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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贪心二货”剩下那三分之二执念,又消散掉三分之一!”
风青云完全没想到,那些顽固遮蔽住他前世记忆的执念,会在此刻突然开始消散。问题在于,他刚刚熬制出“全族健身汤”,也让金刚妹子晋升为御兽勇士。“贪心二货”的执念还剩两部分,拯救有伏部落和照顾好金刚妹子。那现在消散掉的,究竟是哪部分执念呢?
他瞧瞧眼前欢快的有伏部族人们,再瞅瞅喝汤都能喝大了的金刚妹子。觉得眼下消散掉的,恐怕还是“贪心二货”关于金刚妹子的那部分执念。
他原本以为,或许要等到金刚妹子嫁人,甚至生子后。所谓“照顾好金刚妹子”的执念才能被满足。现在看来,“贪心二货”还算识相(也不知人都死了,干嘛还要识相?),执念没搞到需要嫁人生子才算数那么麻烦。
或许对金刚妹子本人而言,成为像父亲伏崖那样,保护部落的御兽勇士,要比嫁人生子重要得多。瞧她眼下开心到没边的样子,“贪心二货”执念被满足,也确实不奇怪。
风青云此刻,已经感到魂魄对肉身的掌控在提升。但他根本无暇关注。他最想要的,还是恢复那些被执念遮蔽的前世记忆。既然前后两次,已经消散掉三分之二。那总该能够想起点什么吧?
可惜,他高兴得还是太早了些。努力思索过许久,却依然毫无所获。尚未消散掉的最后那部分执念,依然遮蔽着他前世几乎所有亲身经历,只是变得比先前稀薄许多。
巨大的失望,令风青云感到身心俱疲。他从魂、魄穿越过来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再加半个白天未曾合眼。面对不断出现的危机,只能靠意志强撑。这会儿却觉着,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好在这两天半,他也没白忙活,有伏部落整体实力,已经提升一大截。通灵犀角上标示,鹰羽部落先头猎队,还在专心埋伏失踪的赤发部主力;而赤发部落那分成三股的猎队,都刚刚抵达目标部落不久;老潮男赤祀孤身前去降服白牙部,估计也不会太过顺遂。
距离赤发部回来添乱,还有段时间。风青云决定好好睡上一觉。嘱咐过老神棍后,他径自回到三阶祭坛内洞,把兽皮大氅朝祭台上一铺,很快便沉入梦乡。
人的记忆系统很奇怪,往往越是努力去追想,越感觉模糊。反倒是不经意间,某些片段会自行蹦出来,且细节无比清晰;或者清醒时怎么也想不到的,梦里却能为你一一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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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深处。
风青云依稀记起,太爷爷当初好像曾说过什么“种此岸因,结彼岸果。……”
那是风青云小时候,被太爷爷连番胖揍之后。风老太爷某次给他上药时,随意唠叨的诸多闲话中的一句。
当时风青云还只有十五岁,时间应该是显生宙后期,现代社会二十世纪末。
那时刚上初三的风青云,对于风老太爷的唠叨,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只当太爷爷已经老糊涂啦。
本来嘛,像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位赵爷爷,才八十多就迷糊透了。除去自家老伴儿,亲生儿孙们一个都对不上号。甭管啥时候,只要在门口碰见周围邻居家小孩就挨着个发手纸,说是‘过年啦!赵爷爷给的红包必须拿。’单单风青云自己,一年下来这种手纸红包,就能接上个三五十回。还得每回都假装高高兴兴的回应:“谢谢赵爷爷,赵爷爷您过年好!”
