白赊显然是听到了这一声呼喊,嘴角泛起了一丝欣慰,随即没了气息。袁圈失声痛哭,紧紧抱住了他的尸身,痛声道:“爹,你不能死,孩儿还没能好好孝敬你呢!爹~”
花缘大师见了白赊师徒二人的情谊,也深深感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袁圈顿时满眼的愤怒,环顾了下四周,感觉众人都沾满了鲜血,听花缘大师一声阿弥陀佛,骂道:“呸,你这假仁假义的秃驴。”说罢提起一个拳头便打在了他胸膛,不料他竟不躲身也不反抗,挨了打仍是一脸慈祥。心道:这和尚毕竟没有加害师父,反而曾出言解救,便转了身,看见楼庆雄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顿时又怒火中烧,一拳挥了过去。谁知那楼庆雄身子一侧,左脚一勾,袁圈瞬即跌出丈许,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楼庆雄道:“若不是念在白赊已自行了断,我岂能容你活命,你若是再不识趣,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杜康年也道:“孩子啊,你师父为了救你断送了老命,你便好好活着,这就去了吧。”
袁圈双手猛锤了下草地,恨自己没用,技不如人,没法手刃这些仇人,以自己这副样子,恐怕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是如此,与其忍辱偷生,还不如痛痛快快死了算了。一抬眼,忽见前方一道黄线,心道:若死在那些畜生手上,还不如死在颜姑娘的玉如意之下来得舒服些,只要过闯进那一圈金盏花,那玉如意便会呼啸而来,但愿能砸个脑浆迸裂,一命呜呼。当下一个起身,向那道黄线奔去,眼看金盏花近在眼前,忽然背后飞来一件物事,将自己砸翻了过去。回过头去一瞧,刚好对上陆天铭那双冷峻的眼神。
只听那狄仁达叫道:“陆少侠这招‘它山之石’使得可真是妙极啦,呵,这臭小子胆敢惊扰我的颜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罢,又是众人一阵轻蔑的嘲笑。这时,忽然前方木门咿呀打开,一袭白衫的颜曦出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