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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贾琏取得童生资格是在他去离开后的第二年夏天,消息是妹婿林如海派人送来的,随着一起送来的还有贾琏离家后的第二封家书,信中贾琏细说了在姑苏的种种,尤其是贾敏如何慈爱,黛玉如何可亲,林如海如何严厉,更说了自己有幸得到黄季云的指导。
这个消息当时可是惊呆了贾赦。而后贾赦自然是要大肆宣扬一番的,毕竟满京城希望得到黄季云指导的人实在是太多,却连面见的机会都没有,而自己的儿子却能得到亲自指导长达两个多月。就是贾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满脸喜意,连声不住的说:“琏儿是个有福的,既得他姑父青睐,又和了黄家小子的眼缘。将来必定是比你这个做老子的有出息。”就连贾政也是满脸的羡慕,婉转隐约的表达了几次,希望贾珠也能去跟着黄季云学习的意愿。
只有二太太王氏是满脸的不屑一顾。自己的长子没得什么人指点一样取得了童生资格,可见天资是比老大家的贾琏好的。
当看到从考场出来的贾珠时,贾赦是满眼的审视,尤其是看到贾珠一病不起时更是幸灾乐祸的,对此别人都无心关注,毕竟贾珠是这一代里面的长孙,还是很受贾母关注,贾政疼爱的。可是王氏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是不忿,而是贾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此时已经无心他顾。
正在这时姑苏传来贾琏落榜的消息,就连贾母也再也不提起过这个长房嫡子,荣国府嫡孙贾琏。贾赦更是气的牙痒痒的,王氏才算是心气儿顺了些,不曾想没过两日贾珠竟然突然就去了。王氏更是哭的肝肠寸断,就连贾母也都病了一场。
年节前贾赦原本想将贾琏叫回来,谁知收到消息说圣上亲点林如海任巡盐御史,这又让贾赦犹豫了,不想就在这时收到了贾琏的家书,告知贾赦他将随林如海去扬州任上,长点见识。贾赦便也没有反驳的应了,还给他送去了第一笔巨款:十张百两的银票。
原本贾赦是想走公中或是让贾母也出一些,谁曾想贾母只道:“他小孩子家家要恁些银钱做甚?没得学坏了。在他亲姑姑哪儿难道还会缺他穿的少他吃的?”结果别说让贾母出私房了,就是走公中也不成,最后还是贾赦咬咬牙拿了自己的私房给贾琏送去,这才有了贾琏给黛玉等人买漆器的银子。
不想刚出正月,贾赦就再次收到了贾琏的家书,原本以为贾琏会在心中感激自己给他送去的银子,谁知打开信一看,不仅仅有贾琏的,其中还夹这一封没有署名的,但是从字迹上贾赦依然一眼看出这是林如海写给自己的信。
贾赦来不及看贾琏的信,林如海这封信是在诡异,由不得贾赦不先看,看完林如海的信贾赦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因为他知道这军中旧部是自己,更是荣宁两府以至整个贾氏一族的根基底蕴之所在,容不得半点差池。他虽然纨绔,但也不会置整个贾氏一族于不顾。
林如海能知道此事要么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么就是贾敏告诉他的。而至从祖父贾源去世后,便是父亲贾代善和叔父贾代化也不曾与这些人有什么明面儿上的联系,所以林如海能知道是贾敏告诉的可能性更大。想着想着连贾琏的信都还未看贾赦就陷入了深思。
而邢夫人从未在贾赦脸上看到过如此严肃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好奇,便悄悄靠了过来,谁知还未看清信中内容便惊醒了贾赦。贾赦一下子就怒了,瞪着一双肿眼泡子呵斥道:“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邢夫人素来对贾赦畏惧,见他动了怒,那里还顾得上之前的好奇?也不敢多言的便退了出去。
邢夫人这一下算是拉回了贾赦的心神,贾赦又忙打开贾琏的那封信,不看还好,一看贾赦的脸就白了,越往下看脸色越发的苍白,竟然还淌出了汗来。若是邢夫人在此肯定就会好奇了,因为这样的表情在贾赦的脸上也是从未存在过的。但贾赦看到最后却突然笑了,而且越笑越是欢快。看完之后贾赦眯着眼想了片刻便将两封信一起就着烛台烧了。