太爷爷可是比那位赵爷爷还大十好几岁呢,年纪已然过百的老家伙。就算不至于像赵爷爷那样天天过大年,可要说不是个老糊涂,那根本没人信。
然而此时此刻,尽管风青云身在梦中,但已经见识过隐生宙种种诡异情形的他,隐约有所明悟。敢情太爷爷那时候的很多唠叨,其实,都并非闲话。
而他风青云,恰好是风氏历代子孙中,最倒霉的那个。被自家神秘祖先种了因,经历过不知多少世代之后,所结出的倒霉“彼岸果”。……
风青云很小的时候,就爹死娘嫁人,甚至连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唯一直系亲属,只剩下已经九十多岁的曾祖父风老太爷。
曾祖父也就是爷爷的爸爸,或者爸爸的爷爷,俗称太爷爷。
尽管当时已经九十余岁高龄,风老太爷却完全不顾众多亲朋好友劝阻,坚持认为他自己,仍然和三十年前一样,耳聪目明、腿脚利落、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等等。
总之,以他老人家的英明神武,亲手抚养个把重孙子之类的,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于是,幼小的风青云从此,便跟着耄耋之年的风老太爷相依为命。过上了后来被风青云自己,称之为‘水深火热’的日子。
有道是“人不中二枉少年”。从懵懂莽撞到圆熟老辣,乃人类智慧成长之普遍规律。那时的风青云,普普通通惨绿少年一枚,自然不太可能超脱出成长规律之外。
所以活到十五岁头上,结果还是无可避免。风青云终于在绝大多数少年,都叛逆中二的年龄段里,也变得叛逆中二起来。
某日,被风老太爷多数落了几句。风青云忽然间感觉到,日积月累下来的约束和压迫再也不堪忍受。遂决定奋起反抗,去争取光辉灿烂的人性自由。
是的,必须行动起来。无反抗,无自由;不自由,毋宁死!反抗正在今日!正在此时此地!
做好最充分的心理建设,暗自深吸一口长气。他朝着院子里,坐在藤椅上边晒太阳边唠叨的白眉毛老头愤然怒吼:“成天到晚死盯着我!您都这么大岁数啦,也不嫌累得慌?长歪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儿,长成歪瓜裂枣小流氓又咋样?我乐意!您有这精神头,总盯着我干啥?您咋不去拯救全世界呢?”
风老太爷转头看向突然爆发的重孙子,两道雪白疏眉在额头层层叠叠皱纹挤压下,居然神奇地拧成个九十度。
他随即嘬着牙花子呵呵冷笑:“好你个小兔崽子,真不愧是咱老风家的种!还没成个人呐,才这么大点就敢梗着脖子犯浑。跟你爷爷,嗯,再加上你爹,这俩死鬼一个臭德行!没错,老子是拯救不了全世界,可老子特么能拯救你的世界观!”
风老太爷说完,便撑着竹制拐杖从藤椅中缓缓站起身来。稍微松散几下手脚,二话不说,回手就抡圆了拐杖,朝着唯一的重孙子痛施辣手。
“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竹拐杖速度不快,却连绵不绝。一杖接一杖抽打在少年风青云的后背、屁股和大腿上,竟然还打出了行云流水般的节奏感。充分诠释出风老太爷平日里,每每自诩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等等这类说词,绝非空口白话。
短短五分钟之后,少年风青云人生中,第一次为了自由的抗争行动。便在风老太爷绝对暴力镇压之下,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当晚,风青云趴卧床上。默默无语两眼泪,龇牙咧嘴不吭声,死命忍受着风老太爷给他狠搓跌打药油,所带来的强烈二次惩戒。
好在叛逆中二之精神不屈不挠,少年不败的热血经得起燃烧。如果非要给这份信念打上一个标签,风青云觉得,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桀骜”!
《水浒》里带头大哥黑三郎的那首反诗咋说来着:“好一似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人活着就是得有个咬劲儿!今天这点小挫折,嘶!嘶!不,不算个啥……。
于是,经过整整一夜更加强大的自我心理建设。
第二天上午,风青云攒足气力,冲刚刚遛弯儿回来的白眉毛老头再次挑衅:“您年纪都上百了,打起人来还这么溜!年轻时候准是没少练武术吧?有这本事跟我来什么劲儿?您咋不去保卫祖国呢?”
风老太爷闻言嘿嘿一乐:“老子就知道,改造世界观这活计不可能一蹴而就。真他奶奶麻烦!还保卫祖国?你小兔崽子挺能扯淡啊!齐家、治国、平天下。听过没?这是有顺序的,得按着顺序一步一步来。等老子先把你小兔崽子削平喽,保卫了家庭的安定和谐,咱再说祖国和全世界的事儿!”
“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
三分钟之后,少年风青云人生第二次抗争,再度宣告失败。
稍后便是比挨拐杖更为痛苦的治疗时间。风老太爷边给重孙子狠搓药油边念叨:“要说这练武啊,太爷爷从小时候练起,到今天也没放下。俗话说得好:‘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打小教给你咱老风家祖传的呼吸法,就是真正顶级内功。比那些个伸胳膊踹腿的花架子可强多喽。坚持住好好练,保证你这辈子能跟太爷爷一样,活上个百十来岁都不叫事儿。”
风青云龇牙咧嘴抗声道:“我不信!那什么破祖传呼吸法,根本就是骗人的,一点都不能打。我爷爷跟我爹也都练过,咋还死那么早?”
