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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郝道:“不为什么,一个地方待烦了,想换个地方清净一下。”
唐峰道:“这地方可不清净。小地方民风彪悍,隔三差五就有打架斗殴的事件,警察闲不住。前些年还有个案子震动了全城,一对夫妻开车出门,结果两人都被匪徒虐杀了,车扔在路边,两人的尸体被扔在不远处的稻田里。被害人家里还有个九岁的孩子,没爹没娘的也是可怜。那案子到现在还没破,犯人还逍遥法外……”
他点了根烟,说的轻描淡写的,余光却瞥着李郝。
李郝的傲慢和从容消失了,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修长的手指不停发抖,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突然这样失态,显然是被戳中了痛处。
唐峰早就调查过他,结果很让他震惊。李郝的父母就是当年那桩虐杀案的受害者,他这次调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解决这桩旧案。
唐峰虽然同情他,却看不惯他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管他立了多少功,有多受上级器重,既然来自己的手底下干活,这顿杀威棒还是要给他吃的。
李郝的失措只在一刹那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唐峰,清癯的模样带着股审慎的态度,又有几分嘲讽,仿佛在说:“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你打垮。”
唐峰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舒服,感觉他的目光就像X光,任何人的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唐峰想起他最擅长的是犯罪心理画像,只要去过现场,他就能够依据线索和被害人的死状勾勒出罪犯的性别,年龄,学历,职业甚至相貌等特征,进而推导出犯罪人的生活环境、家庭关系和心理动机,最终精确到犯罪人是谁。
连罪犯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唐峰这点想欺负新人的心态恐怕早就被他剥得赤/裸/裸的了。
李郝冷冷道:“苏队长调查的够仔细的,把我老底都给翻出来了。不错,我父母就是那个案子的被害人。那案子还没过追诉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它的。”
唐峰缓缓地吐出烟雾,说:“没用。这案子当年是我师父负责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能查出个结果来。那个凶手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说不定早死了。”
李郝说:“我必须抓到那个凶手,这是我活到现在的动力。你放心,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调查。在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会擅自动用警力。”
唐峰觉得李郝毕竟是家破人亡了,跟他为难有点没意思,说:“随便你吧。”
他说着要走,李郝道:“苏队长,能不能把你师父的联系方式给我?”
唐峰扬眉道:“你空口跟我白要?我可不记得跟你有什么交情啊。”
李郝漠然道:“群众有配合警员侦查提供线索的义务。”
唐峰哈哈大笑道:“群众?哈哈哈,好,普通群众给你提供线索。”他走过去拿笔把手机号给他写在纸上。
李郝道:“多谢,有空请你吃饭。”
唐峰道:“别介,普通群众可受不起。”说着吊儿郎当地出去了。
唐峰和李郝头一次合作拍电视剧,感觉还挺默契的。两个人戏里互相挤兑对方,戏外跟亲哥俩似的,经常一块儿出去吃饭。张柘在戏里演法医,常年跟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打交道,在饭堂里吃完烧鸡拼骨头,是个行为乖张仅次于李郝的角色。
不过他在大学里是唐峰的师弟,跟唐峰在戏里的关系还挺好,经常给他提供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这天唐峰跟张柘拍对手戏。有群众报警说在郊外的池塘里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张柘查验了尸体,发现死者是先被虐杀后弃尸到池塘里的,在解剖室跟唐峰分析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和验尸结果。
两个人开拍时镜头是五五分,拍着拍着张柘就开始转,唐峰被他带的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位,没留神就后脑勺对镜头了。导演喊道:“咔,唐峰脸照不着了,小张别抢镜啊。”
张柘连忙赔笑说:“对不起导演,我没留神。”
导演挥了挥手,喊action。两人重新拍这场,张柘说了两句台词,又开始给自己加戏。唐峰硬接了几句他现场发挥的台词,心想:“你就抢吧,最后也得都剪了。”
导演喊道:“小张你台词没记熟吗?不要老是自由发挥,节奏拖的太水了,休息一下重来。”
张柘悻悻地上一边去看台词,唐峰心想:“导演万岁。”
上午的戏拍完,唐峰和李郝出去吃饭。唐峰跟他说了上午的事,李郝说:“那小子老是半红不黑的,都快急疯了。他就是故意挤兑你,恨不能惹你揍他一顿,他好上个头条呢。”
唐峰道:“我懒得理他,让他着急去吧。”
又拍了数日,剧情进行到唐峰的师父出场,他发现池塘里那具尸体的死状跟李郝父母的案件很相似,两者之间或许有所关联。就在他抽丝剥茧即将找到凶手之际,一天夜晚回家时,他被一名蒙面人袭击了。那人本想杀了他,幸亏唐峰及时赶到,救下了师父。
师父大难不死,却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中风倒在了病床上。
唐峰十分难过,师父艰难地抬起手指,唐峰凑到床前,以为他有话要说。
师父说不出话来,抬手摸了摸唐峰的臂章,狠狠地抓紧了他的警服。
唐峰的眼泪立刻就流出来了,他知道师父不甘心,他追踪了这个案子将近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想抓住那个凶手。
唐峰握住他的手,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凶手抓住。”
师父点了点头,目光中似有欣慰。
第31章于无声处二
张柘在池塘抛尸案死者的胃里找到了一颗扣子。这颗扣子很可能是死者在反抗的时候,从凶手身上咬下来的。
扣子是颗寻常的西装扣,却是关键性证据。唐峰立刻着手寻找带有这种扣子的男装。结果不乐观,很多服装厂都使用这种扣子。唐峰看着唯一的物证,好像被云雾笼罩着,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中。
他没办法,只好放下身段去向李郝求助。李郝利用犯罪心理画像,描述池塘抛尸案的凶手是男性,年龄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凶手极度自我中心而伪善,吝啬,受过高等教育,有稳定工作,是当地人,跟母亲、姨妈或姐姐生活在一起,未婚,大腿部位可能有割伤或淤伤。
唐峰不太信任他的判断,说:“你怎么知道他跟女性亲属住在一起?”
李郝说:“不是女性亲属,是母系亲属。父系方面的女性亲属,比如祖母、姑妈之类的都要排除在外。”
唐峰搔头说:“不一样吗?”
李郝道:“不一样,父系亲属代表的是对感情的开放性。母系亲属代表的是对自我的保护性。罪犯对被害人进行了残忍的性/虐/待,却没有真正进行性/侵/犯,而且他没有拿走被害人身上的财物。说明他杀人不是以求财为目的,而是单纯地为了发泄而作恶。他意识里过度的约束力既让他自矜,又让他痛苦。他对性十分渴求,却又极度禁欲。这就证明了他生存的环境是一种对欲望极度制约的状态。所以我判断他未婚,跟母系亲属生活在一起,而且十分畏惧那位亲属。”
唐峰沉吟道:“与母系亲属的关系有障碍可能造成性/压/抑,那么跟父系亲属的关系出问题会造成什么影响?”
李郝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还挺聪明,能够分析总结问题。他说:“跟父系亲属关系失调可能导致讨好型人格,敏感、易怒、暴力倾向等问题。总而言之,原生家庭很重要,是性格形成的主要环境,不能小视。”
唐峰觉得有点道理,想了想又说:“那他大腿上有伤痕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郝说:“当欲望被极度压制,就要寻找突破口。他很可能用刀割伤自己,通过流血的方式来模拟性/刺/激,也可能通过殴打自己的方式来发泄。被害者的身上就有被凶手虐待留下的类似伤痕。”
唐峰说:“行吧,等找到他,我脱下他裤子看看。要是没有伤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