一连好几天,贾赦都不出门,当然贾赦原本就不太爱出门。但是贾赦连那一院子的丫鬟姨娘也都不理会了,也不喝酒作乐了。邢夫人就知道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但是她不敢声张,只得找来王保善家的絮叨。王保善家的一听连忙猜测道:“莫不是琏二爷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吧?”毕竟在收到贾琏书信之前贾赦还是很正常的。两个人嘀咕商量了老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只得暂时放下,决定在观察观察,接过一连又是好几天过去,荣国府里一切依然如旧,贾赦也依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正在邢夫人考虑着要不要将这事儿禀告给贾母的时候,贾赦出来了,两眼凹陷,倒是让眼睛看上去没那么肿了,只是双眼通红也很是吓人,就连脸颊也凹陷下去了。七八天没洗漱了一张口还有股子味儿,可是贾赦不管这些,红着一双眼睛对邢夫人吼道:“立桩子呢?杵在这儿!还不快去给老爷我烧水洗洗!”邢夫人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贾赦与过去有什么变化,便只当自己疑心了,不免心中自嘲。动作却是不慢地匆匆退出,让人给贾赦烧水洗漱了。
贾赦好好的洗漱了一番之后,吃了两半碗燕窝粥,倒头就睡下了,这一睡又吓了邢夫人一跳,急忙叫来王保善家的商量:“老爷这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怎么是好?睡得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之前觉得贾赦没什么变化的心思又变了,觉得贾赦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儿。王保善家的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太太看着可要请了大夫来瞧瞧?”邢夫人想了想刚点了头,又连忙摇头道:“万一没什么事儿,吵了老爷睡觉可有的受!”王保善家的听了觉得邢夫人是个没主意的,不由得在心里瘪了瘪嘴,但面上却是不显,忙不停的恭维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说不得老爷只是困了多睡会子,睡饱了自然也就醒了。”还真被她说着了,不过此时她自己却是不信的。
睡了两天贾赦终于睡醒了,可是什么也没和邢夫人交代,当然贾赦从前也不和邢夫人交代什么,吃了点东西就又进了书房,直到晌午过了也没出来,邢夫人还以为贾赦这是又要关上好些天,有了头次的事情,邢夫人如今也很是淡定了,反正贾赦没事儿,也不要来找自己的事儿就行。
谁知贾赦下午就从书房出来了,也不去园子,也不叫丫鬟姨娘,只把邢夫人叫到房里,还撵了所有人出去关了房门,害的邢夫人羞红了脸,直说道:“老爷,这大白天人来人往的……等夜里吧……要不,我给你叫个新鲜的丫头进来。”说完还底下了头,连脖子都红了,邢夫人好歹也是正经官家出身,哪怕只是个七品小官,到底还是要脸面的。
贾赦好一阵没反应过来。邢夫人见贾赦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心中诧异,微微抬头瞟了贾赦一眼,倒吓得贾赦打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邢夫人在说什么,一下子怒了,吼道:“想什么呢?!老爷我是那样的人吗?”邢夫人见贾赦动怒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但心中却在想‘老爷你可不就是那样的人吗?你要不是那样的人难道我是?心中也有怒气,只是不敢发作而已。
好在今天贾赦有事儿要跟邢夫人交代便也不和她计较,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邢夫人还坐在那么远的地方动也不动,就瞪了她一眼道:“给老爷泡茶来都不知道了?”邢夫人赶紧站起来跑了出去叫人泡茶。没一会儿春梅给贾赦端了茶进来,见贾赦也不说话,抛了个春波荡漾的媚眼儿便自动的往贾赦怀里靠了过来,谁知今儿贾赦心里有事儿并不理会。
一脚踢开了春梅,斜眼瞪着邢夫人道:“还不撵了出去?”邢夫人哪有不愿意的?这些丫鬟姨娘们从来就没有一个拿正眼瞧她的,今儿既然贾赦愿意给她做脸,为何要拒绝?于是连忙端起正房太太的谱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要我请你出去?”瞧,这就是近墨者黑,把贾赦的话学了原封不动,平时没机会表现,这会子全用上了。
等春梅出去了,邢夫人很有觉悟的自己关好了门,这让贾赦很是满意。贾赦这边儿刚想点头,抬头一看邢夫人又是坐的远远的。好像自己是洪水猛兽似的,心中便又是不喜,但想着自己要与邢夫人说的话便没吼她。很是平和的道:“坐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邢夫人难得得到贾赦如此平和的对待,心中有点诧异,但又怕贾赦一会儿发火,不敢多想连忙坐在了离贾赦最近的一个位置。