“废话!你爷爷是四几年让日本人打死的,那叫抗日救国;你爹是出差时给车撞死的,那是交通事故。都是横死!能一样嘛?你小兔崽子明知故问,存心找茬是吧?”
过得片刻,风老太爷又叹口气道:“其实咱们这一脉风氏子孙呐,所谓‘种此岸因,结彼岸果。’是老祖宗留在命里的不太平……。这么说吧,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发现祖先早在亿万年前,就给后世子孙们挖了个大坑,你这辈子都有无法摆脱的阴影,并且还会通过血脉传给你的子孙,那该怎么办?”
少年风青云撇撇嘴道:“您现在就给我挖坑呐吧?还祖先早在亿万年前?中华文明五千年,轩辕历从黄帝算起到现在,也才四千七百多年。这些历史课上都是学过的,哪来的亿万年?连一万年都没有。一亿年前甭说咱家祖先,类人猿的祖先存不存在还都两说呢!欺负我年纪小读书少是吧?您就这么可着劲的忽悠?”
风老太爷失笑道:“课本上有的,就都是对的?连正史都是胜利者的偏见,更何况有史料记载之前的传说年代?所谓‘黄帝纪年’根本就是民国时期几个半瓶子晃荡的家伙在瞎折腾。‘三代之前不可考’,要不然国家也用不着搞什么夏商周断代工程……。算了!老子也是气迷了心,跟你个还在念中学的小兔崽子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将来等你自己有了孩子,终归有明白的那一天。这会儿啊,你还是接茬犯你的浑吧!”
风青云可不觉得他这是在犯浑,而是真正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向往和坚持。
第三天上午,缓过劲儿来的风青云再次叫嚣:“自由是源于灵魂深处的伟大光辉,绝不会轻易向暴力屈服!……”
“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
两分钟之后,少年风青云人生第三次抗争,毫无疑问又又又失败了。
“为着自由的抗争,从来都是艰难而曲折的。我们可以一次次失败,但永不投降……”少年风青云暗暗给自己鼓劲。
于是:
第四天,“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
第五天,“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
第六天,“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
第七天,“噼噼啪啪噼啪噼……,噼啪噼啪噼噼啪……。”
第七天治疗时间,风青云不甘心地弱弱问道:“我都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了,学校老师肯定会来家访。到时候让人知道您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搞家庭暴力,这不好吧?”
问这话的同时,他自己都在纳闷。平常要是哪个同学敢逃半天课,班主任老师早就该四处联系逮人了,政教处的扑克脸们,已经连处分通知都拟好啦。可他旷课这么多天,咋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任课老师集体失忆,又或者全把他当成了亲儿子?这不能够啊!
谁知风老太爷闻言风轻云淡:“噢,忘了告诉你。你小子头一天犯浑,老子转天就去学校给你请假。说俺这些日子感觉身体不行啦,作为唯一的重孙子,让你多在家陪老子几天。
你们学校当领导的那几个孩子,都很敬老。毕竟上百岁的家长,还是挺稀罕的。所以你们校长亲自开车送老子回来,说再有啥事不用跑,直接给他打电话就成。
改造世界观这种事,老子当年北伐的时候干的多喽,相当有经验,必须循序渐进慢慢来。知道你小兔崽子还不死心,没关系,咱们下个星期继续,不着急。”
风青云闻言目瞪口呆,终于彻底认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叫做“不可抗力”。而世界观神马的,爱咋样就咋样罢,反正不自由又不会真的去死。至于下星期……?
时间洪流滚滚向前,下个星期终于无可阻挡的到来了。少年风青云从此过上了不叛逆不中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幸福新生活……。
但是,但是!我那说好激情放纵,残酷而又炽烈的青春岁月呢?它们究竟都去哪儿了……?
这可真是个,令人唏嘘的成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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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轻缓却持续不断的晃动,将风青云从梦中摇醒。
他怅然起身,发现自己仍坐于隐生宙六合蛮荒部落祭坛之上。
而梦里最终活到一百一十六岁的太爷爷,和那段曾经被竹拐杖拯救世界观的前身少年往事。依旧在脑海中反复汹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