贾赦喝了口茶,想了想自己过两日要去做的事儿开口对邢夫人说道:“你要记住,你是老爷我的太太。”仅此一句邢夫人就愣了,不明白贾赦究竟要说什么,张了张口。贾赦却不打算让她说话继续说道:“老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长房好。”说完贾赦闭上了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酝酿,更像是在犹豫。
见贾赦不再说话邢夫人连忙小心地问道:“老爷,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邢夫人刚说完贾赦突然睁开了眼,看着邢夫人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明白,你是老爷我的太太!是我们大房一脉的正房太太!”贾赦见邢夫人小心的看着自己,而眼里装满了茫然,心中有气。
但现在他必须先统一好自家后院,于是接着道:“过几天府里会出些事情,你要稳住。老太太可能会叫你过去,你且说一切不知便好。能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能说就把嘴闭严实了,什么也别说!这两天你也把院子里整理一下,该打发的打发了,该发卖的发卖了。院子里上上下下一定要干净些。”
邢夫人听贾赦的话一开始还在腹议:我本来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正房太太!你几时在正房呆过了?可是听到后面让她把院子清理一遍,她可是真的惊呆了!心中不住的在嘀咕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见贾赦已经说完,邢夫人便试探的说了句:“那都打发了谁来伺候老爷啊?”
贾赦瞟了她一眼嗤笑道:“老爷回头支了银子买新的就是。”这话倒是真话,贾赦心里想着之前给了贾琏一千两,那是必须找补回来的,到时候支了银子花五百支一千,三两下,银子就回来了。邢夫人听了这话也算是安心了,看来这老爷还是原来的老爷,又在心里狠狠地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打发了现今儿的,以后的再想法子就是!
贾赦院子里的事儿那里瞒得过贾母和当家太太王夫人?王夫人倒是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在当家也当不到大伯子屋里去。老太太就不一样了,一开始听说贾赦把自己关书房,那还真是没上心,猜他不过是在书房藏了个新的。昏睡了两天,老太太其实也不在意,但总得表示表示,于是便想着遣了鸳鸯去吧邢夫人叫过来。谁知贾赦这次因着要办大事,所以格外小心谨慎,和邢夫人说完便直接带着邢夫人往贾母这里来了——美其名曰:请安。
贾母见邢夫人还是那样低着头缩在贾赦后面,再看贾赦还是那么一副恭敬的样子,问了几句,又斥责邢夫人由着贾赦性子等等便让他二人离去,邢夫人虽心中有怨,但想想马上要把那些个狐媚子打发出去,心中气顺了两分,正在这时贾赦悄悄邢夫人旁边儿说了句:“就以老太太刚才给的理由把人都打发出去,打发的远些,别人让转了空子。”邢夫人立马领会,暗恼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但嘴里却说着:“老爷放心,我刚也想着呢。”说完抿嘴一笑。贾赦见她如此上道,心中满意也点了点头。
荣国府东边儿院子因着贾赦授权邢夫人整顿起来那是毫不手软的,除了自己的陪房几乎要将东边儿院子里的人卖光了,更是秉承贾赦的要求有多远打发多远,而且除了贴身衣物一概不许带出府去,别说那些珠环钗佩,便是衣裳也要留下来赏给好丫鬟。真可谓是“净身出户”了!可见邢夫人对这些人有多恨!
贾母很快便知道了这事儿,一张老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又让鸳鸯去吧邢夫人叫了过来斥道:“几件衣裳几件儿首饰值几个银子?你就这般的眼皮子浅?!你还要咱们荣国府的脸面不要了?!”老太太是越说越气,邢夫人这两天打发人得了不少好处便也不与老太太计较,贾母素来是个喜欢伶俐的人,这样子不说话反而让贾母更气,邢夫人却突然想到贾赦的交代说了一句:“不是我的主意,是老爷交代的。”好嘛贾赦说了:“你什么事儿也别往自己个儿身上揽!不管谁问什么只说不知道,或推说老爷我交代的就行。”这会子邢夫人用上了。贾母一听是自己儿子交代的,又素来知道那个儿子是个三不着五的混账货色,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摇了摇头挥手让邢夫人退下。